“蕃客,那里来的?”于舍人问道。
那牙兵说:“他自称是新罗求法僧正觉,说有要事要见大帅你。”
于舍人正奇怪,旁边的水师咨议中郎将孙日师早骂道:“好不识事,大帅事务繁忙,哪里有空闲与那僧人磨牙,拿钱打发就是,何必再来喧搡?”
那牙兵忙称诺,跑出三门,见那僧人,自拿一串西钱与他:“和上,本官见你不得。国朝有规矩,凡同五品出身不是食卿(鸿胪寺,因为经常举办宴会陪客人吃饭,所以鸿舻也被当时人戏称为‘食卿’),不得接纳外族蕃人。”
那僧人却不接钱也不走,只是坐地上念经。
唐人信佛信道的不少,对于和尚道士一般轻易不开罪,几个士兵也不知道该怎么好,水师提举府前坐这么个和上,怪怪的。引得过路的人纷纷议论,也不知道有什么事。
有一骑奔来,看热闹的百姓连忙让开。跟后世开“宝马”就敢愣往人群里扎一样,在唐朝没有交通法规下,骑良马的人也不会客气,撞了你活该。因此捎眉带眼的都不去惹那晦气,连忙让开。
那马停了下来,一个戴立翼濮头(和一般文官飘着两条软带子不同,武官是打个花结,以此区分文职和武职),胸口是对豺纹绯衣,挎了口上好的直刀。
“验符!”早有牙兵上来,那官员立刻解下刀递给牙兵,自己从算带(也叫鱼袋,后文就叫算袋了,至于为什么,后来有交代)里掏出一面牌子,那牙兵也取出一面,连牌一对。
“于帅在否?”那武官问道。
“宦知杂,帅公正和孙中郎谈事,我去禀报。”牙兵态度恭敬。
宦宁挥手:“你去吧!”却往边上一看,见个和尚坐在门口,百姓指指点点。
“兀地怎么有个和尚?”宦宁问道。
“这和尚蹊跷,也不要布施,只说是新罗来的,要见帅公。”
宦宁看了看说:“让他这么坐这里也不是个事,叫他进来到左耳房说话,有事我担着。”
“谢将军啦!”牙兵感激无比,这下替他们解决了多大的麻烦啊。
牙兵把那新罗和尚请进左耳房里。
“那僧人,你有什么事情,为什么要在这里搅闹?”宦宁询问。
那僧人唐话说得还是不错地施了一礼:“我是自新罗来大唐求法的,走的是海路。过流求的时候被他们请上去做了场法事,到泉州,马明府特地让我去他那里讲述了些流求的事。他让我来这里见大帅,这是他的信笺。”
宦宁接过那信,打开一看脸色惊诧,看了看那和尚说:“大师少坐,我马上去见大帅让他见见你。”
*****
长安,兵部。
程名振按例散朝后到这里“坐衙”,实际上部里也没太多的事情,就是搜集来自各地的情况。兵部的日常事务都是兵部侍郎在抓,实际上就是六个主簿三十六个员外郎在忙活着,当然还有很多穿着黑色“制服”的小吏。唐朝没电脑,处理文件案牍都靠手抄笔录,所以唐朝的基层公务员是相当辛苦的。后世的“闲得闲死,忙的忙死”也个别存在,不过那些毕竟是很少很少的,初唐机构经过几次精简,实际人员很少,每个部门几乎都是小跑着的小吏。
主官是比较清闲的,直接处理的文件是很少的,所以一般主官很少来。“坐衙”一般都是空谈。当然也有主官很忙的,比如兼任吏部尚书的房仁裕成天走路就像在飞,一般他一“坐衙”,来找他签字办事的人多了去。幸好他的副手许师圉也是从地方上简拔起来的,否则老房给整倒不可。
程名振来坐衙,也是看一看,等着“会食”。也就是跟下面的人吃吃饭,沟通一下感情。
六部的墙大多是粉墙,而墙上写满了文字,这是自前隋流传下来的习惯了叫“壁事”,也就相当于后世的通告,还有日程安排,当然都是很普通的事情。有些有点文采或者情调的主官还允许下面的人发表一下自己的诗歌一类的。
主官到了,下面的人挨个挨个地问候,自报家门,比如“某张知XX事”一类的,如果有同姓就要加上自己的排行,比如“某张十九知XXX事”。
程名振进了一堂,那是处理公文的地方,按规矩主官进来就要“压角”,靠东墙面北而坐。而他的对面是主持日常事务的侍郎办公的地方。
“大戎!”早有事找上门的人等候在那里的,“这是中书行文,你看看。”
程名振拿了匕首拆了线,打开文件看了起来,也没其他事情,就是通知程名振下午到政事堂开会还有会议的议题。这次是谈关于西突厥两可汗的事情,宰相们希望程名振参加。
程名振正看文件,思考怎么来表达自己的看法,早有人急匆匆地进了来,把手里的东西一递。
“羽信露布!”程名振一看那东西立刻接了过来。“露布”也是不封口的文件,代表着事情相当的紧急,插了羽毛表示加急。
程名振很快地看了看,立刻把信笺递给了走过来的赵孝祖,赵孝祖也飞快地看了看。
接回了露布,程名振立刻宣布:“今日有事,诸君要辛苦了。”值日官早去查簿子,清查哪些人还没到岗。
程名振带着职方郎中一起去门下省。
按照官制,侍中是门下省的长官,实际上门下省的权利在黄门侍郎手里,侍中只做为加官而已。
唐制无论军国大事,必须要中书、门下会同尚书省签字才能实行,同样奏折要到达皇帝那里,必须经过黄门侍郎的审核,由相关的殿中转达。这倒不是一个什么程序,而是体现的相权和皇权对等的权利运作模式,宰相有权先知道。
黄门侍郎看兵部尚书亲自带露布来便知道出了大事了,便一边审核,一边通知几位值班的宰相过来。
几位宰相通报情况后,觉得应该上达,便让殿中御史交左右银台司(因所在宫殿而得名,实际是则天时代的产物,一直沿用到明朝。左、右各有司职,自宋后混为一,左银台也是右银台)
李峙正在批复奏折,尽管皇帝批评了多次,但是旧习难改,官员们写奏章,无论如何先把皇帝一阵吹,然后才谈事。
“大家!”宋守业端了个木盘子,里面是卷插了羽毛的露布。
“哦?”李峙放下笔,拿起那块露布打开一看,原来是流求贼寇击破泉州杀死刺史马先德。
当时泉州之于大唐,那就相当于后世深圳于中国,是南方非常重要一个对外窗口城市。还有于舍人请罪的折子与疏议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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