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十月,长安西郊杜河。
这是一片大庄子,这年凌讯早,河水已经结了一层层的薄冰,鸭子也不肯下水了。
一行穿着青色五时衣的人马来到了一处别院,几个下行、苍头打扮的人连忙招呼着,把守住这里的制高点。
一个穿着青衣戴折上巾的男子下了马,在一群面目凶悍的人的簇拥下进了屋子。
“臣,长孙无忌(长孙浊)参见陛下!”早有主人家出来迎接。
“舅舅请起,请起!”李峙忙把长孙无忌拉了起来,一干人等也站了起来。
“舅舅可安好?”李峙问长孙浊,他现在官拜骑都尉,拿着相当于后世副厅级的工资待遇,而他今年不过十八岁而已。
“回陛下,上公一切安好!”长孙浊恭敬地回答道。
因为这时不如开元时期桌椅流行,大多是席地而坐,甚是冰冷,所以长安人家大多有火坑子,这个别院长孙无忌使用得多,当然这些东西是不可缺少的了。
皇帝也不拿架子,招呼着跟长孙家的人坐了下来。
李峙对长孙无忌说:“我听长乐说舅舅正在编纂《五朝史略》,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长孙无忌一捋胡子:“那是臣少年时候的心愿,不过一直以来为俗务所累,一直就没有时间来书写。”
李峙笑道:“舅舅若有需要,我可命直秘把石渠阁(汉以来皇帝藏书之地命石渠阁,这里代指皇家图书馆)中的书卷借给舅舅。”
长孙无忌抬了抬袖子,朝皇帝敬礼:“多劳陛下了。”
李峙拉着长孙无忌的手说:“我有今天,舅舅你的功劳是很大的。别说几卷书,便是把国土划一块出来赐予长孙家族也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长孙无忌一听,脸色微变,轻抚大肚子:“现在我家已经享受到亲王一样的待遇了,接受和自己所做贡献不相称的赐予并不是吉祥的事情,还请陛下不要把长孙家放到天下众口中。这天下还是陛下的天下,分疆裂土便是奸贼。”
李峙看了看四下,一干人等都知趣地退了出去。
皇帝的脸上仍然带着微笑说:“王皇后,我不会废黜,而武妃无过,也不能贬去。”
长孙无忌说:“此陛下家事。”
李峙点了点头:“天家无私事,为了我家的这些小事,弄得朝堂纷争不休,对于以后很是不利。我想让禇登善代我巡视南方,尤其是岭外,我听说现在南方世家横行多不法,呼女婿为‘驸马’称嫁女为‘送公主’,无视法令,匪盗横行,正是教化缺乏。于舍人出为提举水师,李君羡私党包讼出为渤海都督,权士相乱言,出为青州学举叫他好好亲近一下圣人。许敬宗年老昏聩,外放为郑州刺史。另外现在北边又乱,我想让来济领太仆寺卿管理马政,协助斛斯政则经营三大马场。好在他是顾命老臣,是别个我是万万不放心的。韩公是舅舅您的学生,我的老师,我看由他来出任左仆射,右仆射便让民部尚书房仁裕担着,兼领中书令,房仁裕的位置便让周建民来担任,至于兵部尚书,我看还是由赵孝祖来担任兵部侍郎,程名振为尚书。”
长孙无忌一听就明白皇帝这手明保暗整的手法了,表面看“革新派”和“元老派”的权利人物都被驱逐出了长安,但是“革新派”的职务在地方上都有很大的权利。元老派也被贬谪,但是元老派大多身居要津,实际上这个“各打五十大板”,元老派的损失是最大的,他们很难再返回长安进入决策中心了。
李峙眼见长孙无忌脸色难看,却又补充:“嘉元(长孙祥字,系杜撰)颇有功,可充民部尚书事。十三(长孙孝政,长孙顺德之子,长孙无忌的堂弟)也一并取为门荫,毕竟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功劳还是不能没了他的。”
长孙无忌是聪明人,当然也清楚这已经是皇帝外甥给他天大的面子了,哪里还不晓得顺竿爬,再说皇后还在,皇帝也不会让“庶党”坐大,毕竟三百年的门阀世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动摇的。
赵孝祖是以平定百獠而闻名,属于唐朝军队的边缘体系,跟根深叶茂的“泾州番上”、力量雄厚的“戍边番上”以及由外国人组成的外籍军团“燕渤军团”比,南边的军队在整个唐朝军队的地位都不高,属于二线部队。南方武官在唐朝以军功为重的军队体系里,其地位实在不怎么样,而赵孝祖、刘白安等人的战功就显得并不那重了。
爱州(今越南顺化市西南)
交州都督赵孝祖收到了皇帝的敕命大为吃惊,虽然说他已经是唐朝将军里最年长的一位了,但是谈到实际的功劳却是万不能和两番以及北境戍军系相比的。
“恭喜都督!”部下们纷纷上门祝贺。
赵孝祖却是自家知道自家事,也不酬和了,赶快和来交接的丁大洪交接了工作,把手下的将军和诸番长都请了来。
“自吐蕃内乱,和蛮、僚人都小心了很多也不来侵犯。只是林邑王范磨智新继位,不如他的父亲范头黎那么恭顺,时常和占婆、文单(今柬埔寨,当时也称为水真腊)、扶南(今老挝,又称陆真腊)纷争不休,虽然表面顺从实际野心不小,今后给我们找麻烦的就是他了。”赵孝祖说道。
丁大洪不屑地说:“小小林邑灭之何难?”
赵孝祖说:“灭国易,灭心难!此蛮瘴化外之地,中国几人愿到此为官?再说,若灭林邑,诸蛮则无患,蛮无患则我交州危也!若都督要做马伏波也做得,只是这里烽火遍起,万千生灵都要丧于君手了。”
丁大洪一听,忙作揖:“多劳兵部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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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化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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