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肉痛，但这支新制下组建的军队无论精气神还是武器装备，无不符合图拉克对精锐的理解。相形之下，开销大些就是个容易获得容忍的因素了。不过事实证明他的理解还是颇有些偏差的。这支部队的开销不是稍大些的问题，而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谁让图拉克之前只提出了强化战斗力的要求，而忽视了费用方面的考虑呢。
眼前的中型部队已完全展开队形。
前后两队伍十人的重步兵方阵构成两道平行的骨架。前面一支面对北方，形成前后两列，左右约十丈的紧密队形。后面那支为相对松散的三排纵队，呈倒楔形护卫于后方。两支轻装的抛射部队则排出散兵队形，列阵于两支重步兵队列的两翼。
“是弩.....，不是步弓吗？”图拉克注意到这些远程射击部队的装备。
埃林呵呵笑道：“正是。”
“弩的直射射程比弓略远些，但射速却大大不如罢。若是部族的骆驼弓骑手继续采用一击即离开的战术，用弩岂不更加吃亏？”利亚不解地问。
根据上次战后讨论的结果，众人都认为以抛射对抛射是应付弓骑手战术的最佳方案。然而具体到使用哪种武器，各人却有不同见解。从射速极快的短弓、抛射射程远达80丈开外的长弓，乃至三弦五弦的弩炮，都有各自的支持者。至于劲弩......，优势是杀伤力强，射程上的优势并不明显，射速遇上了弓骑兵的软弓则可以说是个悲剧。
埃林冲着赖斯和摩缇葵拉使了个眼色，似乎是在说‘我就知道有此一问’。显然这三者之前已达成一致。“这弩是改良过的。”埃林从坐骑的武器袋里掏出一把样式有些怪异的弩弓。
图拉克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总觉得和印象中的帝国制式弩有些不一致，却说不出什么道道来。
赖斯躬身施礼，对图拉克道：“殿下，要不让士兵们演示一下？”
“......也好。”图拉克的眼睛没有离开手里的弩。不管如何怪异，这把弩看起来非常舒服，充满了力量。
后营绣着张开的弓的旗帜左右挥舞。
“敌袭，左方。”与部队在一起，负责演习指挥的军官大吼。
左侧弩兵队的百夫长对着手下低喝道：“上弦。”
五十名弩兵半蹲在地，将弩臂的底部撑在地面，弩面四十五度向上。然后，他们左手扶着弩臂头部的圆环，右手从腰间掏出一把一头分叉，像是弯曲羊角的拉杆，支在弩臂中部左右两个凸起处。拉杆分叉部位又伸出两支小齿，恰好勾住弩弦。随着拉杆由前向后拉动，弩弦吱吱呀呀地张开，伸展到弩臂后段一个带齿的支架上。开完弦，不知训练了多少遍的弩兵站起身，从背在身后的箭袋抽出一支弩矢，装入弩臂中央的凹槽内。
完成整个动作后，最前排的弩兵端起手中的弩，笔直指向前方。后面两排则将弩臂微朝上方，防止走火误伤。
“三连，射！”几乎同一时刻，百夫长发出射击的指令。
十六支弩矢嗖嗖地劲射而出。射击完成后，第一排弩兵整齐一致地伏下身。嘣嘣.....，第二排的射击两、三秒内迅即完成。此时第一排刚刚完成上弦的第一轮动作，将羊角拉杆放置到弩腰上。第二排也蹲了下来开始上弦。第三排毫无间歇地齐射。稍作停顿，三排连射再次重复。循环三次后，这支弩兵停止射击。此时，阵地前方四、五十丈开外的沙地上密密麻麻扎满了短羽的箭矢，且尺把长的矢身一半都深插入地面以下。
换第二支五十人的队伍演示了。他们没有采用三连射，而是万箭齐发，连续射击了三轮。虽然火力覆盖缺乏连续性，但单次威力无疑要大得多。关键是每次发射之间的间隔要比图拉克预计的短了许多。
利亚颇有兴致地接过埃林递过来的一把同样制式的弩弓。“主要是上弦拉杆的作用罢。”她一眼就看出射击频率提升的关键。
“没错！”埃林也不藏私。“弩弦越结实，受力越大，弩矢射程和穿透力就越强。但越是劲弩，上弦所需要的臂力越大。为了让体质上参差不齐的军团兵都能使用这些特别强化过的弩，我请杰罗和我一起设计了这样一个装置。其实也不是什么新的发明！帝国军团的弩炮除了以绞盘蓄力，也用类似的铁杆将弦挂到弩机上。”
虽然埃林这么说，但如此精巧的构造，还是让图拉克惊喜异常。仅仅是这么一个拉杆，就能使弩弓的发射速度几乎可以做到与长弓一样快。而且羊角形状的拉杆是全身铁制的，必要时还可以当作弩弓手的近战武器，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处。
伊利芙儿两眼放光地抢过利亚手里的弩。对于密探来说，射程远、弹道平直的劲弩，无疑是居家旅行、刺探暗杀的绝佳武器。不过刚拿到手里，她的双臂就向下一沉，弩弓差点脱手。“好沉......。”端起弩，她不乐意地抱怨道。
埃林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就是使用拉杆的后遗症了。为了使弩臂吃住拉杆上弦时的扭矩力，我们不得不比照弩炮的制作方法，在弩臂外面套上铁壳以增加强度。不止如此！弩弦全张时的拉力巨大，伊姬斯又缺乏材质坚韧的木材制作弓身。我想既然都已经用上了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弩弓也换成钢的。如此一来，这把弩的重量竟然达到6.5磅，须双手持用才能发射。为了携带方便，我不得不设计了存放弩矢的箭囊，以及挂接弩弓用的背带。弩、铁柄拉杆、20支弩矢、龟甲盾牌，整套装备下来，单是武器部分的负重就有近20磅了。”
“龟甲盾牌？”图拉克不禁失笑。
“那个.....殿下您看下去就知道。”不知怎么的，埃林似乎不愿意提起龟甲有关的话题。
“以钢为身，弩的总射击次数也能大幅提升罢？”利亚若有所思地问。
“嗯！连续射击五、六百次都不成问题，就是弩弦消耗得快。这些弩兵随身都带了至少五根弦，且都是青麻掺入蚕丝搓制而成。”
“若是这样的话，付出点重量上的代价还是值得的。”
图拉克知道，这又是一大笔钱。不过此时他已没有心思再去关心这个问题了。
伊利芙儿又发现一处新花样，立刻叽叽喳喳地指出。“这个弩的发射装置也改造过，小了很多，也更灵巧。我也要一个，可以装在我的臂弩上。”
果然！
传统上的弩机有一个弦牙钩住弩弦，弦牙穿透弩臂，连接到一个与弩臂平行的托柄上。弩手握紧托柄和弩臂，使托柄倾斜一个角度，从而使弦牙后仰，放开弩弦进行发射。这个结构的优点在于极其简单。但为了进行瞄准，弩弓往往要抬高到至少与肩膀等高的位置。此时放弦，右手的姿势将令弩手非常不适。挤压托柄需要较大的臂力，过程中容易造成弩臂晃动，影响到射击的精确度。而若是在结构上增加弩托的长度以杠杆力减少对手腕臂力的消耗，则又不得不将弩臂相应加长。在弩臂长度有限的情况下，反而会缩短箭槽的长度，降低弩弓的整体杀伤力。
图拉克看到的这张弩没有弩托，而是应用了一组复杂的卡齿结构。一个大V形金属片穿入弩臂内部，透出的部分形成弦牙，末入弩臂下方的部分弯曲为半月形。另一个不规则的长金属片嵌入前一块金属片的凹入部，起到阻挡其运动的作用。弩手左手托住弩臂，右手食指插入前一块大金属片的半月形部分，向后用力拉动，弦齿就会释放弩弦。要复位也很简单，右手用力扳起弦牙，直到大金属片恢复到垂直状态即可。
“这东西可靠吗？”相比于这样的机械结构，图拉克更信任简单的杠杆。
伊利芙儿轻巧的对弩机重复进行击发和复位的操作，发出咔咔咔咔的声响，直接打消了图拉克的疑问。
图拉克叹了口气。“这个东西也是埃林你想出来的？”
埃林扭捏着看向摩缇葵拉。摩缇葵拉笑道：“主体结构是安妮塔从一个沙海商人那里买来的。据说是十万里之外遥远东方的发明，花了好大一笔钱呢。埃林进行了简化，目前帕斯蒂(Pasde)的军匠一天能制作一百多个这样的弩机呢。”
一百个？要能再增加十倍的产量就好了。图拉克并不介意拿这个作为向帝国本土出口换取金币的商品。如此精密有效的武器，应该能让皇帝动心，并决定大规模装备到帝国军团罢。“也就是说，只要一个月就能初步完成整个军团的配置喽？箭矢的产量如何？”图拉克并没有死心。
“配套的弩矢是个问题。”埃林不甘心地皱了皱眉。他从箭袋里一连拿出五、六支短羽的矢。“这支是最普通的，扁三角形头，用锤子就能打造，产量最大，但杀伤力一般。这些是升级版，带有两个倒钩，能够在射中后挂在目标体内增加伤害。但目前伊姬斯能制作这个类型箭头的铁匠数量不多。还有这两个，三棱箭头，穿甲能力最佳。要先用沙模铸造，然后再消耗大量人力打磨，帕斯蒂(Pasde)的作坊一天打造的数量不足一千个。”他将最后一支向图拉克展示。“要对付卡特里派的骆驼弓骑手，我们一致认为这种箭头最有效不过了。”
图拉克接过那支弩矢。普通三角形扁箭头，看着没什么稀奇的。若真要说区别，那就是箭头的两边分别由一个两头尖中间扁平的翼形铁片构成，在顶端用一枚金属钉接合。在双翼张开的尾部，则是两根铁制的细横杆作为连接。箭杆穿过两根横杆之间的空隙。空心的箭头，用来减轻重量的？注重杀伤力的弩矢箭头不是越重越好吗？
伊利芙儿眇了一眼，不禁惊呼：“倒马箭！”
“咦，你也知道这种箭。”埃林诧异道。“在皇家御林，我们也把这叫做‘杀熊箭’，应该是类似的原因罢。”
伊利芙儿的眼中疑惑不定。她接过矢，仔细端详了一番。埃林拿出一块硝制过的毛皮，双手拽紧两角，平放在离地半寸的上方。“试试。”他对伊利芙儿道。
伊利芙儿握着弩矢，箭头朝向毛皮刺去。矢顺利刺入。然而随着顶端被沙质的地面所阻，箭头两翼受力张开。当张力到达一定门限，尾部连接的横杆断裂开来。伊利芙儿再向上提，一分为二的箭头面积横向扩展了三倍以上，再无法从原来穿入的破口拉出。
“果然......。”伊利芙儿终于肯定这个东西就是她所知的影子廷利器。“这个矢射中人体或马匹，在撞到骨骼等硬接触面的时候就会裂开。被射中的人或动物受痛激烈挣扎，箭的两翼就会在伤口内部制造严重的二次伤害，划伤肌肉神经，割破血管。越是最强壮的马，挣扎地越厉害，就会在越短的时间内因失血过多而倒地。影子廷的杀手常用这种弩矢攻击刺杀目标的坐骑，能起到很好的阻击作用。”
她抬起头，脸上带着骄傲和遗憾混杂的表情。“不过我以前看到是四棱分翼的倒马箭，这支......太简陋了。”
埃林微红着脸道。“依靠皇帝陛下的支持，影子廷当然可以不惜血本地制作高度精密的武器啦。不过，我们可不能那么随意地花王子殿下的钱，对吗。”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