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皇家婚礼仅有五天了,曼卡斯的街道上却突然传出对女方舍尔家族颇为不利的谣言。
起初只是说舍尔家的两个小辈,珊德拉-舍尔的弟弟和表弟在肉巷与人争风吃醋,进而指示侍卫砍杀妓院老鸨等数人。渐渐的,就变成陶勒-舍尔与博马-舍尔因为没能玩得尽兴,恼羞成怒之下殴杀妓女多人泄愤。寮里的老鸨、保镖上去阻拦,却被他们叫来侍卫一并杀死封了口。
曼卡斯的首都之民向来具有八卦精神,往日图拉克的种种事迹都会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如今这位纨绔却毫不作假的王子去了遥远的伊姬斯,他们自然将注意力集中到剩下几位皇室成员上。特别是对又一位即将踏入皇家的西瑟利亚女人,曼卡斯的米索美娅人毫不忌惮地表露着因嫉妒而生的怨恨。
“唉,惨啊!才十四岁的青杏姑娘,被两个五大三粗的暴徒一前一后夹在中间往死里整。听一个到现场的巡查说,连.....都被咬下来了。还自称西瑟利亚头等显贵的家族,皇家未来的亲家呢!哼,简直禽兽不如。”
“那算什么啊!院子里几个姑娘才真是够惨。据说都是被舍尔家的两位和他们手下的狗腿子用棍子捣弄下面,百般羞辱后跳楼自杀的。你们说说,能让妓院的婊子都觉得没脸活下去了,那得遭多大的罪啊。”
“我可听说那院子里的老鸨,肥得猪一般的人物,却被珊德拉-舍尔的嫡亲弟弟陶勒-舍尔从上到下奸了个遍。也不知道这些西瑟利亚男人的审美观怎么养成的!莫非他们都喜欢这样的?所以逼得有点姿色的西瑟利亚女人都不得不找机会嫁到我们这里来了。”
“嘘,禁言!禁言!到现场看过,才算是知道他们舍尔家有多么残暴了。那院子虽然不大,也足养了十多个姑娘和七、八个护院的。加上仆役丫头,怎么也有小三十个人罢。嚯!两个小子带了五个侍卫,不到半个时辰就杀了个一干二净。随后一帮人扬长而去,整条街硬是没有一个敢出来拦着的。”
“这么牛气?把曼卡斯当成他们西瑟利亚的乡下领地了罢!皇帝陛下和帝国政府的官员们也不出面管管?”
“管?人家大后天就成一家人了。不过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图拉克王子算是给皇家丢脸了,可人家最多是眠花睡柳,时不时的还被人发现在酒肆买醉狂歌。舍尔家的.....,这还没结婚呢,就敢像杀狗一样宰人了。要哪天珊德拉-舍尔成了皇后了,还不得屠了这曼卡斯全城啊。这霸气,恐怕连当初瓦斯缇-娜葛蒲皇母家里的都没有罢。”
......
风言风语,因为圣久纳尔街那场真实的惨案现场,纷纷扬扬的飘到整个曼卡斯城区,并呈现逐渐向四方播散的趋势。舍尔家在曼卡斯的宅邸周围,多了不少胆大而又好奇的窥探者。还真有些人想见识一下色迷心窍、穷凶极恶的舍尔家双狼(不对不对,是熊,两头摧花折柳的色熊)。里面对此却一反常态的冷漠,仿佛所有人消失了踪迹似的。就连偶尔出来采买食物的仆人,也都三缄其口的死板着脸。而皇家及帝国政府,似乎对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既没有出面辟谣,也没大肆追究造谣生事者的罪责。
越是如此,曼卡斯人的好奇心就越盛。而仅仅是随后的第二天,这场略带血腥的趣事,就爆出一个惊天的秘密。更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此后隐藏着一个几差点动摇到皇位的巨大阴谋。
舍尔家的根基不在米索美娅,而在西瑟利亚自家的公国。虽然为了女儿的婚事早早在曼卡斯准备了宅邸,里面照应的一并奴仆多半是在本地召集的。自从那次两位公子怒屠妓院的事发生后,宅邸与外界的交流就都落在这些算不得自家人的身上了。这天,轮到一个年过四十的厨娘出来卖菜了。
“大.....大婶。”路边几个卖力气的搬运工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
厨娘略带不屑地扫了一眼。“只要一个就够了。去东城的鱼市,买点烧菜的食材。来回一个银子。”
这价钱还算合适。不过这几个的心思显然不在工作上。“我们就是向您打听个事。这里面.....住的可是未来的皇子妃珊德拉-舍尔一家。”
“是.....,又怎么样?”厨娘心里的疑虑更重。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打算避开这群有活不干的力巴。
为首的一个连忙伸手阻拦。“大姐,我们就是有个问题想问问,没有别的意思。”大婶换大姐了,多少显得亲近些。
厨娘右手警惕地护住腰侧的钱袋,眼睛紧盯着身材魁梧却有些鬼鬼祟祟的几个人。“问什么?珊德拉小姐就快嫁给王子殿下了,里面警卫森严着呢!要打这宅邸的主意,小心一脚踢在铁板上。”
“不是,不是。”搬运工的头目一脸讨好的表情。“我们哪里敢啊!”他不安地搓着手。“就是打听个事。里面,是不是有位珊德拉女士的妹妹,十来岁的样子。”
“你们怎么知道的?”厨娘诧异道。
“真有啊!”几个大男人互相交换着诡异的眼神。
厨娘好奇心起。“古古怪怪的,你们听到了些什么吗?”
还是那个挑头的出面解释。“说了你可别见怪。我们听说,舍尔家的女人都是淫娃荡妇。就连十几岁的女孩也不例外。里面那位小小姐刚到曼卡斯,还没住几天就耐不住本性,出门游猎去了。”
“怎么可能!”厨娘义愤填膺地嚷道:“我可是见过我们家阿尔娃小姐的。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子,连什么是男人都没弄明白的年纪。你们这么说是诋毁贵族!我要到衙门里去告你们。”
“别,别。”几个壮汉苯嘴拙舌地解释。“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原本也是不信,所以才找大姐你问问的。”
“没什么好问的。捕风捉影!”厨娘的断然,令这些八卦兴趣倍增的曼卡斯人略感失望。
一个搬运工不死心地嘀咕了一句。“空穴来风,必有由来。至少舍尔家小辈的那两个的确干了些不能放在公开场合说的丑事。”
厨娘的脸色骤变。前些天,钱勒和博马两位少爷杀气腾腾地回来,宅子里不少人都是看到的。之后舍尔家的大管家就把所有人叫到一起,西蒙大人亲自出面训话,严令不许乱说闲话。
“怎么扯到阿尔娃小姐身上了。”厨娘无意识地嘀咕了一声。那女孩,和厨娘家里最小的那个差不多年龄。宅邸里即便是后来请的仆人,也多对她抱有好感。
为首的搬运工一副小人得志地样子道:“看样子,舍尔家的也没把大姐你当自己人看啊!”
厨娘撇着嘴道:“你一个力巴,能知道些什么。”
“呵呵呵呵,我可是听说......”
接下来的信息,像魔法师的火球般在厨娘的脑子里爆炸。
舍尔家的两个公子是去嫖妓了不错。不过他们嫖的对象不是院里寮里的姐,而是早了一个月私自跑出来散心的阿尔娃。这个乍听来荒唐不籍的故事,竟然还有两种解释。一种说法是陶勒和博马偶然间撞上了自己以当娼妓为乐的妹妹(表妹),为了掩饰丑闻而将妓院里的男男女女一并杀死灭口。另一种说法则香艳得多,也更令人不齿得多。原来,舍尔家的阿尔娃和陶勒早就勾搭成奸。女的那个不但勾引家里人,还喜欢装成娼妇以增加情趣。两个人于是约在妓院里放纵玩乐,前后加起来整整一个多月。至于博马,谁知道他这表哥和阿尔娃是什么关系。或许是吃醋的缘故,或许是玩双龙戏凤的把戏,反正也到了一起。这群人淫惑不堪的行径,被院子里的青杏撞破。在阿尔娃指示下,陶勒和博马奸杀青杏,然后纵家族的私兵血洗整个妓院。
厨娘的善恶观整个被颠覆了。有这么寡廉鲜耻的嘛!以前听别人说,出了这帝都之外就已经没有什么干净乐土。当时还不信,现在看来却都是真的。虽然很不愿意相信,可那天.....西蒙领主确实铁青了脸,仿佛遇上天大的麻烦似的。而且舍尔家的两个公子哥没理由无缘无故地在曼卡斯城里大开杀戒啊!他们难道就不怕皇帝陛下大义灭亲?如果说是灭口,倒也能自圆其说了。阿尔娃小姐......,不,那小妖精还真得消失过一段时间。珊德拉女士的叔叔格劳修斯-舍尔为首,派了好些人几个星期来一直在街上打听些什么,直到陶勒和博马回来后才消停下来。原来就是为了寻找玩失踪游戏的阿尔娃啊。要说这贵族家就是和平民不一样,连谈情说爱都要找自己亲近的。可是.....这也太不道德了吧!
见厨娘的脸又是红又是白的,一个搬运工好心地提醒道:“大姐,再和这些面子上光鲜,里头肮脏流脓的西瑟利亚人混到一起,小心哪天凭白无辜就丢了性命哦。就算能留下条命,以后的名声可就臭啦。看情形,舍尔家在曼卡斯是待不了多久的。皇家容得下珊德拉-舍尔,恐怕也容不下动辄杀人的母家亲戚,容不下放荡不羁的妻妹的。他们走了,哪天你丢了工作,看谁还敢雇你。”
厨娘猛地一拍大腿。“不好!我那小女儿今天恰好来看我。若被看到.....,不行,我现在就得回去。”说着,她一溜烟地向回跑。
待厨娘跑远,几个力巴啧啧地说了几句也就散了。头目样子的那个独自一人转到一条僻静的小巷里,一个穿着带兜帽的外袍个头不高的年轻男子正等在那里。见壮汉走来,那人随手丢过一个钱袋来。力巴身手灵活地接过,松开袋口的绳子看了一眼里面。“二十个银子,不多不少。”他的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任何朝代都少不了这些为了钱不惜出卖一切的人。编造消息、造谣生事,也算是能够用来出售的商品之一。这二十块银币,是由肉巷出事以来,参加搞臭舍尔家名声的行动的报酬。像这样的人,缇波利欧-莫奈斯雇佣了不下两百个。也幸亏他早早编好的故事又有暴力血腥又有畸恋热奸,很容易吸引眼球。否则这么点人洒在四万五千人的大城市里,恐怕一点点小水花都掀不起来。
无论如何,目的是达到了。造谣的男人心有不甘地问:“小哥,还有什么活计要我干的嘛?一回生两回熟,若再有,我给你打个八折。”
年轻人冷哼一声。“别贪心不足。造未来皇长子妃的谣,你也不怕皇家派影子廷出来抓捕你问罪。我要是你,就拿了钱到外面躲躲,过了风头再回来。”
男人啪啪地拍着胸脯道:“像我这样,烂命一条,影子廷才不放在眼里呢!倒是贵主子....,虽然不知道想要做些什么,招惹大麻烦的可能性要比我大几百倍罢。要是哪天你们要跑路,尽可以来找我。这曼卡斯城要说藏个把人,我认第二的话还真没人敢认第一。”
年轻人没有搭理,转身向巷外走去。“跑路......,到这时节,要跑也来不及了。”他低声嘀咕了一句。缇波利欧-莫奈斯是个不错的主人,可惜这次他选的是一条无论成功与否都是死路一条的绝路。“哎,死就死罢。”年轻人回头望了一眼正喜不自禁地数钱的健壮男人。或许,像他们那样容易满足的才是幸福。
传遍曼卡斯城的消息,同样传到了舍尔家以及尼森哈顿家的耳朵里。偏偏这两家都没有出面澄清,或者做些阻碍谣言继续流传的工作。
对于前者,包括西蒙-舍尔在内,已经知道阿尔娃失踪及受辱的罪魁祸首是最早向他们示好的缇波利欧-莫奈斯。按着陶勒的主意,必定是要找上门,将那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白脸碎尸万段不可。然而除了博马,舍尔家没有一个支持他。
西蒙曾面色严峻地向女儿询问缇波利欧-莫奈斯的背景。问的当然是大的那个。小女儿自从回家后就陷入对任何人都不愿轻易相信的状态。就连缇波利欧-莫奈斯的名字,也是在露西-迪比以母亲的身份与她单独交谈后知道的。珊德拉多少知道些莫奈斯与皮亚斯王子之间的事,却没料到这原本以为佞童一般身份的男人会如此阴毒。她也不敢向父亲挑明,只说缇波利欧-莫奈斯与皇长子殿下交情非浅。西蒙-舍尔却误认为缇波利欧-莫奈斯是皇后党的核心人物(其实也不算错)。
这么一来,事情就复杂了。舍尔家马上要和哈特霞-帕拉萨皇后结亲了,皇后党却做出如此生儿子没屁眼的绝户事。要么是他们都疯了,要么就是皇后派系抵触婚礼。可明明是皇后本人出面促成的这门亲啊!难道皇后党分裂了,又或是其他政治派系挑拨离间?西蒙和格劳修斯越想,越分析,越是觉得其中隐藏了某个阴谋,某个很可能动摇舍尔家根基乃至皇家的秘密。这种情况下,他们哪里敢大肆声张为自己辩白。弄得不巧,说不定就中了幕后黑手的道。
至于后者尼森哈顿家,也就是**五世陛下.....。他也被误导了。
“西蒙闭门谢客吗?”皇帝坐在书桌后,手抚着下巴沉吟道。如果是熟悉皇室成员的,或许会发现图拉克王子犹豫不定时的举动与他的父亲很类似。不过相形之下,皇帝对解决问题极其主动。而图拉克,多半是会诿过于他人罢。
站在桌前一副谦恭姿态,丝毫不以独自一人与皇帝相处而自傲的,自然是皇帝最信任的手下,令帝国大臣们夜不能安眠的影子廷总管,黯精灵赛维鲁(Serveru)。皇帝只是在重复之前报告中的词句,因此赛维鲁没有回答。
“舍尔家的女儿,竟然在烟花苟且之地呆了近一个月。就算她本性如此,西蒙-舍尔也决不可能在长女嫁入皇室的节骨眼上把这么个女儿带到曼卡斯来,还敢不严加管束的。更可疑的是,最后撞破丑事的竟然是本意寻欢的她的哥哥。要说其中没什么内情,除非奥迪尼斯神赐给你我的是两颗玻璃珠,而不是两颗眼珠。”
赛维鲁依旧没有回应。
皇帝无意识地拿起手边用作镇纸的一柄金柄匕首,用带鞘的剑尖在漆得光滑如镜的桌面划起道道来。“赛维鲁,你觉得是谁编造了这个故事?”
赛维鲁不紧不满地说:“陛下,有许多人并不看好这门婚事。”
“哦!说说看,有哪些人?”皇帝的语气似乎很诧异,也很好奇。赛维鲁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是帝国的大臣们。他们多半是担心另一个强势的‘皇母’的出现罢。您也知道,娜葛蒲皇太后执政期间,朝官的日子并不好过。舍尔家族与娜葛蒲家族颇有些血脉渊源呢。”
皇帝摇了摇头。这个理由不充分。当今皇后哈特霞-帕拉萨,她与娜葛蒲家族的血缘要比珊德拉-舍尔近很多。也没见**五世娶她的时候,有大臣出面加以阻拦啊!
赛维鲁接着又分析道:“另一种可能,是传统的阿蔢达尼亚贵族派系。他们对纯正统治阶级血统的理念,已经到了近乎偏执的地步。考虑到珊德拉-舍尔成为又一个西瑟利亚出身的皇后的可能性,足以让他们忌恨到发狂的地步了。”
“哼!存着这种守旧念头,又具有化思想为行动的能力的大贵族,即便哈吉尔大帝以及瓦斯缇-娜葛蒲皇母没有把他们消灭干净,经过**三世、苏德皇帝的治世,恐怕也是十不存一了。为了一个可能性去铤而走险,你未免太高看他们了。”
“舍尔家的政敌?当初陛下您选定珊德拉-舍尔作为皮亚斯王子的佳偶,不少落选女士的家里可是对舍尔家说了不少狠话呢。如果需要,我可以把当时的记录找出来。”
“不必了。”皇帝断然阻止了手下情报头子找借口离开的企图。
沉默了一会儿,**五世猛地抬起头,盯着精灵眼睛沉声问道:“我的另两个儿子,是不是牵涉到这件事里去了?”
赛维鲁的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不过既然皇帝问到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这间妓寮,房产的主人是乌代尔家的远亲。开张的时候,是帝国国库总管杜法拉(Duphara)的夫人的侄子给做的担保。楼下酒馆的酒保,曾经在阿蔢达尼亚当过十年的守备兵,从属于雷棣-巴莫总督麾下。妓寮的打手,有两个具有九军团的背景。另外,阿尔娃出事后,缇波利欧-莫奈斯事务官突然不再像原来那样频繁拜访舍尔家。”
**五世顿时皱紧了眉头。也就是说,迦德拉和图拉克都有可能插手到阿尔娃的事件里了。一个是通过枸纳-乌代尔,另一个则是借助赖斯-玛修斯在九军团的影响力。其中,尤以远在伊姬斯的图拉克嫌疑最大。身在曼卡斯的迦德拉虽然具有便利性,不过皇帝不相信他就一点不忌惮影子廷的耳目。相反,图拉克既有不在现场的隐蔽性,又有在曼卡斯街头笼络过人心的根基。凡事都有其利益的根由,搞臭珊德拉-舍尔,进而将皮亚斯的婚礼变成一场闹剧,也唯有对觊觎皇位的另两位王子有利。至于缇波利欧-莫奈斯这不男不女的,皇帝还真没把他放在心上。莫奈斯接近舍尔家族,多半也是出于女性化的嫉妒心理作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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