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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落索(1 / 2)

因为法院终于批准了解剖申请,曲少杰对李玉芬的尸体进行了解剖。她的胃部却没有任何东西,只在十二指肠里有一些固体食物残渣。也就是说初九那天晚上李玉芬吃完了意大利面后三四个小时以后才被杀的。那么以此推算,死亡日期很可能是十月初九的晚上。那凌晨的时候关灯的人是谁?

曹守鹏从瑞福祥绸缎庄打听来的消息,那肚兜的料子是锦丝,市面上很少见。他们前几年进过一匹,因为价高,所以买的人不多。除了几位老顾客买去,剩了半匹都卖给了鸿翔制衣店的蓝老板。

曹守鹏问宗择:“要不要把蓝老板请来问个话?”

宗择摇摇头,“暂时还不用。”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发现蓝衣在这案子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白盛祖来了警察局要替白耀升办理保释。白盛祖一身栗壳色长衫,脸上厚厚一层雪花膏,有着生意人特有的那种未语先笑的和气。他说话的速度也不快,似乎总是和你商量着来的。这样的人把自己的形象维护的很好。

曹守鹏得了宗择的吩咐去同白盛祖问话,他问:“宗探长,你怀疑白盛祖杀了吴妈?

“是有人让我们去怀疑他,不如先顺水推舟,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虽然被请到问讯室里,白盛祖觉得有点诧异,但是面上却依旧温敦。“不知道我二弟犯了什么事情被关了起来,虽然他平时是有点不大像话,但是量他也不会做什么作奸犯科的事情。长官,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我平时生意太忙,对他疏于管教,确实是我失责。”

“白老板客气。是白二爷的外室,被人杀了,抛尸在镜湖里。”曹守鹏道。

白盛祖像被冻住了,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们怀疑耀升杀人?不可能、不可能,你若说他调戏良家妇女,我倒也信了,杀人这种事情他不可能的。”

“是不是白二爷做下的,现在还不好说。正好您来了,咱们就随便聊聊,看看是不是有其他的情况。”曹守鹏话说得不死,让人感觉尚且有转圜的余地。

白盛祖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忙点头,“好好,您有什么话就问,我保证知无不言。”

“白老板,白二爷是住在白家大宅的吧?”

“是的,偶尔去外室那边,但是最近似乎都不大去了。我看他兴致也淡了,就让他拿点钱把那女人好好安置好,然后收心娶个太太,多多把心用在生意上。”

“那个外室,名字叫李玉芬,为什么不娶进家里头?”

白盛祖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恭敬地说:“那女人原先是家里工厂的女工,嫌工厂太累,去做了舞小姐。我白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总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舞小姐这样的身份做太太说不过去。”

曹守鹏点点头表示理解。“那,白老板记不记得十月初九那天白二爷在什么地方?”

白盛祖想了想,“耀升通常白天都是去工厂里点个卯,跟着经理四处看看。他下班比别人都早些,然后就跟着人喝酒赌钱。没记错的话,那天他说是在赌船上输了钱,晚上回来闹着要钱,我让他等到天亮。等天亮了,我给了他一点钱去还赌债。”

“白老板记得很清楚嘛。”曹守鹏皮笑肉不笑地说。

“是啊,因为初十要给工人发工资,耀升拿走了不少。”

“白老板,请问十月初十那日晚上,您在什么地方?”

白盛祖没料到曹守鹏会问起他,有点吃惊,“我吗?”然后认真地想了一想,“我和内子先去了宗家贺寿,然后就回来了,读了几页书就睡觉了。”

“没去别的地方?比如书院什么的。”

“没有。”白盛祖笑了笑,“不瞒您说,我是不大去书院的。”

“谁能证明你在家?”曹守鹏问得并不客气。

白盛祖楞了下,然后仍旧没有什么脾气似的无奈地笑道:“我太太素蕊,我们同去同归。通常晚上没有应酬的时候,我们吃完饭就坐在一处看看书,然后就休息了。我年纪不小了,工厂的事情就很令我劳累了,能早点休息就早点休息的。”

“您家有个做工的女佣,叫吴妈,您还有印象吗?”

白盛祖点点头,“那当然记得,她是松儿的看妈,在白家做了很多年的工。松儿很喜欢她,别人带他,松儿都不大喜欢。”

“既然小少爷这么喜欢吴妈,吴妈为什么要走?”

白盛祖笑了笑,“长官,这个我真不知道。我的精力都在纱厂那边,内宅的事情是太太在管的。”

曹守鹏有点意外,这个说法和梅素蕊可不大一样。

“那吴妈和白太太关系如何?我们听说白太太不大喜欢吴妈,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白盛祖笑容更和蔼起来,“那绝对不可能。素蕊是个柔弱的性子,向来不会苛待下头人的,更不可能和吴妈有什么矛盾。吴妈和素蕊是同乡,说起来我这段姻缘还是吴妈帮忙牵头的。对了,吴妈怎么了?”

“吴妈死了。”

“死了?”白盛祖一脸惊讶。“这怎么可能。我一直以为她回乡下去养老了。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曹守鹏没有细说,又问了几个问题就让白盛祖回去了。

他们夫妻俩的话完全不同,梅素蕊说不知道吴妈的家乡,白盛祖却说两人是同乡。宗择在外头旁听完回到办公室,眉头轻轻蹙在一起。

郭嘉从书院回来,敲门进来向他汇报说:“翠翠姑娘说,她也不记得是哪个白老板了。如果那天说有,那可能就是吧,她记性不大好的。”

“袖玉书院妈妈记得吗?”

“妈妈也说记得不大清了,好像是有,又好像没有。那天客人太多,又因为新调教的姑娘第一天挂牌,所以没太留心翠翠的事情。”

如果说当天晚上白盛祖就在书院,那么当他发现尸体暴露之后,便赶紧去把和吴妈有关的一切都销毁。这样也算是合乎逻辑。但是他否定了自己在书院,能给他作证的只能是梅素蕊。但是他和梅素蕊的口风在吴妈这里却太不一致,虽然警察去过白家,可看白盛祖今天的表现,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两个案子,连着两天,一个被杀,另一是是尸体被发现。一个凶手指向了白盛祖;另一个凶手指向了白耀升。嫌疑太明显,反而让他有点觉得不正常。

宗择点点头叫郭嘉回去了,走到木板前在白盛祖的名字前画了一个问号。然后又画了一条线在梅素蕊和李玉芬之间。而梅素蕊和吴妈之间的那条线的旁边,不仅有“主仆”两个字,现在又多了两个字“同乡”。

宗择叫来了曹守鹏,叫他去梅素蕊和吴妈的家乡那边查一查,并且去打听一下梅素蕊和李玉芬都是哪年在大新纱厂做的工。

贴了两天膏药,喻宛央的腰早就没什么疼痛感了。但彩玉觉得腰上的伤可大可小,一定要她去医生那里再做做针灸。工人在后院动土盖温室,加上翻地的、运送堆肥的往来推车弄得到处都是尘土飞扬。闭门在屋子里不过片刻就让人发闷,喻宛央索性出门看医生,顺路去把上回拿去冲洗的相片取回来。

南风照相馆就在医生诊所附近,彩玉去取相片,喻宛央则先去医生那里。

进了诊所,做了简单的登记,柜台的徒弟让她先稍等片刻,师傅这会儿正有病人。她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报纸。诊所不大,除了柜台和客人等候区,里面就一间诊室。这会儿也没其他的病人,所以很安静。喻宛央能听见隔壁诊室里有人说话,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婉转温柔。

过了一会儿,有人从诊室里出来。男人身量中等,五十开外,带着金丝眼镜。身穿长袍马褂,拄着一根文明棍。女人挽着他的胳膊,身段同自己相仿。她带着顶帽子,垂着黑纱遮住大半张脸,只看到露出的很尖的下巴。应该是有些年纪的,可仍旧给人一种“晴雪满竹”的清贵感觉。

因为那顶帽子是法国今年的新款,喻宛央在杂志上见过,眼馋过好久,所以目光就多流连了一会儿。男人的脸上虽然挂着一团和气的笑容,目光却很犀利。

喻宛央冲他们微微笑了笑:“夫人您的帽子真漂亮。”

大约是知道喻宛央只是在看帽子,男人的目光这才放松了一些。

女人声音很淡,微微笑着回答:“谢谢,你的鞋子也很漂亮。”

这时候老医生拿着登记册走出来,“是喻宛央喻小姐吗?”

“是的,在这里呢。”喻宛央回答道。然后微笑着颔了颔首从两人身边走过去。

那女人身体微微一僵,男人感觉到了,问她怎么了。女人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喻宛央消失的地方,幽幽地叹息,“那女孩子真是年轻地叫人妒忌啊。”

男人笑了笑,在她手上抚了抚,“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小女孩。”

女人的身体更僵硬了,想把手抽出来,可是却牢牢地被男人握住。

做完理疗,喻宛央出了医馆,扭了扭腰,“医生手劲真大,揉的时候还怪疼的。”

“大夫说了,不使劲就散不了淤。您那伤在里头,表面上看不见,自个儿就不上心。回去我也每天给小姐揉揉吧?你一边教我识字,我一边帮小姐揉腰。”

喻宛央觉得这个提议还挺不错,笑着点头说好。

因为白耀升成了头号嫌疑人,十月初九那天苏姜在外地,初十那天则是在宗家唱堂会,没有作案时间,所以苏姜的嫌疑彻底洗清了。苏姜承了曲少杰一个人情,有心请一顿饭表示感谢,可是上回分手的时候场面不大好看,她不知道如何开口。恰逢宗择这回帮她洗脱了嫌疑,苏姜正好一同请了曲少杰和宗择去醉月楼吃饭。

喻宛央和彩玉一边走一边浏览商店的橱窗。彩玉突然停下脚步,激动地拽着喻宛央的袖子,舌头都在打颤:“小、小姐、小姐,看!是苏老板!天哪,我居然离她这么近!小姐、小姐,你能帮我去要个签名吗?”

喻宛央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是对面街一辆黑色汽车上下来的三个人。她在报纸上也见过苏姜的相片,不过真人看上去更少年气一些,乍一看就是一个美丽的男孩子。旁边的那两个,同这样的当代名伶站在一处丝毫不逊色,一个清隽、一个洒脱,颇是养眼。

“不就要张签名小相吗,这点儿胆量都没有?你自己去。”喻宛央逗她。

彩玉嘟着嘴,眼睛还望着苏姜消失的地方,“她可是红人,万一被人家拒绝了多丢人啊。”

喻宛央手指在她额上轻轻一点,“就这点儿出息!”然后架起胳膊,“来,本小姐带你去结识一下苏老板。”

彩玉忙挽上了她的胳膊,不可置信地仰望她:“真的吗,小姐?不,我不用结识,就离近看看就满足了。”

“今天就让你美梦成真。”喻宛央噙着笑带她也进了醉月楼。刚垮进醉月楼,正好看见那三人走上了二楼。有伙计殷勤迎上来问:“小姐您是自己来吃饭还是约了朋友?”

喻宛央没有回答他,却是冲着二楼叫了一声,“宗先生。”

声音不算太大,他却一下就听到了。宗择停下转身看到一楼的大厅里袅袅婷婷站着的那一个人,眸子里笑意流转,“春色着人如酒”,一阅可醉。

“宗先生,这么巧。”她笑道。

曲少杰也看到了喻宛央,笑微微地走了两步到栏杆边,“喻小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约了朋友?”

“不是,路过,进来吃点东西。”

“呀,那相请不如偶遇,喻小姐如果不嫌弃,不如一起吧?”曲少杰热情地说。

“好呀。”喻宛央带着彩玉也一同上了楼。

醉月楼的店主沈凝霜曾是烟花女子,略有了年纪后从良,在津州开了这间酒楼。她年轻时落下了女科方面的宿疾总不见好,最后去了西人开的医院,被曲少杰一副药就治好了。所以他成了醉月楼的座上宾。

沈凝霜亲自引着几人到了雅间明月居。房间一侧临街,另一侧则是走廊。二楼每个雅间都排列在“回”字长廊一侧,中间是一楼的大厅,排着十几二十张圆桌。雅间外头都站着伺候的丫头,清一色雪青色的裙褂,双鬓插着时令的花朵,又美丽又清新。

沈凝霜将几人安坐,彩玉说什么都不肯坐下,喻宛央只好随她。点好菜,喻宛央打量四周,房内的陈设雅致,尤其洁净,纤尘不染。勤快如彩玉也忍不住赞叹,“这里擦得可真干净。”

曲少杰笑道:“沈老板是出了名的讲究,津州城可再寻不到第二处更干净的馆子了。”

沈凝霜笑道:“曲少爷这时候夸我了?往日每回见我,都要说我患上洋人说的那种叫‘洁癖’的心理疾病。”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

沈凝霜同几人又说笑了几句,便告辞出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曲少杰和喻宛央都是健谈的人,话题也不拘什么,似乎谈什么都能谈得来。

苏姜一直想着该如何开口道谢,可曲少杰却一直没看她。宗择也默不作声,只是捧着一杯茶慢慢地喝。彩玉则是偷眼看看苏姜,又被喻宛央和曲少杰的话题吸引,仰慕地望着几个人。

“今天天气难得的好,喻小姐也是出来逛街的?”曲少杰替她满上茶。

“去医馆做了推拿和针灸,顺便去取相片。”

宗择的目光微微抬了抬,但仍留在杯里沉浮的茶叶里。

“喻小姐是哪里不舒服了?”

“也不是,前几天扭了腰-----其实早就好了,只是我这管家不放心,央我一定再叫医生瞧瞧。”

几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彩玉身上,彩玉红了脸,“小心点总没错的,身子最重要了,马虎不得。”

曲少杰深以为然。

“喻小姐也喜欢照相吗?可巧,我也特别喜欢照相,不过平时太忙没什么时间出去消遣。”

“嗯,不过都是照些花花草草。”

曲少杰找她要了相片想要看看,彩玉便从喻宛央的手袋里拿了冲洗出来的相片给他,厚厚一沓子。

他很有兴致地一张一张的翻看,突然他的手顿了一下。曲少杰对着一张相片看了良久,意味深长一笑,“真是好相片。”然后翻过去,又接着看其他的。

喻宛央在他看相片的时候被房间里屏风上的刺绣吸引住了,她站起身去看那屏风上绣的花草。曲少杰趁她不住意,凑到宗择耳旁嘀咕道:“她照了你的相片。”然后马上正襟危坐,笑盈盈地望着宗择的反应。而宗择只是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好像根本没听见。

沈凝霜再次扣门进来,伙计跟在她身后次第端着菜进来,一道又一道摆上。又有一个伙计送菜过来,沈凝霜一拦,“送错了,这道开洋蒲菜是隔壁白老板的。”伙计忙又转出去送菜。

醉月楼同别处酒楼不大一样,伺候的丫头和小厮都只候在门外,客人摇铃他们才会进去伺候。饭菜摆好,沈凝霜和伙计们都退了出去。

那几个人都是不喝酒的,喻宛央却不忌酒,沈凝霜特意赠送了一壶自己酿的甜酒,甘甜不醉人。边吃边聊,谈不了几句,喻宛央便和苏姜也混熟了。

喻宛央余光瞧着彩玉总是偷眼看苏姜,又不大好意思的样子。于是她拉着彩玉坐下,正好坐在苏姜旁边,“你站在我后头碍眼,弄得我吃不下饭。”

喻宛央又替彩玉要苏姜的签名照片。她平日总会随身带着几张,便都送给了彩玉。彩玉激动地双颊发红。

曲少杰一时食不下咽,他可连一张亲手送的照片都没有。

吃着吃着,众人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哐当”一声,再仔细听又没声音了,众人也都没再留意。

菜色可口怡人,除了宗择和苏姜,其他人都吃了不少。喻宛央理解苏姜为了上妆好看,不得不保持身段的玲珑苗条,但见宗择不过寥寥吃了几筷子就没再动,便笑问:“菜不和宗先生胃口吗?”

曲少杰先替他答了,“他吃饭就这样,不用管他。我们小时候都笑他吃猫食,其实我家那只猫吃得比他还多。”

对于他的揶揄,宗择也只是轻轻牵了一牵唇角,连个笑都算不上,但也不做什么解释。喻宛央小时候饭量大,母亲还怕她吃不够,总劝着她多吃。她猜这人怕是不大受母亲待见吧,不然怎么也不多劝劝?胃口嘛,吃多了就会有的。

这顿饭数喻宛央最繁忙,一边同曲少杰闲话,一边又和苏姜聊天。等到后来她也发现了,苏姜同曲少杰几乎不怎么交流,当然宗择也是话不多的人。她只当苏姜同曲少杰不熟而已。而苏姜则是一直寻不到机会将“谢”字说出口,脸上便是一阵惘然。

饭局将散,沈凝霜亲自来送客。喻宛央爱沈凝霜端正大方,携着彩玉在和她在前头走,边走边聊。宗择跟在她们身后,苏姜和曲少杰则落在了后面。

曲少杰早将苏姜的手足无措收在了眼底,本想索性当做陌路,可还是没狠下心。曲少杰往她身边凑了凑,却没靠太近,懒懒道:“你不用谢我。你的心意,我都领了。”然后便很有自知之明地离远了些,省得苏姜不待见他。

见他如此洒然磊落,倒叫苏姜心里五味杂陈,反而更觉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经过隔壁雅间的时候,沈凝霜停了停,问廊子上的丫头,“白老板的饭局散了吗?”

丫头摇头,“还没,好像白老板等的客人还没到呢。”

沈凝霜点点头,叫丫头进去看看白老板还有什么吩咐。她引着众人下楼,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丫头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宗择立刻停下了脚步转身往尖叫声处走去,其他的人也都跟着他过去。

明月居旁的雅间垆月居房门大开,丫头靠在墙边瑟瑟发抖,因为惧怕而脸色发白。而地上有几个打碎的碗碟,一个人瞪着眼睛躺在碎瓷片上,地上流着一滩血。这个人宗择认得,大新纱厂的老板白盛祖。

曲少杰长腿大跨了几步先行进去,蹲下去摸了摸白盛祖的脉搏,又看了看他的瞳孔,抬头对宗择说:“死了。”身体尤有温度,看来是刚断气不久。

宗择没有去看白盛祖,绕过尸体在四周查看。房间不大,是个小雅间。室内陈设一目了然,除了桌椅、墙上的书画,角落里的盆花,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临街的窗户大开,往外看去,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死亡原因是什么?”宗择问。

“目前看上去是心脏病发。”曲少杰道。

“地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可能是摔倒的时候撞伤,或者被利器划破的。要等回去验完尸体才能弄明白是不是致命外伤。”

宗择点点头,轻轻嗅了嗅,“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曲少杰怎么会没闻到,他站起身,“闻到了,臭味。从死者身上来的。”

这倒是奇怪了,为什么死者身上会有恶臭。

刚才那小丫头的尖叫声被不少人听见,都慢慢聚过来站在外头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酒楼里死了人,是大事。但沈凝霜毕竟见惯风浪,她同围观的人解释说客人犯了心脏病,一边吩咐伙计们去给各位客人加送一道好菜,一边让丫头们娇声把围观的客人都劝走。

宗择请沈凝霜打电话叫东城的警察来。彩玉胆子小不敢看,喻宛央却是不怕,便让她去楼下坐着等。

苏姜刚才见曲少杰第一个走上前去触摸死人,熟练地查看,也不顾酒菜翻倒在地上的脏乱和室内奇怪的臭味,心里便有些异样的感觉。虽然这样的场面叫她很不适应,但双脚却像是被定住了,挪不开。

曲少杰抬起目光看到她脸色有些不对,温声道:“你要是害怕,就先回去吧。”

苏姜摇摇头,这时候自己先走,总有点说不过去。

曲少杰一脸肃容,并没有再说什么,这样的他叫苏姜倍感陌生。

“看看他口袋里有什么。”宗择淡淡地说。

曲少杰失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碰!”话虽如此,却仍旧按着他的吩咐在白盛祖的衣衫里摸索。除了一些现金、收据,还有一块黑色的布块。

喻宛央一直在旁边观察,看到那块黑布的时候,心里一惊。她冲宗择招了招手,把他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这里。然后瞪了瞪眼,又瞥了瞥那块黑布。宗择明白她的意思,他也看出来了,这是她那天裙子的一块布料。可白盛祖揣着这个来酒楼里做什么?

宗择唤了刚才进来的那个丫头问话:“你是一直在门外头伺候的?”

“是、是的。”丫头哆哆嗦嗦地说。

“刚才听沈老板说,白老板还约了人,你有没有看到有什么人进来?”

丫头缩着身子直摇头,“没有,白老板进来后点好菜,我们就上菜了。上完菜咱们就关了门。没有人出入的。”

“会不会是你没留心,中间或许有什么人进来过?”

丫头摇头,“那不可能,不信您去问问外头的人。廊子外头站着那么多人,都是听差遣的。就算我看走眼了,其他人不能看走眼。”

宗择问了外头的人,都说没有任何人进出。

他又走近窗户,问:“这窗户是什么时候开的?”

沈凝霜回道:“客人进屋的时候。白老板进来的时候说有点闷,然后我就叫丫头开了窗。您知道这边临街灰大,窗户都是关上的。”

“刚才开窗的时候也有鸟粪?”

沈凝霜走过去一看,不禁眉头蹙起来,“不可能,丫头们反复擦了很多遍,不可能有。除非就是刚才吃饭的时候有鸟落在窗台上。”

宗择点点头。余光看到曹守鹏带着两个人沿街走过来,不一会儿便进了醉月楼。他前几天让曹守鹏去梅素蕊家乡,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曹守鹏一进来就看到彩玉魂不守舍地坐在大堂里,他笑咪咪地走上去问好:“彩玉姑娘!这么巧!”

彩玉本来就有点惶恐不安,这下被突如起来的大嗓门又吓了一跳。莹白的皮肤更白了一点,圆圆的脸庞,像个发面大包子,让人想上去咬一口。曹守鹏咽了咽口水,怎么有点饿了。

彩玉极不自然地“嗯”了一声,曹守鹏还想再套几句近乎,郭嘉扯了扯他的衣角,嘴往楼上努了努。曹守鹏往二楼看了一眼,宗择正一副闲敲棋子的神色撑着栏杆看他。他立刻想起来自己是过来办案的。曹守鹏忙收了笑,但仍努力显得温柔一点:“彩玉姑娘,先不聊了,我来办案。回头请你吃饭。”

彩玉的脸都灰了,想起刚才不过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结果正好看到白盛祖扭曲变形的脸和地上的浓血。因为害怕,胃里的东西也往上翻,这人居然还说吃饭?

曹守鹏快步上了楼,宗择把情况大致讲了一遍,让他把酒菜都带上一些拿去法院做化验,看看有没有毒。

这时候站在外头的警员进来说:“有个人说白老板约了他吃饭。”

宗择请他进来,喻宛央一眼就认出来了,鸿翔制衣店的老板,蓝衣。

蓝衣看到倒在地上的白盛祖,大惊失色,“白老板?这、这怎么回事?”

“蓝老板,你说白老板约了你吃饭?”

“是,昨天白老板到我店里来,说有点事情想问我,但我店里忙得走不开,就约了今天在醉月楼见面。”

“白老板有没有说什么事?”

“那到没有,不过看上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蓝衣补了一句。

“蓝老板你好像迟到了?”

蓝衣头上一层薄汗,拿手帕擦了擦,显然还没从白盛祖死讯的震惊里走出来。“是,本来要出门的。结果突然有位熟客上门,总不好怠慢熟客。所以就先在铺子里忙完了,这才匆匆赶过来,谁知道白老板……”他又望了一眼尸体。白盛祖的五官都纠结在一起,仿佛经历了什么巨大的痛苦。脸上松弛的皱纹在他生前尚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死后却像是被深深刻在脸上的枯爪。

现场都勘查的差不多了,宗择让人把尸体送去停尸房,又安排了人去白家通知。等到事情做完了,众人便在醉月楼散了。喻宛央替彩玉叫了洋车先回去,她却是问宗择,“宗先生,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中原百货公司一趟?”

曲少杰一直留心着宗择的回答,他知道宗择肯定要拒绝的。只是“道义”使然,他不能让宗择把人家女孩子弄得太没面子了,所以他必须留下来看热闹,不,是帮他圆场。没料到宗择却是同意了,很绅士地替喻宛央拉开车门让了她上车,神色没有一点异常。

曲少杰想宗择一定会拉上自己,那么自己也就勉为其难地陪着他算了。他正等待着宗择的邀请,而宗择却连拒绝和半推半就的机会都没给他,和喻宛央一起上了车就走了,完全把他当做了空气。

曲少杰望了望天空,悲从中来:刚才谁替他看的尸体?谁替他摸的尸体的口袋?他掏心掏肺要撮合他成好事,结果就这样被对待吗?早知如此,还不如厚着脸皮去送苏姜。

喻宛央满脑子都在想那块黑布的事情,一上车就问:“白盛祖为什么把我的裙子布带在身上?”

“他约了制衣店的老板。”宗择没有回答,却是说了一句看似不相干的话。

喻宛央眉头挑了挑,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他想找蓝老板打听那块布的事情。那天晚上可能他也没看清楚我的样子,但是狗却撕了一块布下来。这料子不是普通贼穿的,所以他想也许去问问蓝衣能问到点什么。”

宗择点点头,对于她脑子转得这样快到一点都没觉得诧异,似乎有预见一样。

喻宛央并不真的要去百货公司,宗择开车送她回家。

“虽然是条人命,但是怎么说呢,感觉白太太终于不用再受折磨了,我居然有点替她感到欣慰。”喻宛央幽幽地说。

听到这话,宗择眉头蹙了蹙,侧过脸看了喻宛央一眼。

喻宛央瞪了瞪眼,“怎么了?我说错了吗?哪个人能受得了那个?要是谁那样对我,我一定不要他好过!不过,白太太看上去胆小又柔弱,不能反抗的话,就只能忍了。哎,也不知道忍了多少年。不过,总算是忍到头了。”

宗择脑子里某个飘忽的思绪突然好像清晰起来,他突然一转方向盘,对喻宛央说:“喻小姐,我先去警察局一趟,回头再送你回家。”

家里正乱糟糟,回去也做不了什么事,喻宛央没什么意见。车到了警察局一停下来,宗择说了句“请稍等一下”,然后就进了警察局。

喻宛央没料到“稍等一下”的时间还蛮久。她等了片刻,略觉得有些无聊,便拿了相片出来看。刚才吃饭的时候喝了不少酒,虽然是甜酒,多少还是有些后劲。她喝的时候也没个数,一整壶都喝完的。这会儿酒劲儿慢慢上来了,人也乏了,没看几张相片就睡了过去。

宗择进了警察局,曹守鹏正在等他,他带来了不少消息。

“一到镇子里没打听几户人家就找到了吴妈儿子。不过她儿子是个好吃懒做的懒汉,一听说打听吴妈的事情便骂骂咧咧,说那死老婆子出去做工,答应挣钱给他讨老婆。先前还有钱寄回来,后来就没信了。他到处托人都没有打听到消息,肯定是躲着不想再管他,只顾自己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我实在看不惯,揍了他一顿。

梅素蕊就更容易打听了,梅家在当地原来是开医馆的。梅大夫有一回半夜出诊,不小心掉河里淹死了。梅夫人伤心过度又患上了重病,从此卧床不起。梅素蕊不得已就进城做工去了。说这些的是梅家的老邻居,那些女人说起来都啧啧称叹,‘女儿生的好就是出路好,早年和裁缝家还是儿女亲家呢,结果一进城没多久就嫁给了有钱人家,把梅夫人接到城里享福去了。’你猜那裁缝家姓什么?”

“姓蓝?”

曹守鹏挑了挑大指,“就是姓蓝。”

“也就是说蓝衣曾和梅素蕊有婚约?”

“可不是!……还有,”曹守鹏又说,“我托了道上的几个朋友去打听云姨的事情。云姨没打听到,但是找到了几个从前在袖玉书院做的姑娘。问她们云姨的下落,她们也都不大清楚。只说云姨后来半年身体不大好,大小事务都不大管了,里里外外的事情全都是书院里的一个老姑娘在打理。什么做衣服、采买、内外整修,都是那个姑娘一手操办。”

“那姑娘是不是叫阿枝?”

曹守鹏露出惊诧的表情,“宗探长,这你也猜到了?”

“阿枝是哪年进的书院?”

“这我也问了,姑娘们说谁也不知道阿枝是什么时候进的书院。反正除了云姨,数她年纪最大。她是自由身,却也不肯离开书院。大家只当她是年老色衰没有出路,索性在书院里养老。其他的事情她们就都不知道了。”

宗择沉思片刻,吩咐曹守鹏再去查几件事情。

他把木板上的纸换了一张,将几个人的相片的位置重新调整了一下。他感觉这些杂乱无章的千头万绪,串起它们的那跟线头,马上就要被找出来了。

等到走廊里响起下值的脚步声,宗择这才想起来喻宛央还在车里。他穿上外套出去一看,她已经在车里睡着了,手边散落了一些相片。他没有惊动她,想起下午曲少杰的话,他轻轻把相片拿了起来,翻看了几张果然看到了一张自己的相片。

相片里的他正拿着什么东西凑在灯前凝视。是什么促使她照了这张相片?他不愿深究,但心底似有什么莫名的情绪缓缓在流动。他把相片放回了原处,然后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轻轻盖在了她身上。而她睡得很熟,是那种对整个世界都没有戒心的松弛。衣服沉到她身上的时候她眉头蹙了一蹙,他以为她要醒了,结果她又睡了过去。

宗择不忍心叫醒她。他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发动车子的动作都很轻,她睡相恬静,眉头舒展着,脸蛋在熟睡中呈现一种透着热气的粉红。

直到他把车停在了白家的后巷,喻宛央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没想到她这样能睡,真叫人羡慕。她偶尔呢喃,他屏息听了听,听不大清楚是在说什么,好像有个“康”字。

他静静等着她转醒。昼短夜长,起了风,风吹得路上落叶飞舞。他望向窗外,视线直射的地方是那天晚上她攀上墙头的地方。他仿佛还看得见那个焦急等待着她身影的自己;仿佛还感觉得到她从天而落的那一刻,怀里又软又轻又暖,如同抱住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下意识地,唇角浮起一弯浅笑。当他发觉了自己这个无意识的笑意后,强迫自己转移视线,望向巷子口那幽晃晃的灯光。

喻宛央从睡梦里醒来,因为坐着睡,腰背有点酸。睁开眼睛看到宗择正目视前方,似乎在想什么问题,而外头天已经黑了。她坐直身体,揉揉眼,“天都黑了,我睡了多久?”

“还好,没多久。”

喻宛央看了看窗外,“我们这是在……白家后巷?”

“嗯,我要去白家一趟,会一会梅素蕊。”

“哦,还要我在车里等你?”等了好久呢。

“我们一起去吧。毕竟有个女人在场也许更好一点。”

她唇角扬了一个微笑,“那如果人家问起来,我说就说是你的私人保镖,这样好吧?”

宗择把车又重新开动起来,停到了白家门口,对于她的提议不置可否。

“你说好不好呀?就说是上次在白家遇到了就认识上了,然后你请我做保镖。咱们先把口风对好,省得到时候露马脚。哎,你倒是说话啊,好不好?”

她的脸凑得很近,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的几近天真的执着表情,卷翘的睫毛迫在眼前那样根根分明,仿佛一垂首就能触碰到她滚烫的双颊。那浑然不觉的亲昵,叫他如坐针毡,心重重跳了一下。宗择偏过头“嗯”一声,算是答应了。

喻宛央乐颠颠地下了车,走上去拍门环。白家大门外的红灯笼已经换成了白灯笼,透着惨白的光。喻宛央揉揉脸,把脸上那不和适宜的笑意揉掉。门开了,门房看到喻宛央,因为上次拿了她几块钱,所以这会儿也比较客气。“小姐你们有什么事情?”

“老伯,东城区的宗探长有些事情想问问白太太。”

门房说去通报,然后关上了门。过了一会儿才把门打开,喻宛央跟着宗择进了白家。

白家廊子里也都挂上了白灯笼,两人被领进了中堂。等了片刻,梅素蕊走了进来,身后却不见那个婆子,而是换了一个眼生的小丫头。

她平日里本就穿着深色的衣服,此时连衣服似乎都不是特意换的。厚厚的披肩裹着瘦削的肩,似是要抵御人世的寒冷一般。发间插了一朵白花,是她身上唯一的亮色。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在家里哭了很久。

梅素蕊哑着声音和两人略一招呼,然后转身坐下。在她转身的瞬间,宗择看到她的锦缎旗袍后腰处跳了一丛线。

“白太太,真是抱歉,这么晚了还来登门打扰。只是白先生遭遇意外,我们按例过来问几个问题。”

梅素蕊点点头,“长官你问吧。”她看了喻宛央一眼,却并没有对她的存在产生什么好奇或者疑问,似乎整个人还都沉浸在丈夫的死讯的悲伤里,让人看了觉得无助又可伶。

“不知道白先生生前身体怎么样?”

“原先还算好,只是近两年因为洋人建了不少纱厂,白家的纱厂生意便一日不如一日了,外子很是操心,所以有时候会喊心口疼。这几天更是心事重重,茶饭不思。”

“白先生平时去哪家医馆看病。”

梅素蕊摇摇头,“外子对自己向来不大上心,不是大病从来不看医生的。偶尔会去济慈堂请陈太医看看。大概就是总是讳疾忌医,这才累倒了……”说到这里眼泪翻滚出来,她攥着手帕沾着眼角的泪。虽然不是嚎啕大哭,却让人看着替她揪心。

她苦笑一下,“真是抱歉,我失态了。”那带着泪痕的愁容浅笑,恁得动人。

喻宛央咬着唇在一旁看着,若有所思。

“请问长官,明天我可以把外子接回家吗?他操劳了一辈子,希望他能早点入土为安。”

“冒昧地问一下,白太太今天在什么地方?”

“我一直在家,陪着松儿。”

“白太太记不记得,十月初十那日,白先生在什么地方?”

梅素蕊抬起汪汪的双眼,望着宗择,不明所以。“十月初十?”

喻宛央本对她抱着十二分的同情心,可不知道怎么,却越来越觉得不舒服。看到她望向宗择的眼神,感到有些异样。

眼前人虽然凄婉可伶,但似乎和上回遇到的梅素蕊有点不一样。也许是失去了丈夫,虽然遭到了丈夫的那样对待,但还是会觉得天塌下来,所以对于外人便抱着求助祈怜的目光?可是她看自己的目光却是平然的没有半点情绪,那愁眉怨眼倒像只单是对着宗择。

梅素蕊蹙起眉头想着,腮边尤有泪痕,她用帕子沾了沾。“我想起来了,那日我去了宗老太太的寿宴听戏,是苏老板的堂会。本来我是不想去的,但是外子说还是要多出去交际交际。那一日我们一起去了宗家,后来外子说白日工厂盘库好像有些账对不上,他要过去再看看。后来才来接我回家。”

“白太太是几点到家?”

她又想了想,“大约快到子夜了。”

“白先生中间离开多久?”

“这个,我记不大清楚了,好像挺久的。长官,这个和外子的死有关系吗?”

宗择微微笑了笑,“只是随便问问。”

按照梅素蕊的说法,白盛祖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完全用来印证他去了书院并见到

尸体曝光的事情。

“冒昧问一句,白太太和白先生感情如何?”

梅素蕊睫毛沾了几点泪珠,将落不落。双夹绯红,轻轻道:“外子待我很好。”然后垂下了眼。

喻宛央和宗择交换了一个眼神。

宗择继续问:“白太太记不记得那一日白耀升在什么地方?”

“二叔那日不在家,好像去安江赌船上了,前一天刚拿了钱走,不用完是不会回来的。”

“白耀升是初九上了赌船?”

“嗯,初九上了赌船,半夜又醉熏熏地回来了。内院已经下了钥匙,二叔撬了角门的锁来找外子拿钱。”

“后来呢?”

“后来外子气得胸口疼,让他回自己院子里老实等着。结果天亮的时候叫丫头去看,他已经走了。”

也就是说白耀升所谓的不在场证明也不可信,他完全有作案的时间。

“白太太认识蓝衣吗?”宗择突然问。他看到梅素蕊的双腿又微微缩了一下,眸子却异常娇柔无辜的样子,“蓝衣?”

“鸿翔制衣店的老板。”

“哦,认识的,不熟。白家有些衣服在蓝老板那里做的。不过这两年光景差了些,蓝老板收费昂贵,外子就另外找了别家做衣。怎么了?”

“白太太知不知道,今天白老板约了蓝衣到醉月楼。”

梅素蕊摇摇头,“我不知道,外子这些事情从不告诉我。”

“白先生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下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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