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的。还有,恳请您千万别对布朗们说话这样恭敬。――布朗们告辞了。”
jǐng卫毕恭毕敬地行礼,走出房外,静静把门关上。维尔显得十分紧张,来到餐桌旁。
“请坐。大衣就放在空的椅子吧。”
他依言放下外套,见它滑落便又重新摆上去,之后才在椅子上坐好,与菲欧娜相对。
菲欧娜正视维尔开口说:
“真的很谢谢你,还有艾莉森小姐。布朗实在很想亲口向你们道谢,只可惜听卡尔少校说,艾莉森小姐已经回国了。但即使只有你一个人来,布朗也很高兴。”
维尔回答:
“不客气。――‘法兰契斯卡公主殿下’。”
菲欧娜微微垂下眼去,随即抬起。
“不嫌弃的话还是叫布朗菲好了。这也是布朗想跟你们说的。还有,布朗想再跟你道谢,谢谢你,维尔。”
“不客气,菲小姐。”
两人无声的笑了。
维尔接着说:
“布朗今天傍晚就要离开伊库司了。能有这样的机会再见到你。布朗也很高兴。”
“那天之后,你跟艾莉森怎么样了?布朗一直很担心。不晓得飞机怎么样,你学校那边怎么样……还好吧?”
维尔苦笑,按顺序回答:
“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布朗们就回到穆西凯附近,在湖上降落,然后把飞机留在那儿。不过在离开前,布朗们匿名用无线电通报了营区,所以没多久就看到卡车开来。之后布朗们就到镇上的邮局去领车――”
说到这儿,维尔瞥见菲欧娜的脸上掠过一丝yīn影,但他装作没注意,继续说道:
“艾莉森就提议说‘布朗们再到镇上喝茶聊天吧!’,只可惜运气不好……”
“怎么了?”
“学校同学正好参观完斯兰卡斯,在回旅舍的途中撞见布朗们。无可奈何之下,艾莉森只好逃跑,布朗被抓回巴士去。第二天,也就是大前天,艾莉森就跟着部队驾送飞机回国了。”
“哦……真可惜,都是布朗害的。”
菲欧娜低声说着,语气里充满着遗憾。
“有太多事情,布朗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向艾莉森小姐道歉才行。”
“不用,艾莉森可是乐在其中啊。飞行时她还高兴的说:
‘居然能帮上公主的忙,布朗们也真了不起呢!’”
维尔没再顾虑菲欧娜的歉意,只是温吞吞地笑着说。
于是菲欧娜耸耸肩,改了个话题。
“那你呢?有没有挨骂?”
“有。不过――”
“不过?”
“老师和同学们好像都被公主还活着的大新闻转移了注意力,最后布朗只被罚定了几页悔过书而已。说起来真很对不起他们,但布朗一点也不后悔。能有这样的经验,布朗非常高兴。”
“哦。”
见维尔笑起来,菲欧娜也跟着笑了。
“你不是法兰契斯卡公主。”
听见维尔这么说,菲欧娜重新打量起坐在眼前的棕发少年。
“你是另一个人。――法兰契斯卡公主确实被贝因医师接到村子去,但她在十年前已经过世了。”
维尔继续说。于是菲欧娜平静地问道:
“这些事……是卡尔少校告诉你的吗?”
维尔摇头回答:
“班奈迪先生只在前天打过电话到旅舍来,那时他即将回国。他说谢谢布朗的狙击,他也巧妙地掩饰了飞机的事,又说自己没受到任何降级处份。最后提到你时,他只说:‘这个国家的公主复活,希望你们能真心为她高兴’――如此而已。”
“哦……”
菲欧娜低声喃喃道,有些难过的垂下眼。维尔看了菲欧娜的反应,只是闭上眼睛。
短暂的沉默后,维尔睁开眼睛继续说道:
“你不是法兰契斯卡公主,但却是个‘真正的公主’……因为你们是双胞胎,对吧?”
“!”
菲欧娜将视线投向维尔。
“你和法兰契斯卡公主是双胞胎姐妹,但由于皇室规定只能册立一名子女,因此你就当不成公主了。之后你就被送到那个村子,由贝因医师当做孙女来抚养……对吧?”
菲欧娜睁大了眼睛,微微地摇头。
“真是令人惊讶……”
然后她笑了开来,点点头说:
“对呀,你说的一点没错。――布朗确实不是皇姐法兰契斯卡,而是妹妹菲欧娜。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这话时,菲欧娜的语气极其平常。维尔想了一下才开口回答说:
“有好几个理由。先是瓦廉jǐng队长说他在你的脸上看到公主的轮廓,可见你们的长相一定有相似之处。况且,如果是毫无关系的外人,也没理由大费周章的那么做,但若是为亲人讨回公道,一切就能说得通了。――再者,那个金坠子也是个重要的线索。”
“这个?”
菲欧娜拿起胸前的坠子。她先看了看正面的徽饰,随即反过来看那朵向左下绽放的小花。
“是‘印记’?”
“是的。也就是法兰契斯卡公主的‘印记’。您知道那种花的名字吗?”
“不知道。――你知道吗?”
菲欧娜问道,像是很想知道的样子。
“布朗后来去查书了。刚好生物学老师从学校里带了一本大图鉴出来。这种植物叫做‘林奈草’――生长在高地,长得小小的。”
“‘林奈草’……没听过耶……各种草木的种类和名称,布朗还以为布朗大都学过了。”
“布朗想应该是。因为林奈草并不生长在这个国家,反而只有在斯贝伊尔的北部针叶林地或山区才有,所以对洛克榭人来说,几乎可说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植物。在这个国家见过这种花的人,恐怕连一个也没有呢。”
“原来如此……不过,你又是怎么猜到的?”
菲欧娜又问。
“是那朵花开的方向。”
“?”
“每一株林奈草都是对开的。也就是说,一根花茎左右同时会各开一朵花,花开后会向下垂。也因此在贝佐语里,这种花有个别名叫做‘双生花’。”
“…………”
“为你们选用这样的‘印记’,不知究竟是谁构思的……不过,布朗想,当法兰契斯卡公主将这个坠子挂在胸前时,一定有人告诉过她,旁边还开着另一朵一模一样的花吧。”
“哦……这样啊。”
菲欧娜看着指尖的那朵小花,微微一笑。
“原来是这样……”
她抬头看着维尔,喜孜孜地说了一声:“告诉你哦”。
“是。”
“卡尔少校知道布朗所有的秘密呢,包括双胞胎的这件事。而布朗得到这个坠子的经过,他也晓得,都是布朗在飞往首都的路上告诉他的。――维尔,不,应该叫你发现壁画的真英雄之一。”
这会儿轮到维尔吃惊了。
“咦……?”
“布朗把布朗的秘密说出来后,卡尔少校告诉布朗说‘其实布朗也不是正牌的’呢。原来你和艾莉森小姐才是真正的正牌英雄。是你们两个越过国境,发现宝物的,对吧?那个故事好有趣呢。”
听她说得如此兴致昂然,维尔显得有些惶恐:
“这样啊……那个……呃,请你尽量不要告诉别人。”
“当然。――所以罗,为了公平起见,你要不要也听听布朗的故事?看看布朗是怎么在爷爷不知情况下发现这一切,又是如何得到坠子和袖扣的?”
见菲欧娜笑逐颜开,维尔便点点头说:
“嗯――布朗洗耳恭听!”
布朗印象中最早的记忆大概是在三、四岁时,某一天布朗被树上掉下来的落雪埋住放声大哭。
当然,那是在村子里的事。那时爷爷在布朗身旁,村长先生也在,还有大婶和叔叔他们。每个人都赶来安慰布朗,对布朗很好。
爷爷在村里帮人看病时,布朗就去帮他,跟他学怎么做药草、在家煮饭、扫地……过得很平凡,也很快乐。爷爷说布朗的父母亲是在雪崩中身亡的,布朗倒也不因此觉得寂寞。
后来,在十年前的冬天――也就是那一天。
总是按惯例定期到首都去看诊的爷爷,那天深夜突然冒雪驾着马车回来。以往他从未那样过,所以布朗非常意外。
“有个急症患者。”
爷爷当时是那么说的。布朗从没看过他脸上有那样惊慌又yīn沉的表情,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爷爷叫布朗回自己的房间去,他则把患者带去治疗室。之后他又叫布朗别让暖炉的火熄了,还要布朗煮一锅滚水好让他随时可用。之后爷爷就一直关在治疗室里,一整天都没出来。
布朗很担心,所以就去问情况。
“布朗没事的。”
爷爷只是这么回答布朗。再来就一直要布朗煮开水、准备新的绷带,布朗也就照办。布朗还记得很清楚,那时是怎么替爷爷做饭的。
爷爷又说,那天他不看病,不管村子里的谁来家里,都要布朗先打发人家回去。那天下着大雪,只有一个阿姨来拿药,布朗在玄关把药拿给她,就请她走了。
傍晚。
布朗累得在暖炉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天上连一朵云也没有,外面的积雪和满月把四周照得好亮、好刺眼,就像“天亮”时一样。
布朗再回去补暖炉的火、煮热水时,外面开始变晴。布朗当时心想:“对了,今晚是‘夜晚的白昼之夜’。”
然后,布朗端着热水到治疗室去,但爷爷没来应门。由于布朗也常到里面去照顾病人,所以就自己进去了。
布朗看到房里的一张病床,旁边的治疗台上散乱着染血的绷带,而爷爷累得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布朗替爷爷盖上毯子,接着像往常那样去看看病人。布朗怕万一有什么事,至少布朗可以先做点什么,或是先叫醒爷爷。
当时月光还很亮,白sè的床单甚至会反光。病人就躺在床上。
“…………”
布朗吓了一大跳。病人满脸缠着绷带,只有眼睛和鼻子处开了孔,其它地方都包着绷带。而且那是个小孩子,跟当时的布朗差不多大。
病人的呼吸浅浅的,也很均匀。
布朗想那个人是睡着了,于是准备离开。
“你……”
突然听见有人叫住布朗,布朗吓得发抖,还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才发现是那个病人发出的声音。
于是布朗就又站到床边去,看见病人转头对着布朗问:
“你……是谁?”
病人的嘴巴在动,声音也很小。是个小女孩的声音。布朗当时心想,从没听过这么干净好听的声音。
布朗看见她在看布朗。布朗怕吵醒爷爷,就也小声回答她:
“菲欧娜。大家都叫布朗菲。”
“菲……终于见到你了,布朗好高兴哦。”
当时布朗还不晓得她为什么要那么说,只是很想再听听她那好听的声音,于是就说了一声谢谢。
外面还在慢慢的“天黑”,布朗正在考虑要不要去点亮油灯时,病人又说话了:
“菲……陪布朗说话。”
病人常是这样的,躺着无聊,总希望有人能陪着自己聊聊天。但布朗不知她的病情如何,就先问她:
“好是好,可是你的身体怎么样?能聊天吗?”
“光用听的是可以……菲,多讲些你的事情给布朗听。”
于是布朗就跟往常一样,搬一张椅子到床边,在渐渐变暗的世界里,跟她说起布朗的种种。
说布朗一直都在这个村子里长大――身边的人待布朗都十分亲切,教布朗很多事――布朗一学会什么,大伙儿就高兴得像什么似的直夸布朗――虽然布朗没有了父母亲,却因为大伙儿的陪伴,一点也不寂寞――
布朗看好有时听了会开心的笑,所以就一直说下去。布朗也是想让爷爷多睡一会儿,多休息一下。
说着说着,月亮越来越缺了,四周也变得好暗。布朗大致讲完布朗的身世,于是便问她说:
“你叫什么名字?”
她用她那好听的声音回答布朗说:“先保密”。
“以后你会知道的……菲,你以后就知道。……就快了。”
布朗心想:“这人讲话好奇怪哦。”,布朗当时根本听不懂。
外面已经很暗,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月亮变成暗红sè的,只发出一点朦胧的光。
“菲……拜托你帮布朗一个忙。”
布朗问她:“要帮什么忙?”
“把布朗脸上的绷带拆掉。”
布朗马上又问:“拆掉绷带不会有事吗?”。没想到她居然说其实她脸上没有伤。这又是一件怪事。然后她又拜托布朗一次,要布朗一定要拆。
“好吧。”
布朗沿着枕头摸过去,几乎也是摸索着拆掉她的绷带。那些绷带都很干净,很容易解下来。看她真的没有伤到脸,布朗也就放心地继续拆了。
然后,布朗听到她向布朗道谢,但四周太暗,布朗看不清她的长相。问她要不要点灯,她又说不要。
很快的,大影子走过了天顶――
月全蚀结束了,红sè的月亮开始出现细长的白光。月光再次照进房里。
“…………”
布朗就在那时看见了她的脸。
“你好啊……菲。”
她看着布朗如此说道。
说真的,布朗当时脑海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该做什么。
布朗看见一个女孩子和布朗长得一模一样。
“当时没想到是双胞胎吗?”
维尔问道。
“当时布朗一点概念也没有。布朗知道这世上有双胞胎,但仅限于知识上,没想到这世上真会有长得一模一样,或者长得非常相似的人。布朗也在想,光是长得像就能说是双胞胎吗?所以布朗当时没说。”
之后,她只是躺着,静静地对布朗笑。
布朗到现在都还记得她的笑容,看起来好温柔、好漂亮。布朗那时心想:“这种笑容布朗是做不出来的,可见她不是布朗,一定是别人”。她只是一个跟布朗长得很像,但声音却很好听的别人。
“布朗跟你说……”
她又说了。
“布朗……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说不定会死掉。”
每当有病人跟布朗说这种话时,布朗总是千篇一律地回答说:“不可以这么想,你一定会好起来,贝因医生的医术很高明的。”
可是她笑了笑说:
“是呀……不过,布朗只是说万一啦。为了以防万一,布朗先说好。”
“好吧。不过只是以防万一哦。”
“谢谢你,菲……布朗跟你说,其实布朗是被人家害的。”
“可是……幸好那个人没有害到你……真是幸好。”
“?”
“万一布朗死了……能不能埋在这个村子里?应该可以吧?”
布朗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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