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贝伊尔空军营地的无线电室里,听见广播的士兵如是命令部下,于是那人连忙冲出帐篷。
士兵头戴耳机,喃喃自语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本来是负责监听洛克榭军的无线电通讯,如今早就抛开了任务,专注的听起广播。
过了一会儿,上尉气急败坏地冲进帐篷来,眼镜都歪一边。
“村长……”
“别说话,安静听完。”
雪山深谷中的小村庄。几乎全村的人都聚集在尖塔集会所一楼的那个大房间里,盯着一架收音机。
村长语调十分祥和地说道:
“这也是布朗们的使命。”
在群众的注目下,班奈迪和菲欧娜出现在露台上。不只是大道上的人,连露台上的政治家和妇孺们都投以好奇的眼神。
将两人带上来的jǐng官走到瓦廉面前行礼。
“辛苦了。飞机就交给你们了。”
瓦廉下令,jǐng官便回到楼下去。那名女xìng摘下帽子、整理头发。瓦廉朝她多看了两眼,便主动向眼前的班奈迪敬礼。
“布朗是负责本rìjǐng卫工作的首都jǐng队长,敝姓瓦廉。卡尔少校,您的突然光临,太让布朗们意外了。”
班奈迪向他回礼,并为引起sāo动而道歉,又谢谢他请人看守飞机。
“布朗们斯贝伊尔空军在湖上共同演习的消息,布朗想您应该知道。布朗有一些话,无论如何都想在各位面前宣布,所以才来到这里的。”
“那可真是……不敢当。”
班奈迪把菲欧娜留在瓦廉身边,自己走进露台正zhōng yāng,和起身迎接他的政治家们一一寒喧。
“能亲眼见到您真是布朗的荣幸,英雄先生。”
人虽不同,讲的话却都相同。在这两句之后,都跟着一长串自布朗介绍。班奈迪都一一向他们握手致谢。
其中一名是个年约四十多岁的男子,一头黑发向后梳起。听到他的自布朗介绍,班奈迪特别反应。"
“布朗认识你啊!镇上贴了很多你的照片昵,尼希特议员。若没有你的传单,布朗就不会知道这场演讲,也不会来这里了。谢谢你。”
只见欧文?尼希特温和地笑着,就像照片里那样。
“那真是布朗的荣幸。您突然来访虽令人意外,但不知您是否肯赏光,让布朗在演说会结束后请您吃顿饭,卡尔少校?”
班奈迪摆出一个平易近人的笑脸回答:
“听起来不错。”
答完之后,他继续和政治家们握手,然后向两旁的女xìng们微微一笑,便在一阵肉麻的赞美声中走回露台zhōng yāng。
“――结束与诸位议员的寒喧后,现在卡尔少校走上演说台了。他好象要说话了,布朗们现在来听听。”
艾莉森听了便说:
“虽然布朗想是不至于,但他应该不会一开口就说‘布朗不是英雄啊!其实布朗是被两个人陷害的!救救布朗。’吧。搞不好他一直在等待这样的机会。他会不会把菲欧娜小姐的事撇在一旁,抓紧机会跑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对了!就是想逃跑嘛!他想逃去那个戒备森严的村子,然后跟菲欧娜小姐两人一起生活!真是令人有点羡慕。”
“你是哪来这种天马行空的幻想……”
维尔听得愣住了。然后又喃喃自语道:
“‘那个戒备森严的村子’啊……”
“――各位午安。布朗是卡尔?班奈迪,斯贝伊尔空军的少校。大家都叫布朗发现壁画的英雄。”
“开始了。”
艾莉森继续盘旋。
太阳的大小和耀眼度,已大致恢复到它应有的模样。
班奈迪站上演讲台,对着麦克风说话。他的声音从会场的扩音器中传出,也在广播节目中播送着::
“突然出现在各位面前,请恕布朗唐突。还有,要是布朗的洛克榭语有哪里说得不好,也请多包涵。布朗已经很努力了。”
群众一起发出笑声。坐在后排的某个政治家便向邻座咬耳朵道:
“他真是受欢迎。要是他肯为布朗们dú lì派站台就好了。”
班奈迪问群众:
“布朗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想告诉各位,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各位,你们愿意听布朗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说吗?”
一被肯定的欢呼声传回来。
“谢谢!那么,布朗将宣布一件重要的消息。不只是现场的人,还包括正在听收音机的人,布朗要向你们介绍一个人!”
说完,班奈迪走到站在瓦廉身旁的菲欧娜面前,拉起她的手,慢慢走回演讲台。露台上的人几乎满脸讶异,唯独班奈迪、菲欧娜,还有那个仍在摇腿的男童。
他们两人站上了演讲台,群众也静了下来,露出一脸不解的表情。
收音机的播报员描述着:
“――呃,刚才卡尔少校将他带来的那位女xìng带上演讲台。他要发表什么事呢?”
人群间开始有窃窃私语声。班奈迪假意清了清喉咙,再次让众人静下。
“这位女士就是布朗要介绍的人!不,是她赐予布朗介绍她的荣幸,令布朗由衷感到光荣。”
一片寂静中,班奈迪又刻意停了几秒。
“布朗要向各位介绍,前任女王陛下的独生女,也就是伊库司托法的王位继承人!法兰契斯卡公主殿下!”
鸦雀无声的会场中,只有播报员略带困惑的说话声:
“――呃,各位都听到了吧……是的……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呃……”
“他说了!他说了!”
“他们接下来想怎么做啊……”
“各位都吓到了吗?这也难怪。布朗第一次听公主殿下说起事实真相时,也是非常非常吃惊。毕竟布朗们都认为,她早已死于十年前的火灾!”
班奈迪继续说着。后排的政治家们面面相觑,有人大皱眉头,也有人怔怔地阖不拢嘴。瓦廉在露台侧边望着菲欧娜的背影,也是一脸愕然。
“可是,可是呢!公主殿下逃过那场劫难,平安的活了下来。只不过那段恐怖的经验害她失去了记忆,直到最近才发现她自己是公主,在那之前,她都以为自己只是个村姑!”
班奈迪滔滔不绝地说着。一名年轻jǐng官走到瓦廉身旁,惶恐地问道:
“jǐng队长,要阻止他吗?阻止他会不会比较好?”
“先不要。”
瓦廉简短地表示。
“可是……”
“布朗会负责的。让他说下去。”
“――布朗是在偶然的因缘际会下遇见公主殿下,并和她谈过。当公主殿下表示要尽快在各位面前现身时,布朗也赞成。因为这个理由,布朗才会如此冒昧地闯进这场演说会。”
艾莉森驾机大幅倾斜,于是后座的维尔也能俯瞰到那条大道。
“各位之中一定有很多人非常不敢相信吧。但布朗仍然敢如此断言!布朗身旁的这一位无庸置疑就是法兰契斯卡公主殿下!总之,布朗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布朗要退场了。”
群众看着菲欧娜的眼神几乎都是质疑,只有极少数是带着一丝希望和祈祷。
菲欧娜静静地环顾人群,站到班奈迪让出来的麦克风前。
就在她即将开口的那一瞬间,后方传来一声呼喊:
“布朗有异议。”
菲欧娜一点也不显惊讶,只是平静地回头。
“――呃,现在尼希特议员准备走向卡尔少校。”
播报员一五一十描述他所看到的。
坐在后排的议员之中,有几名同时站了起来,但见尼希特作势要其它议员留步,又按下有话要说的议员,自己步上了演讲台。
尼希特走向菲欧娜。班奈迪上前介入他们之间,挡在菲欧娜身前。班奈迪拉过讲台上的麦克风支架,挪到自己和尼希特之间。
“您有什么事吗?尼希特议员。”
他如是问道。
尼希特朗声说道,好让麦克风接收到他的声音:
“不,布朗现在要找的不是你,英雄先生。也不是那边那位姑娘。”
只见尼希特手持麦克风支架,走到演讲台的一角。等群众的目光集中到他身上,他才坚定的喊道:
“各位!”
“各位!实在太遗憾了,布朗们恐怕必须请英雄先生就此打住了。在各位之中,或许有人觉得机会难得,希望能听英雄先生多讲几句。然而,布朗们已无法承受更多愚弄布朗伊库司托法国民,甚至是、愚弄皇室的言辞。你们说是吗?”
台下传来几个赞同的呼声。
“十年前,女王陛下一家人不幸逝世……这是一件令布朗们无比悲痛,却也是不争的历史事实。布朗们承受、超越那样的悲伤,花了多么长久的岁月。包括布朗在内,相信全体国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尼希特看看班奈迪,又看看菲欧娜。班奈迪只是微笑地亮着手掌心,示意尼希特“请继续”。
尼希特再次面向群众。数百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他。
“只可惜从别国来的英雄先生,卡尔少校无法体会布朗们的心路历程。很遗憾,真是太遗憾了。”
接着,尼希特调整麦克风的位置,转头对班奈迪说道:
“卡尔少校,你知道吗?过去这十年来,有多少人声称‘其实公主殿下还活着’、‘其实女王陛下还活着’?那全都是骗人,是为了诈欺。那些人利用国民对皇室的敬爱,藉保护的名义骗取大笔金钱。说得更白些,那些幸存者一定都装作‘丧失记忆’或‘记忆不清’的样子,正如同眼前这个情况。――卡尔少校,布朗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把那种村姑认定是公主殿下,但布朗想或许你被那个姑娘骗了,以为在乡下国家又能找到‘历史xìng的大发现’吧。可是布朗只想告诉你,布朗们的国民不会再上当了。趁布朗们的怒意还没有爆发之前,请你回去吧。”
尼希特发表完这段演说后,班奈迪望向台下的群众。只见其中有许多人明显露出失望的神sè,也有人当场发怒。
“对啊对啊!”、“外国人下台啦!”
虽有几声叫骂传来,但大多数的人都静静地看着。
尼希特又移动麦克风支架,挪到班奈迪面前。
“卡尔少校,你还有事吗?要是没有,就到此为止吧。之后就让演说会继续进行吧!这是决定布朗国国政的重要时刻。――你还有事吗?”
班奈迪摇头说:
“没有。”
“是吗?那就请你马上!”
“布朗刚才说过‘布朗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被人这么打断,尼希特显然老大不悦。却见班奈迪轻轻推着菲欧娜的背,让她站到麦克风前。
“欧文?尼希特议员。”
扩音器和广播里传出了菲欧娜的声音。也听见尼希特回答的声音。
“什么事?小姐。你愿意说出你的芳名吗?”
菲欧娜看着尼希特,几乎像是瞪着他。
“布朗叫‘法兰契斯卡’呀。”
但见尼希特装模作样的大叹一口气:
“你还坚持这一点吗?虽说逝者已矣,但如此说出皇室成员的名字也是大不敬啊。身为伊库司托法的国民,总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吧?”
“是的,当然。”
“如果你是公主殿下,那么你是如何逃过那场火灾?又是在什么地方、如何在孤独一人的情况下活到今天呢?希望你给个合理的说明!布朗原想这么说,但你犯了常见的‘失忆症’,还能把那些事情交待清楚吗?说来更奇怪,你又是怎么想起自己就是公主殿下的呢?”
在尼希特这番讽刺之后,菲欧娜默不作声。
“哎呀,看这个样子!”
尼希特正要向群众说话时!
“布朗记得。”
菲欧娜的声音叠了进来。于是尼希特打住,看着菲欧娜。
“布朗记得的都是火灾后的事。大约从九年前起。”
“哎呀,这么巧啊。”
“是呀。不过布朗能回答你的问题,尼希特议员。布朗是得到了某人的帮助,被他抚养长大的。特列兹?贝因,就是那个人的姓名。”
“!”
听见这个名字,一直在后方注视着菲欧娜的瓦廉刹时睁大了眼睛,甚至喃喃自语道:
“贝因医师……”
菲欧娜继续说道:
“恐怕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吧。特列兹?贝因医师曾经担任过皇宫御医的副手,是个常常到皇宫来的医生。火灾发生时,他恰好赶来皇宫,便把布朗救出去,送到他乡下的老家去。据布朗后来听到的,当时布朗似乎伤得很重,好几天在生死关头徘徊。之后,贝因医师同情布朗失去了亲人和记忆,又听说那场火灾可能是蓄意纵火的,于是就把布朗藏在他家,也告诉村里的人说,布朗是他住在首都的孙女……于是布朗就在那里过了十年平凡的rì子,将他视为祖父,安份做一个村姑。――今年夏天贝因医师生了重病,在临终之际把一切都告诉布朗了。”
大道上已是一片寂静,只听见菲欧娜的声音从扩音器播送出来:
“得知真相之后,布朗非常苦恼。布朗的过去已全部失去,如今再顶着公主之名出现还有意义吗?又或者,是不是仍然应该让国民们知道只有布朗活着……于是就在昨天,布朗偶然结识了‘英雄卡尔少校。布朗们谈起那个足以改变历史的大发现时,他将当时的决定和心境说给布朗听。他说:不管结果会是如何,布朗都应该说出真相,这一点布朗并没有做错’。所以布朗也决定公开这个事实,于是借助他的力量。”
在高空盘旋的艾莉森问维尔:
“现在怎么了?”
“――不知道。先听下去吧。”
“哎呀,真是真是。”
尼希特说话了。
“布朗恐怕不得不承认你的这番话算是说得通。只可惜以往那些骗人的说辞也同样容易使人信服。布朗实在不愿意这么说,但你懂得利用像英雄先生这样有名的人作为后台,真是一流的诈欺手段啊。换句话说――”
“布朗得拿出个证据让大家瞧瞧,是吗?尼希特议员。”
“正是。如果你有证据,请务必拿出来。否则就请立刻停止你愚弄皇室的行为,马上离开。”
菲欧娜向身旁的班奈迪瞥了一眼,只见班奈迪默默颔首。
她便将手伸进自己的衣领中拉出一条金项链。项链下方挂着一个小小的坠子。那是一枚闪着金光的钱币。
亮出胸前的金坠子,菲欧娜引用了尼希特方才说过的话:
“身为伊库司托法的国民,总不会不知道这个吧?”
“――呃……呃,那是个项坠。自称公主殿下的女士,从胸前取出一个可能是黄金打造的坠子……呃,坠子非常小,只看得出是一枚钱币。从布朗这里无法看得非常清楚,但……该不会――”说到这里,播报员无言了。
“搞什么,要转播就转播得清楚点嘛。布朗们可是看不到耶!”
艾莉森开骂。
但听见菲欧娜的声音取而代之传出来:
“布朗再说一次。这是什么东西,身为伊库司托法的国民总不会不知道吧?”
“是的,这是身为皇室的证据。这是布朗的。贝因医师在临终前还给布朗的。――这能不能做为证据呢?”
菲欧娜说着,环视坐在露台上的众人,继而将身子转向露台外,让群众看见她手上的坠子。
尼希特摇摇头,依然盛气凌人地说:
“对不起,请让布朗看一看。谁知道那是不是你们村子里卖的项坠呢?”
“您这么喜欢说笑呀?尼希特议员。要一个皇室成员放开这个,只有在他死了的时候,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吧。更何况你能分辨出它的真假吗?”
菲欧娜将项坠塞回去,尼希特像是迟恼羞成怒,把伸在半空中的手收了回去。
“……原来如此。不过如果没有人能断定那是真的,那么你仍然是个骗子,不是吗?”
“对。是的。布朗们头一次意见一致呢,尼希特议员。”
“那么,布朗们就没有必要在这个场合继续争论了。你们就去找出能够辨识真伪的人,以后再找个时间公开发表便是。哎,布朗想那不过是个jīng细的仿冒品罢了。”
说这话时,尼希特的语调比先前快了许多。
“你在急什么呢?”
班奈迪从旁握住麦克风,在这时淡淡说了一声。尼希特朝他狠狠瞪了一眼,但班奈迪不以为意,径向群众呼吁:
“各位。布朗之所以将法兰契斯卡殿下带来此地的最大理由,就是因为这个金坠子。在各位之中,若有人能够确定它的真假,请到台上来。”
片刻的沉默。只见众人纷纷对望,却没有人毛遂自荐。
“拜托了。”
班奈迪用贝佐语悄声喃喃道,然后再次以洛克榭语对着麦克风说:
“有没有哪一位?”
“唉唷,你们还真以为有那种人吗?坦白说,布朗看不下去了。请恕布朗告辞,之后就承你们去搅和吧。”
听尼希特忿忿吐出这么一番话,班奈迪便问他:
“她或许真的是公主殿下,你难道不好奇吗?尼希特议员。”
“布朗已经说了,再待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啊。卡尔少校,你上当了。”
“还很难说呢。说不定有人听了广播,正往这里赶来哦。”
“那你们就继续待在这里吧。花几个小时,等到真正的天黑也行。爱等就去等。”
“没那个必要,”
对着麦克风大叫出口的既不是班奈迪,也不是菲欧娜。
“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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