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你这奸商怎么会突然想到来这战事紧凑的前线,也不怕平日里亏心买卖做太多,一支流矢就插到脑袋上了?”陈栋面上再次荡起一个弧度,他在说到‘奸商’和‘亏心买卖’几个词时,温伯眉头都是一跳,不过似乎有些熟知他的性格,或者说熟知这两人的臭味相投,所以并未出声告诫。
“哼,我做的可都是良心买卖,买一厘,卖一厘,绝不胡乱加价,哪像某些人,买东西从来都是对半折别人的价,实在是有够不要脸的。”年轻男子撇了撇嘴,面上故意做出一个有些厌恶的神色,哼哼不屑道。
“再说我一路行来,可没听说有什么紧凑的战事,反倒是据说你们已经好久都没动弹过一下,奉州可是到处都是你们王八军的笑话呢。”
“啧啧,你这奸商的情报可实在闭塞,我军就在前日,才刚刚取得了辉煌的大捷,详细过程以后皇朝内自会有公文贴告。”同样哼哼地,陈栋昂了昂头,有些自得地道,哪像平日里那稳重运筹帷幄的军师,将军。
“大捷?剿灭了几支作乱蟊贼就敢自称大捷?你这可是谎报战功,军绩,身为将领,不据实呈报,可是死罪!”冷冷一笑,年轻男子顿时沉下声来。
“我可没说我这大捷是从哪来的,你竟然知道其中枝节?这私自刺探军情,可也是死罪!”陈栋声音更冷,面色也沉了下来,似乎一点都不像是两个之前还在谈笑风生之人。
“死罪?我家祖祠可是有一面金牌的,你可知其来历?”面对脸色阴沉下来的陈栋,白家年轻男子面色一转,显得柔和起来,语气却有些不阴不阳,十分作怪。
“本朝自开国以来,一共只出过五面金牌铁券,分别为免罚、免罪、免死、免诛。免诛乃是犯了诛九族大罪者,可凭此只杀主事之人而不祸及三代以外旁系亲属;免死乃是犯了死罪者,可免其死刑,但死罪可免,活罪难受,责罚轻减却并非没有!免罪则可重新发落;免罚则是在刑司尚未查明前,不可擅自对其动用私刑。”陈栋说完,看了端坐着的年轻男子一眼,接着冷哼了一声,道。
“免诛金牌当年除了开国功臣庞家与秦家各得一块外,便再无出现,免死金牌目前在帝都罗家,免罪金牌则在天州洛家,至于剩下的免罚……哼哼。”
“哼哼哼,正如你所说,我只要有免罚金牌,在刑司尚未查明之前,你便不能对我怎么样。”然而面对陈栋的冷哼,年轻男子只是同样报以冷哼,而且还多哼了一声,面上又是一种趾高气扬的模样,十分欠揍。
“是不能将你怎么样,但拘禁你什么的,我还是做得到的,怎么,像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奸商,肯定没试过和一群从不洗澡,而且还随地大小便的囚犯关一起吧。”陈栋面色浮现出一抹狡黠的神色,而听闻他这话,年轻男子第一次皱起了眉头,温伯在场,眉头虽然已经连续跳了好多下,但依然没有出声插嘴的想法,子孝则是从头到尾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两人斗嘴一般的你来我往,可那言语之中的意思,哪是平日里那种泼妇骂街的斗嘴?
“这么恶心的法子你都想得出来,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年轻男子厌恶地看了一眼陈栋,端起手边已经发凉的茶杯,想抿了一口,结果眉头一皱,讪讪地又放了下来。
“这主意也就刚刚才想到的,看你的表现,想来效果肯定不错,以后到可以向刑司提议提议,说不定能省下许多牢头的气力,那些案犯,也许不出几天,便会招了。”陈栋微微一笑,显得有些自得地说道,只是语气轻佻,恐怕没几分当真在里面。
“收起你那套吧,我这次来,可不是来和你谈这些的,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来了。”再次厌恶地看了陈栋一眼,年轻男子面色一正,旋即看向子孝,从头打量了一遍,又点了点头。
“哦?这么快?我还以为要等到下次才能做好呢。”陈栋有些惊喜地道,看了一眼温伯,只见起默默地往旁让了让,一个大木箱便出现在了陈栋的面前,他刚进来时,因为视线关系,所以还没注意到这么个大东西。
“轻铜二十斤,玄铁四十斤,天蚕丝三两五钱,其他铅银铜刚铁晶石兽皮若干,整套甲衣净重六十七斤三两。”温伯以一种十分缓和的语气陈述道,陈栋微微点头,满面含笑,似乎是觉得十分满意,年轻男子面色平静,只是眼角余光不留痕迹地在观察子孝,而此刻所有人都在关注的焦点,子孝却对此毫无反应,这也同时令除了陈栋外,年轻男子与温伯都微微一愣。
六十斤,将近七十斤的东西穿在身上,那是什么概念?行伍配备,一般军装布衣,重一斤五钱左右;一般轻甲,重十九斤六两左右;贴身软甲,重十斤三两;一般鱼鳞甲,重二十七斤五两;一般锁子甲,重二十六斤;只有一般全覆式的重甲,才重七十斤以上,而一般这种重甲,都是铁骑的配备,体质特殊的行伍才能穿着。普通人穿着,别说打仗,就连行走都会十分困难,行伍中,也只有长年累月训练体力的士卒,才能勉强穿着打仗,但若如此做,恐怕行动就会大大受阻,防御力是足够抵御对方箭矢了,可想要冲刺,或是跑得快点,却已成奢望。所以一般这种重甲,才会由铁骑所装备,这样正好弥补了他们行动力的不足,可以说是一种绝配。
只是这种重甲,在天照王朝内也是极少,毕竟马匹也是有负重极限的,军中战马比起一般马车马匹都要强壮三四分以上,到即便如此,也无法长时间托伏,恐怕这个世界,能有如此强力马匹的,也唯有那个连名字都传不过来,却传说拥有十万重装铁骑的国度了吧,毕竟达蜣王朝的马匹就又要比天照王朝强壮上一两分,按照地理来看,若越距离王朝远的地方,马匹天生便越为强壮的话,那么达蜣之后,那个神秘国度能拥有如此多的重装铁骑,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而如果说陈栋正的是为某个重装骑兵定做的这个铠甲,恐怕年轻男子与温伯,也不会这么奇怪,但如今,看情形,却又似乎并不是这样,因为他们知道,除了马匹负重因素外,要撑起这身铠甲,可还要有一个壮实的身体才行。如果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是黄屠子那样体格壮硕的人,恐怕两人也不会那么奇怪,但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偏偏却是一个与陈栋体格相差不多,甚至还要略小一些的人,而这个人听到他们报完的数字后,还一点惊讶与反常的反应都没有,这就有些令人不得不惊讶了。
所以微微一愣之后,温伯与年轻男子,顿时再次打量起一直都是以一种沉默形象静立在陈栋身后的子孝,眼神中一时都是有些复杂难明的意味。难道,这副铠甲,也不是为他准备的?
“行了,别看了,就是为他准备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之中的想法,显得有些木纳罢了。”陈栋见两人神色古怪,顿时微微一笑,亲自走到温伯身前,俯身下去,将木箱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平置于折叠好的铠胄之上的头盔,两条四尺长的雀翎十分显眼。
“这不会是你的恶趣味吧?”把头盔拿起,看着上面那似乎毫无用处,却异常醒目的雀翎,陈栋看向年轻男子。
“怎么,木秀于林,还惧风摧?再说有了这套铠甲,寻常弩矢都根本伤不了他,刀剑更是难以寸进,除非遇到那种手持几十斤重型戈矛枪戟巨斧的狠人。再说我可是在轻铜后又加有天蚕丝的,即便是遇到那种狠人,只要不是直接被其破开护甲直击要害,有这身行头,在战场上只是站着,恐怕都没几个人能伤得了你。”哼哼着,年轻男子不屑道,他的回答,到是与陈栋之前所想象相差不多,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便将装饰有翎尾的头盔放在了一边,又将木箱之中的铠衣拿了起来。
这是一件红白相间的铠衣,领口高竖,与头盔正好相合,许多时候,都可以将人身体最薄弱的颈脖处护着。同时,这身铠衣还是叶片甲的形式,也就是整件甲衣外表全是一片片薄片玄铁链接贴合,而在薄片下,又在要害部位增设轻铜与一些比较贴身的金属加固防御,相当于普通轻甲或是鱼鳞甲外,多了一层内部的防御,同时,因为是叶片相连的形式,所以这甲衣并不会太过妨碍穿着者的行动,失之灵活度也大增。
看到这,陈栋很满意地露出了个笑颜,点了点头,温伯也是微微一笑,只有年轻男子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因为直到现在,那个注定是这身铠甲的主人,依旧是定定地站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放下甲衣,木箱里边还有一对护手,一双护腿,以及一对看不出材质,有些像是粗布织成的手套。
陈栋没有再去看护手与护腿,反而是拿起那双手套,入手有些丝滑的触感,令他一时才反应过来这是丝质物,然而在捏揉了一下之后,他又仿佛有了发现般,略微有些惊奇起来。
“行了,别看了,就你那点见识,一定没听说过这东西。”年轻男子又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道。
“怎么?难道不是寻常丝物?”陈栋眉头一挑,他的见识不敢说有多高,但绝对没有低到能随便被街边那些啊猫啊狗调笑的地步,敢这么说他的人,这个世上,恐怕也没几个,而这几个人中,恐怕只有眼前这岁数比他还略小的年轻男子,是他心甘情愿承认不如的。
“哼,三次机会。”哼了一声,年轻男子很直接地道。
“提示一。”而陈栋更加直接。
“非皇朝内出产。”
“提示二。”陈栋没有急着猜,而是接着道。
“非陆上出产。”年轻男子好整以暇,自信而淡然。
“提示三。”陈栋这下是真的皱起了眉头,他又摸了摸手中丝滑的手套,这手套呈黑色,黑中又带着一丝湛蓝,这确实不像是天照王朝内出产的任何一种东西,但若说不是地上之物,那就是天上和水中的?水中有什么?天上又有什么?陈栋知道的不少,但似乎那些东西,都没有这样特征,难道真不是寻常之物?陈栋在想,是不是该往一些流传的神话物件身上扯。
“非水中出产。”年轻男子笃定一笑,三次提示尽出,这是是而非的提示,便是他们的游戏规则。
“北冥有仙,以云霞织物?!”陈栋突然脱口而出,但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有些震惊起来,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手中乌黑发蓝的手套,只觉不可思议。然而他没看到,一直自信而笃定的年轻男子在他说出答案后,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面上神色,和见鬼了没甚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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