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余常生部队归营!俘敌一百零六人,杀敌一百三十七人!伤损士卒三十一人!”
“报!柳玉宗部队归营!俘敌七十三人,杀敌六十四人!伤损士卒十三人,柳副尉左肩负伤!”
“报!黄满堂部队归营!俘敌四百二十七人!杀敌二百二十三人!伤损士卒一百零一人!万骑尉身中敌人暗箭,伤右臂!”
……
“报!项天问部队全员阵亡!二百步卒,五十骑无一生还!卒于流洺山涧!”
“报!斐庆年部队归营!俘敌零人,杀敌百人!伤损三百零三人!其中步卒二百零三人,轻骑一百!斐校尉重伤昏迷!”
“报!梁天堑部队全员阵亡!步卒四百人!轻骑一百人!卒于轻水河畔!”
……
一声声,一道道报令,在主营帐中响起,同时,被军中专职的文官小心翼翼地记录在案。所有营帐之中的将领都是神色肃穆,正襟危坐,只有一人,默默地在帐中某张地图上,绘制出最新的情报,同时,也在一个个地点上,作出更细致的标识。
营帐之内,是一片肃杀肃穆的严肃氛围,然而营帐之外,却是一片热闹非凡,热火朝天的喜庆气氛,无论是凯旋而归,还是杀羽而返的将士们,此刻都是尽情欢喝,这世上,有什么,比出去打仗,然后活着归来,更令人高兴的?即便是败将,只要不是重伤快要身死的,都是拖着伤腹,大口地喝着酒,大块地吃着肉。军中,虽然败将会被人所看轻,但真正令人厌恶的,却是逃兵,贪生怕死的装死之人,以及更让人所不耻的叛军!
败而不馁,只要不死,下次便有机会扳回来,军中本身就有许多戴罪立功,知耻而后勇的说法,一时的胜败得失,换来的也只是一时的加官降职,别说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将领,就连梁小叶这种协领,都会有不少的起落,战时的军中,便需要这种变动,因为这样,才更能刺激一般士卒力求上进。当然,一些高层次的位置,通常也很难会做出变动,因为他们只会战死沙场,而不会战败。
死战,一直是天照王朝正规军的口号之一,但同时,也因为它能容忍其他王朝所无法容忍的败将,残兵,所以天照王朝的正规军,才更令人畏惧!
这并不是匪夷所思,东方夜谈的梦话,因为天照王朝在立国之前,便就是靠着一群在别人眼中的残兵败将,打下的这个大大的王朝,这种不斩败军之将,而给其戴罪立功的机会的做法,虽然后来广受诟病,但在之前,却是闻所未有。不杀,便是再生,给予他们第二次的生命。那些败将,又怎么会不对这样一个仁慈的王朝,拼尽死力,报答这知遇,再生之恩?
所以在天照王朝的正规军中,这些不是因为逃跑,装死,畏战而经历了沙场,苟活下来的残兵败将,便也有另一个叫法,死士!因为最初定下那死战口号的,便就是那群获得过一次机会的残兵败将们,所喊出的口号。
正如他们所喊出的口号一般,这些死士,保留有原来一切的军中职位,但却只能无条件地服从军中最上级的调遣,命令,而只要他们能完成这些任务而不死,便能立刻官复原职,洗刷之前的所有屈辱,即便是为了完成这些任务而身死,也都以原军职,并都是按战死沙场算,可追封为英杰,子嗣后代均可免除劳役,兵役之苦。
传说王朝之中,曾经就有过这样一支完全由死士组成的军队,他们的人数不多,大多数人的体格也并不壮硕,但那场奠定了立国之战,却就是靠着他们,一命换一命,甚至一命换两命换来的,没有任何花巧讨巧可言,他们就是用自己的血肉,将敌人打得心寒,打得敌人畏惧!那一战,真正地是流血漂橹,那一支完全由死士组成的军队,据说只余下了不到十人,而且各个伤残,‘人无完人’。
甚至在后来,王朝之内,还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那就是天照王朝不仅有明面上的五支正规军,暗中,更有一支死士部队,也许人数不多,但各个都是忠心耿耿,可以在王朝危难时,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
一次机会,再生之恩,但相对的,这一条性命,便彻底为王朝所有,只有大难不死,便是真正地必有后福,所以此刻,所有人都在欢喝,庆祝,为现在,更为以后、将来。
……
相隔一条佬隆江,引水城中,一座庞大的府邸内,此刻却是显得有些冷清萧条,原先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府邸,此时却就连在府中时时负责清扫除尘拾叶的奴仆们都仿佛失踪了般,整座府邸,只有一条清淡的影子,偶尔出没于亭台楼阁之间。
若是有心人进得这府邸,定会发现那氤氲的空气中,有着一股极淡的清香,不似花香,而是药香,令人精神抖擞的同时,身体也如坠云床雾幔,软绵绵不受力般,十分地舒服,只教人想沉沉睡去,好好地休息一下。
而此刻,那一条淡淡的影子,却丝毫没有受到充斥了整座府邸的淡香影响,她只是神情冷漠地出入各间房屋,然后又从房屋出来,仅仅半天时间,她便已经将整座府邸行了大半,似乎知道这座府邸已经不会再有人注意她了般,她才在一处水榭旁弯腰作呕,吐出许多红白之物。
若是此刻,再有一个有心人进得这府邸,恐怕就要皱起眉头了,因为空气中,除了那好闻的药香外,已经渐渐地飘起了一股同样十分淡然,但只要细心留意,就一定会发现的血腥气,极淡。
这座庞大的府邸原先有多少人?恐怕根本没人会去细数,但能使得这整座府邸的空气中都充斥着淡淡的血腥气,那至少每间房屋内,都要死个五六人才能做得到吧?而只是放眼望去,这座府邸便有不下百座楼阁,再加上一般的仓库柴房,恐怕根本不下二百余间,也就是说,此刻,这座府邸,已经死了不下千人,而且具是一人所杀,因为从今日清晨开始,便只有一人在这座府邸里走动,平日里本就紧闭的大门,今日就更加不见其动静了。
在水榭旁干呕到再也呕不出东西,这条淡青色的身影才再次动了起来,她的神色显得有些苍白,但脚步却坚定得没有丝毫犹豫,她的目的,是一处显得格外亮丽的花园院落,在这种季节,此处花园,竟还有姹紫嫣红的花儿开放,实在是不可多见。
只是这样的美景,此刻却根本无人会去欣赏,淡青色的身影只是走进了被无数花儿众星拱月般围于中间的一座两层小屋之内,在推门而入的时候瞬间,淡青色的身影却是微微一顿,因为很明显地,一丝轻响,在楼上响了起来,她好看的秀眉顿时一蹙,这在之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回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堆满庭院的花簇,她才仿若所悟般,秀眉蹙得更深了一些。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小巧精致,她持着精致的匕首在一层随意地走动了一会后,没有任何犹豫地踏上了楼梯,来到了二层。
这是一间装饰得十分漂亮的屋子,四周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图,桌椅小凳也具是用一种暖色的木材制作而成,一盆盆鲜花,堆在角落,使得这里更显出一种勃勃生机。
然而,此刻在这间屋子中的人,却根本没有半点欣赏这些生机,这些景致的闲情,她们一人面色冰寒,一人如临大敌地满头都是虚汗,目光更是惊恐得犹如一只受惊且无路可逃的小兔般。但无论是什么表情,这两人,却是长得极像,无关乎身材,样貌,就连气质,都是同样的出类拔萃,天生就带有一种高高在上的特质。
“姐姐……”面色惊恐的女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绒衣,姣好的身材没有半点因为厚实的绒衣而被遮挡的遗憾,反而因为特殊的剪裁,以及色彩纹绣的搭配,而更令她显得明艳动人,相比起她,一身普通至极青衣的来者,则要逊色不少。
然而,面对这名在外表上,略微逊色于自己的女子,那惊惶恐惧的神色,却半点也没有消减,相反,她仿佛鼓起了对她来说,最大的勇气,才只说出了那两个字。
“你受了风寒?原来楼下那碗汤药是为你准备的。”似乎明白了什么,青衣女子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同时,她也并没有急着要做什么的样子,反而有些悠然平静地打量起这间屋子来。
“姐姐,你怎么出来的。”见青衣女子虽然面色冰寒,但一时好像并没有想要对自己不利的样子后,这间屋子的主人,那面色惊慌的女子才稍微平复了下来,只是她却依然一动不敢乱动,只是站立在床边,从青衣女子的方向看来,那静立的模样,十分婉约。
“怎么,你真以为那姓侯的能关我一辈子!?”秀眉微微一挑,青衣女子收回目光,看向站在床边自己的妹妹,略带讥诮地问道。
“不,只是……”
“只是我若真想从那个院子出来,也不容易,对吧!看来是外面的花香将药味抵消了大半,所以你此刻才能如此和我说话。”不等那女子说完,青衣女子便已经有些冷意地说道。
她的解释,只是瞬间便让对方面色再度一变,额上汗珠已经开始滑落,她终于仿佛不支一般,痛苦地嘤咛一声,伸出手握住了床栏,使自己勉强还能站立着。
“你我身为姐妹,家逢如此大难,本该齐心协力,共屠侯贼,只是没想到如今你却钟情于他!忘了家仇!不仅如此,还两次三番想要害我!……”青衣女子面色突然泛起一种艳丽的红润,浑身更是有些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似乎已经怒极。
“不是的!我是不忍心姐姐再被折磨,才……”
“闭嘴!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现在身怀六甲!还想解释什么!”然而,青衣女子的一句话,却令对方再次语塞,面色更是说不出的悲痛,一双美眸噙满了泪水。
“身为庞家最后的骨血,我绝对不能容忍你再被这侯家玷污!”身子的颤抖已经止住,面上再次泛起了冰霜,青衣女子银牙紧咬,狠狠地吐出了这些字。
“姐姐,不要!我求你放过我!至少看在多年姐妹的份上放过我吧!”终于,一直勉强站立着的女子徒然跪坐下来,绝美的容貌上,已经滑落了不少的汗珠和泪珠,柔弱之色,足以令任何铁石心肠之人都要为之动情。
“父亲在世时,曾教导我做姐姐的,要时时让着、护着妹妹,从小到大,你自己说你想要的,我有什么不先给你,你被人欺负,我哪次不亲自帮你去讨回来……”青衣女子面色冰寒,却是以一种十分缓慢的口气叙述着,她说得极慢,语气也极其平静,但跪坐在地的女子却泪水更多,汗珠也越落越多,终于,她只觉得耳边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而眼前,也是突然泛起了五光十色,手脚发软,突然脑袋一沉,昏死了过去。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复了心中涌起的情愫,青衣女子手握精巧匕首,缓步走向已经不省人事的那个女子,那个她曾经的妹妹。
引水城侯府的一处侧门是开在一条纵深弯曲的小巷之内,平日里,这里只有侯府奴仆出门采购添置一些寻常之物时才会使用,而因为这条小巷本身就位处十分偏僻,两侧出口也根本没有任何市集,商铺坊市之类的接临,所以平日中,这条小巷,除了侯府的人,根本不会有其他人会想要进去。更何况,侯府一向都有一些不成文的规定,侯府周围,若发现有可疑人物逗留,也会出动家兵,将其带回侯府询问,然后再提交城内巡捕房,正因为如此,所以这条没什么大用的小巷,就更加不会有人敢随意进出了,因为一旦不小心在巷中撞见侯府家丁,恐怕二话不说,就要被抓进府内,别的不好说,但皮肉之苦,肯定少不了的。
然而今天,却是一个有些奇怪的日子,不仅是这条偏僻小巷,进去了一个看起来不似引水城的外地人,而且当他出来时,身后还多了一个人,一个看装扮,仅仅是侯府内二等家奴的下等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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