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各处偷袭连连失利?不过这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几颗弃子而已,若能让他大意一回,最终败于我方,也便算是值得的,你们先退下吧。”一处宅邸的一间大堂之内,一名羽扇纶巾的男子坐于中堂之上,他看了一眼半跪在身前的数人,这些人,均是回报的密探,而一旁,却是同样端坐着十数人,其中一个,正是一直与南辕泉不对路的刘旭升,还有一人,则是个面黄肌瘦蓄有短须的中年男子,此人却是经常跟随在三爷身边,那个之前梧桐酒楼里的管账邓山。
“是。”半跪在南辕泉身前的数人应了一声,便躬身退下,众人先是一阵沉默,接着,却是邓山率先开口道。
“南先生以侯爷的口谕召集我们来,不知是侯爷有什么要特别交待的么?”
“并非是有什么要交待,而是想请各位一齐来参详参详这份东西。”说话间,南辕泉从身旁拿出了一叠切割好的宣纸,其边以柔绳装订成书册的模样,封面微黄,没有任何字样。
“这是?”邓山看着南先生拿出的书册,一脸疑惑的神色问道,其他人虽然也是好奇,但却并未再度开口,特别是刘旭升,只是看了一眼,便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的模样,端起手边茶碗,低头抿了一口。
“这是前段时间,我与三爷一齐整理出来的一份文案,其中主要记叙的,便是如今皇朝军队里,一些人的生平经历,虽然有些杂乱,不过还是希望各位仔细看看。”南先生说话间,便已经将书册递给了他的下首一位身穿士服,文士打扮的男子手中。
这人也不拘礼,以尽量快的速度翻阅了一遍,接着又传阅到了下一个人的手中,直到所有人查看完后,书册重新回到南辕泉手里后,他才接着开口道。
“想必各位已经对这书册中记载的一些人有了更加直观的了解,只是你们是否注意到,除了黄屠子,李旬思,以及裴卆机是一直隶属于这‘奉离军’外,那陈姓军师代将军,却是在皇朝军中,不停被调任,就以目前来看,其经历,至少还在‘胡晓’、‘蛮屠’边军中历任过,除了‘虎威军’,以及直属天子的中央军外,王朝五大正规军,他便占了其三。”声音不大,语气也不见有多少起伏,但南辕泉的一句话,却让众人微微一愣,许多人也是立刻回忆着刚才所看,仔细想想,似乎的确如此,但这又意味着什么?南辕泉此刻单独将这个提出来,众人一时却无法理解其深意。
“皇朝军制,本身就为了防止一人独权,而经常会将某些将领相互调任,以避免他们在军中结党立派,这有何好奇怪的。”然而,面对南辕泉似有深意的话,刘旭升却只是平静地道,他的话语,也是令众人微微一愣,似乎终于想起了皇朝内的军制,似乎就是如此一般,除了邓山与南辕泉外,其他人都是微微点头,赞同刘旭升的话语。
“若真只是为了避免他结党立派,防止其一人独权,到还好,只是其职位,却是数年连跳,从最初的协军参谋,到副尉参将,再到如今正军师代将军,难道各位还觉得这只是很普通的调任么?”南辕泉话音一起,便是四座皆寂,一时间众人也觉得其中似乎确实升任太快了,只是他们都没在皇朝军中呆过,而且那份文案中,也并未记载其具体军功,所以众人也根本不知其中发生了过什么,他的军职,又怎么会跳动如此之快,一时间,众人也不好直接作出判断,但神色中,确实都是满腹疑惑。
“若他只是个文官,如此跳级,到也确实可疑,只是其在军中,这数年来,天下又正是兵荒马乱,屡立奇功,顶上又有将领死伤,其职位高升得快,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刘旭升微微摇首,依然是不赞同南辕泉的观点。
“南先生有话还请直说,何必如此拐弯抹角?”刘旭升微微蹙眉,颇为不满地道。
“既然刘夫子不喜,我便直说好了,这陈姓军师,恐怕是当今皇朝中,用以培养某个位置,而选定的其中一人。”南辕泉有些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接着面色一整。
“这便是你今日以侯爷口谕,令我们来的目的么?真是浪费时间,无聊至极。”刘旭升眉宇深锁,站起了身来。
“若此次只是为了宣读此人重要,或是想要令我们重视此人,一齐首先将之对付,那么请南先生恕我刘某人无意奉陪。”刘旭升面部微微抽搐,似乎强忍着行了一礼后,便直接拂袖而去,一时间令在座其他人微微讶异的同时,气氛也顿时变得十分尴尬,他们都是小心地看了一眼依旧稳坐在中堂的南辕泉,只是其面色却丝毫未变,不知是其养气功夫精深,还是真地没有生气。
“刘夫子请留步。”一直在旁紧皱眉头的邓山却也是豁然起身,先是朝着南辕泉行了个礼,告罪一声后,便追了出去,他没注意到,南辕泉只是淡然地摇了摇头,似乎对于他的告罪,并无记过的想法。
“这……”其余众人也没想到这刘旭升与南辕泉如此不对路,只是几句话,便势如水火一般,一时间看看追出门外的邓山,又看看依旧坐于中堂,面色不变淡然喝茶的南辕泉,都是觉得一阵莫名,不知两人究竟为何如此。
“刘夫子为人刚正,恐怕是不喜在下平日所为,今日又口夸弃子,视人命为草芥,所以才愤袖而去,希望各位不要见怪。”似乎看出了众人此刻心中所想,南辕泉却是抿了一口茶后,徐徐解释了一句,这话一说出口,众人才心中豁然,其中几人更是在心中觉得能如此坦然开口,为刘旭升解释的南辕泉更加令人钦佩,不禁微微颔首,口中出声道‘不会’。
略微等了一阵,见邓山与刘旭升似乎一时都不会回来的样子,南辕泉便没有再等下去的打算,看了在座等人一眼,接着却是又阐述了一遍他的观点,众人听闻时而点头,时而沉思,目中却各自有着各自的色彩。
另一边,刘旭升出了大堂,径直向府邸大门行去,邓山紧随其后,却是默然不语,终于,在快要出府之前,还是刘旭升率先开口道。
“不知先生追来,所为何事?”刘旭升如此说,明显也是看出了邓山并非是要劝解自己回去,但平日里,两人也无甚交集,所以一时间见邓山跟着自己,刘旭升才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闻刘夫子才高八斗,乃前科殿堂文士,邓某不才,只是略通一些术数,故而有许多疑问,想向夫子请教。”邓山先是一礼,便接着道,声音不大,听起来十分平和。
“哦?听闻三爷身边有个精通术数之人,四年来账目管理无一出错,没想到便是阁下?”刘旭升这才略微有些惊异地认真看了一眼面前之人,他之前却并不认识邓山,或者说之前大堂之上,恐怕他所熟知的,也就一个南辕泉,其他人只是眼熟,并无往来或是私交甚好之人,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他在大堂之上大发脾气,也无人出声劝解,夺门而出,也只有邓山一人跟来。
“其实不仅是我,三爷也是久仰夫子才学,特别是临摹绘技,初始便是模仿夫子风格,毫不为过地说,夫子便是三爷的先师之一。”邓山见刘旭升终于正眼看待自己,微微一笑,缓声道。
“哦?三爷绘技超凡入圣,自成一派,我与他相差甚远,实在是不敢当。”刘旭升眼睛一亮,却似是自知一般,微微摇头,面上根本没有半点喜忧的神色,同时,他似乎不愿再多做交谈,抬首看了一眼府邸大门之处。
“夫子过谦了,只是邓某有一事不明,大家既然同为侯爷手下做事,不知为何夫子今日如此义愤填膺?”刘旭升的动作,自然没有逃过邓山的眼睛,他目光微动,知道不能再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干脆直接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犹豫了一下,刘旭升才终于给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他摇了摇头,似乎不愿让自己的脑海中,产生太多与南辕泉有交集的想法,他抬手施礼道。
“先告辞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迈开步子,朝着大门行去。
“今日有幸结识夫子,来日定当登门拜访。”邓山见刘旭升要走,也再没有追下去的意思,还了一礼,立在原地,看着刘旭升渐行渐远,直到拐过一个转角,彻底地消失不见,他才转过身,目中有微光闪动,几个呼吸后,他却是又转过了身,并没有打算回到那大堂中去,反而与刘旭升一般,离开了这座府邸。
而除了刘旭升与邓山之外,其他人,直到深夜才从府中走出,由南辕泉亲自送至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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