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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黄竹巷(1 / 1)

黄竹巷是引水城内,一条极其偏僻的小巷,也许除了老一辈的人知道这条不仅普通,而且平日里,绝对不会有人敢随意进出的小巷还有这么一个名字外,恐怕年轻一辈的,即便知道,也仅仅是有个印象,恍然要问起它,恐怕一时也难以指得出大概方向来。

黄竹巷并没有竹子,甚至连顽强的杂草都欠奉,这条小巷蜿蜒曲折,但并没有任何的岔路,一条路,从头到尾,路面也没有任何基石,只有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块,错落其间,令人走起来,十分硌脚。

巷子两侧,是一道道高墙,将一间间属于不同人家的大院分隔开来,这种外墙通常没有任何窗户,即便留有一道门,也不常使用,所以整条黄竹巷,从头到尾,都透露着一种阴沉静谧的诡谲。

本来若只是这样,还没什么,反正这里前不着市,后不着坊的小巷平日里也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来。但不知什么时候,黄竹巷里墙最高,最长的一侧,却搬来了一家大户,本来能住进这里的人家,就非富即贵,但这家大户,不仅富贵,而且‘逼人’,这不是,前段时间引水城有名的一个晃荡子,就遭了罪。

晃荡子,一直是引水城中,对于一些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事之人的戏称、蔑称,这些人若只是单纯的游手好闲,碍不到旁人也就罢了,最多是亲者痛,仇者快,可这群人不仅不务正事,还经常逛着逛着,就顺带地做一些偷鸡摸狗,顺手牵羊的勾当,更恶劣的时候,甚至会在白日里看好哪一户人家比较疏于防范,晚上就叫上一伙‘夜游神’来,偷偷潜进去发笔横财,行业里,这种闲逛,便被称之为踏点,而自从乱世以来,这种小偷小摸便是禁也难禁,抓了又放,放了又抓,仿佛抓不完一般,所以官府很多时候也是对其小打小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整个引水城周围,都是极其不待见这些名为晃荡子,实则与小偷无异之人。

那日也不知怎地,私下被唤作三大小鬼之一的吴金权便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黄竹巷,他先是在大街上看了一眼刚刚挂上崭新牌匾,改名为侯府的府邸,便装模作样地围着它绕了半圈,说实在的,之前那户住在此处的人家,他也不是没有打过主意,只是当时觉得风险实在太大,而平日里自己的‘本事’已经足够令自己衣食无忧,所以便没有冒险,但今日却稍微有些不同,引水城春风楼有名的行首不知怎地,突然对自己亲睐有加,几次三番非但没要自己的钱,还暗示自己若帮其赎身,便愿下嫁于他,这怎地不让吴金权受宠若惊,更何况对方从来只卖艺,不卖身,在引水城可以说是出了名的清贵人,虽然似乎年岁大了些,但这等好事,他依然还是不愿错过。

可奈何,平日里偶尔去一两次春风楼还能勉强度日的吴金权,想要凑出那笔不菲的赎身钱可真是千难万难,这不,一狠心,他便将主意打到了这间引水城数一数二的府邸,就看有没有机会,令自己一夜暴富,钱财美人双收。

正所谓恶向胆边生,色自跨下出,为了钱财与美人,吴金权这一次是真地豁出去了,所以他大步踏进了平日里,他们这种人绝对不敢随意乱进,显得有些格外-阴森阴沉的黄竹巷。正所谓人行得正,才不怕影子斜,不怕鬼敲门,但一个时常做些亏心事的人,表面上再如何装模作样,骨子里,依然是会有些难言的担惊受怕,这不,自从走进黄竹巷,感受着那两边高墙的压抑,四周听不到其他声音的静谧,吴金权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回头看去,那熟悉而热闹的街道,仿佛就像另一个世界般,咬了咬牙,他继续又向前走了一阵,终于,仿佛心中已经再也承受不住这种压力了一般,他猛然间就想回头,但就在他转过身的瞬间,一声低沉的开门声,便吓了他一跳!脚一软,他人直接就瘫在了地上,而这时,他才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大汗,根本来不及擦拭,一个声音便响了起来,同时他还没看清怎地,就觉得浑身一轻,竟被人直接提起,接着抓进了自己一直想要进去看看,却从未有过这种机会的巨大府邸。

吴金权进去之后遭遇了什么,没人知道,因为当他从巡捕房出来时,他已经成哑巴,除了手指被人活活折断了七根之外,他的腿也跛了,整个人时常如受惊的老鼠般,一惊一诈。对于他的遭遇,引水城内的大多数人自然是冷眼看着,没有半点觉得可怜,只有与他一样的晃荡子们有些惊惧,从此,黄竹巷便再也没人敢随意进出,因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说那里不是人间的通道,还有人传半夜里站在巷口,能听到恶鬼哭嚎。

引水很多人还是相信鬼神一说的,但大多数人却更明白,吴金权是从侯家被送入巡捕房的,而吴金权这么多次进出巡捕房都没事,这一次偏偏就成了这副模样,很明显便就是在这侯家府邸受到了极其残忍的拷问,最后为了不使其说出侯府内的事情,便挖掉了他的舌头。

官府既然都没有过问此事,那其他人若是被抓入侯府,恐怕下场也是一样的,所以除了晃荡子们,引水城的寻常百姓自然也不会去走这条已经演化出诸多传闻的小巷。

但今天,黄竹巷口,却站着一个人,一个一眼就能看出不似引水本地的人,因为他穿着灰衣,面色黝黑,不知是肤色如此,还是抹了什么,他在黄竹巷周围打听了一阵,也看过了那侯府的牌匾,终于,他还是迈开了脚步,向着黄竹巷里走去,他走得不快,但只是一个小小的弯道,他便消失在了这条巷口中,其他人的眼里。

黄竹巷并不宽广,堪堪容纳三四人并排而走,恐怕连马车都不容易进来,但两侧墙壁却是极高,至少都有两三丈左右,自从转过那第一个弯道,面色黝黑的人便再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高墙两侧也是极静,也许是因为同样处于院落的偏僻角落,所以行于黄竹巷中,除了硌脚的路面外,便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这个面色黝黑的男子行走得极其平缓,他只是偶尔会停下来,静听一阵,接着又向前走去,再又转了一个小弯后,他便已经行至了黄竹巷的中段位置,从这里往回看,除了墙壁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外面巷口的景色,而向前望去,也仅仅是一面墙壁,但就在这处位置,一间一开的小门,出现在高墙的角落,这间小门真的很小,平时应该也只能勉强容两人侧身而出,但就在黝黑男子看到那间小门时,一阵低沉的门锁摩擦声骤然响起,紧接着,那间小门便毫无征兆地缓缓洞开,在这寂静的深巷中,这种开门声,极其刺耳。

没来由地,黝黑男子心中一跳,不由地想起了之前所打听到的一些东西,他刚想找地方躲藏,这才发现无论往哪里靠,这里都是前后笔直的一条通道,除非自己能赶紧跑回刚才的弯道,但这时间,来得及么?

黝黑男子心一跳之后,便立刻重新平复了下来,他略微地贴近了小门所在的高墙一侧,屏息静待着对方的出现。

果然,就在小门打开的瞬间,一个人便从中急不可待地走了出来,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后,他似乎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却并未及时打量四周,恍然间想起什么般,他赶紧回头将小门重新关上,旋即,转过头来,便想离开,只是这一转头,他的动作便顿时一滞,因为这时,他终于发现了这条深巷中,有一个人正贴在墙边,看着自己。

那人面色黝黑,身穿灰色麻衣,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善人,于是这个刚从小门中走出的人,便沉声喝道。

“敢在侯府周围闲逛!不要命了么!”

但在他以为能凭借一声低喝便吓走的灰衣男子却只是眨了眨眼睛,似乎根本无动于衷的模样,这情形,令从小门出来的人微微一顿,目中神色变幻,一只手悄悄地背到了身后。

面色黝黑的男子也在打量这个突然从门中走出的人,他穿着一身褐色粗布衫,头带侯府特制的布帽,从头到脚都是一种低等下人的装扮,也许在旁人看来,这绝对就是侯府之中的奴仆,但在黝黑男子眼中,却始终觉得这人给他的感觉十分蹊跷。

不仅是刚刚从门中踏出时的那种大意,就连之后的恐吓,甚至此刻,发现自己吓不走对方,还不回到门内,找些其他奴仆出来,将他抓进去严刑拷问,便绝对有问题了,这个侯府奴仆,给黝黑男子的感觉,竟是有些不愿再回到那个小门之内,而且此刻,他偷偷将手背到身后的小动作,更是令面色黝黑的男子心中一动。

再没有任何多言,只见那褐衣奴仆突然踏前一步,这个动作,似乎是想要吓唬这看起来很像乞丐的黝黑男子,但面对这踏前的脚步,黝黑男子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相反,他似乎闻到了什么般,鼻子微微地抽了一下,旋即,眉头便皱了起来。

心中暗恼,银牙一咬之下,褐衣奴仆一边做着驱赶的动作,一边恶狠狠地又道:“你再不走,我便叫人来打断你手脚!听明白了么!”

“你真有本事就叫啊。”然而,似乎有些出乎褐衣奴仆的意料,这黝黑男子并非聋哑之人,而且此刻,面对他的恐吓,对方似乎一点也不惧的模样,顿时令褐衣奴仆眉头蹙得更深,终于,他下了决心一般,慢慢地,极其小心地朝着那黑脸男子走来,他可不敢此刻转身,将背后交给那人,然后从另一侧离开。

所以此刻,他只能迎头而上,至少在面对面的情况下,褐衣奴仆似乎并不惧对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而看到褐衣奴仆朝自己走来,黑脸男子似乎也是有些紧张地往后缩了一缩,但他始终正视着那个奴仆,终于,在两人只有不到十步的时候,褐衣奴仆突然冲向了黑脸男子,他的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模样十分精巧的匕首,只有一个成人巴掌长,宽不过三指。

他抽匕首的动作极快,此刻挥来的动作更快,但黑脸男子,却还是在瞬间看清了这一切,也看清了那把精巧的匕首,恍然间,他似乎觉得在哪见过,但一时却有些想不起来。

微微一愣间,对方的匕首已经极其精准地刺到了自己的胸前,目标一点不偏的直指心窝,黑脸男子暗道好狠辣的手段,哪敢有半点怠慢,赶紧向后一靠,接着就地一滚,难看便难看了些,但保得住命才是关键。

对方见一击不成,根本没有半点犹豫地再度前刺,同时,他另一只手悄悄地摸出了一截干枯的草茎,两指一捏便将其弄成了粉末,接着在又被对方躲过了一刺后,撒向了对方。

不是很多的干枯粉末,但黑脸男子十分警惕地赶紧屏息,同时,他快速而略有慌乱地在自己身上一擦,将大半粉末全部抖掉的同时,不忘看了一眼刚才所在,那厚实的高墙,竟被对方一刺刺出了个窟窿,那精巧的匕首,竟然有削石如泥的锋利,这再次令黑脸男子确信对方不是普通的奴仆。因为在之前隐约间,他还闻到了对方身上的一种古怪药香,所以对于对方那撒药粉的一手,可谓早有防备,此刻对方一击未中,彻底地失去了先机,似乎之前也因为体力消耗过大,仅仅两刺,那褐衣奴仆便已经有所气喘。

“你不是侯府中的下仆,你到底是什么人!”黑脸男子此刻已经肯定,便直接开口道,那把精巧的匕首给他的感觉实在是有些眼熟,他可不想一个不慎,弄错了对象。

终于是听出了对方话语中隐藏的意思,褐衣奴仆喘了两口气,才皱着眉头看着没有任何想要趁机冲上来的黑脸男子,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

“我是与侯家有仇的人。”

“在奉州敢跟侯家作对,根本没几人,你要么就是在随口胡说,要么就是想要撒谎骗我!”黑脸男子不为所动,但目光之中却有光芒快速闪过,似乎并非完全不信,而是在考量。

“奉州没人敢跟侯家作对?哼,我与侯家不共戴天!根本不需要你相信与否!识趣的乖乖让开!否则定让你死得难看!”褐衣奴仆依旧低沉着声音,再次摆出攻势。

“你从侯府出来,此刻却根本无人追出,府内也无任何响动,这么说你已经将侯府中人都杀光了?侯陵川不在府内吧。”黑脸男子微微一皱眉,接着道。

“你怎么……你想套我的话!”先是一丝震惊,接着却是回过神来的警惕,看着黑脸男子,褐衣奴仆不仅是声音,就连脸色都彻底地阴沉了下来。

“你这把匕首名为辉月,削铁如泥,不沾血腥,你到底是什么人,与庞家有何关系。”黑脸男子似乎终于认出了那把匕首。

“你在找庞家的人?你又是什么人!”警惕,依然十分警惕的褐衣奴仆,却不自觉地在话语中暴露出了一些东西。

“我是奉离军代将军!奉皇命,前来奉州搜寻庞家余孤。”黑脸男子面色沉静,这话一出,面上也无任何改变,看起来不像有假。

“你骗人!奉离军代将军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引水城!”话语之中虽然是十成十的不信,但褐衣奴仆很明显已经被对方话语撼动了心中的某道防线,此刻,只是在做最后的抵抗。

“我的话也许是假的,但你若识字,可自行查看。”随着黑脸男子的话语,一卷只有一指大小的绢轴,从黑脸男子手中抛出,褐衣奴仆抬手接住,依旧警惕而惊疑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黑脸男子,缓缓地展开了手中玄黄色的小卷。

尚且不论其上的内容,只是看了一眼那尾落款,褐衣奴仆便浑身一震,抬头又看了一眼黑脸男子,心中,只觉得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仿佛走了无穷无尽的黑夜,终于在抬首之时看到了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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