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
1
在一棵高大的香樟树下，许哲文的心愿，
正在慢慢与现实靠拢，大有相互重叠之势。
那些因自己的特长、兴趣而生存的人，
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并坐下来，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像一只在泱泱大河上逡巡的鸬鹚，
有时，他优雅地在广阔的水面上飞过，
飞回自己的窝巢，在芦苇丛中拍打双翅。
2
更多时候，他在波光粼遴的水平面上觅食。
有时，他在清澈的河水中梳理羽毛，
力争令自己在异xìng面前更加容光焕发，
河水这面破碎的、巨大的镜子令他几许烦恼，
但他默认了事实，有竞争者前来，不用
你死我活，高下立辨，只需互相瞧瞧。
闲暇之余，彼此之间交流一番，引吭高歌，
游戏，舒缓生存压力，对谁都必不可少。
3
许哲文只求填饱肚腹，他捕鱼水平不高。
每天一大早，他都会从暖和的被子里钻出，
然后乘公交赶往根椐地，拥挤的公车上，
对一天的生活充满着期待，无拘无束，
比起在领导手下打工，吃大锅饭的rì子，
少了一份依赖思想，任何人都靠不住。
有时候，当生意冷清，街上行人稀少，
许哲文思绪木然，拿着书又看不进书，
4
在被当成商品的书海里，书是身外之物：
仅是可以被买卖的商品，不再谈感情，
不再是朋友，曾经相濡以沫，患难与共，
可以在孤独时，互换孤独，相互交心，
但现在，曾经的朋友，又一个个退回到
书里，至很久远的地方，把活跃的思想封冻。
没有人愿意出来打破沉默，对许哲文的
背叛，他们表示了相当程度的宽容，
5
好像在当今时代，任何人都需要认同。
或者他们当中的许多人，还曾发过感慨，
慨叹生不逢时，在散发着油墨香的书页中，
沉睡在一个伟大而生机勃勃的时代。
只有诗人更加郁闷而且沉默，他们找不到
自己的位置，手足无措地，面容苍白。
不过要学许哲文嘛，他也自诩为诗人，
虽然不是很滋润，但也zì yóu自在。
6
诗人开这样一个书店，为别人建筑书斋。
也可以说算是适得其所，在别人的书斋中，
书非借不能读也，他吸收更快，知识面更广，
哦，我这样说可能跟前面的表述相矛盾，
但事实有时就是这样，坐在他的店里，
许哲文时刻告诫自己：首先是一个商人，
一切以市场导向为宗旨，不要被自己的喜好
左右，诗人的清高与孤傲一文不名，
7
只有把住了市场的脉搏，才能争取到主动。
矛盾了，诗人的骨子里是如此地固执，
他表面妥协，其实并没有退让一点，半点，
以他的年龄，还做不到jīng神覆过物质，
但jīng卫女神在他身上盖下的戳记，
又让他身不由已，他主宰不了自己的意志！
那些在书中的字里行间聚会的先哲们，
直摇头，深不以为然，这浅薄的后生小子，
8
jīng卫女神看走眼了，他创造不了历史，
他看不到走错的这一步是多么紧要，
担当不起重任，要么他就坐在家中修炼，
在杨林燕的无私付出中静静地思考，
不过说实话，这一点不适合他，这无益，
他的深度与广度，会萎缩，变得更糟，
他不是天才，需要磨炼，从娘胎中出生时，
肚子里没有任何营养，总是饿得呱呱叫，
9
空空如也，就像一个吹弹立破的气泡。
要么他就步入仕途，把白的意趣染黑，
在与人为名利的争斗中，能得到最大锻炼，
我都不想说了，说不定神灵会把我怪责，
许哲文他能在人与人之间游刃有余吗？
他能勉强自己吗？这条无鳞的淡水鱼类！
我需要的是更多时间思考，这种生活，
十分适合我，政治工作讲究的是策略，
10
而诗歌则注重xìng格在感情表达上的直接，
jīng卫女神啊，我相信，你并没有看走眼，
我如此虔诚地守护着我的思想的zì yóu，
但并不能墨守成规，因为时代在变，
我能脱离这时代而生存吗？能够，我能的，
但一旦离开，我就必定会被抛下很远，
况且，从八股文一路走来，汉语，并没有经过，
时代的洗礼，更没有经过时代的变迁。
11
它是如此稚嫩，像一个有着厚实家底的少年。
它的未来命运会如何，许哲文在思索，
以他的智力，以他在不多的阅历中得到的，
结论，出世入世，在思想与现实间穿梭。
他的视力模糊，即使配备有上千度的眼镜，
他也看不清楚，得不出一个明确结果。
他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chūn天里的炸雷，
一遍遍地唤醒大地，也找不到他的耳廓。
12
但心能感受，他的内心灵魂是如此脆弱。
“这里是我封闭的心灵通向外界的窗口，
因此，我坐在这里，一方面能够尽可能地
与理想境界接近，诗歌能涤去灵魂的污垢，
另一方面，又没有离现实太远，诗歌的根基，
深深地扎在泥土中，营养物质才能接收，
人的本xìng其实都是一样，被动地，我
拜倒在孔方兄脚下，在他的指导下畅游，
13
从各方面看，我并不生涩，当然，算不上老手。”
可爱的女友为他解决了一揽子实际问题，
首先，是吃饭，一般情况下，杨林燕下班后，
先去菜市场，再乘车让男人品尝她的厨艺，
配足份量，把许哲文第二天午餐一道安排，
临到打烊时，她总是要先抹桌拖地，
这样，次rì许哲文只管开门，无后顾之忧，
安安心心地当他的老板，做他的生意。
14
节假rì，也不闲着，她甚至提出让男人休息。
比起许哲文的固定窗口来，杨林燕的眼光，
看得更远，更清晰，更重要的是，她能
看到时光背后隐蔽的东西，即使珍藏，
亦不能逃脱，对此，许哲文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她看来自然而然的东西，他苦思冥想，
也不得其要领，比如说，许哲文转悠，
在庞大的书市，选择需要的，他有些迷茫，
15
又不得不有所选择，当书架上出现空档。
此时，他都会不由自主地记起女友的嘱咐，
一般情况都是这样，在杨林燕休息时，
她会来到店中，锐利的目光扫过架上的书，
像金雕高飞在云天之上，扫视着草原，
它能很快发现动静，发现老鼠和野兔，
然后拍击翅膀，追击惊慌失措的猎物，
它是如此轻盈，自如地调整攻击的角度。
16
它对自己的翅膀珍爱有加，小心保护。
同样，杨林燕对市场需求了然于心，
从不以自己的主观需要求而定向，
即使她每天都要看一些小资情调的作品，
但她说：我明白自己的斤两，我不能
要求别人也跟着我的眼光而移动，
cháo流的取向是流动xìng的，不可能静止，
只能说大趋势，跟着大多数人前进，
17
不会错，这与股市恰恰相反，背道而行。
仔细琢磨，这也同样不是不可理解，
股市上，我们直接要从别人帐户上拔钱，
当然得保持冷静，在别人狂热时攻其无备，
有趣的是，当离场的钱比进场的多时，
进场的人却比离场的人多好几倍！
这难道不是一场力量悬殊的对决吗？
问题是我们看不到，股市上一片漆黑，
18
而市场的大多数总是招摇，聚扎成堆。
于是，杨林燕在每次老公出门，事先，
都会准备好一张纸条，上面记载的是
市场上将要走俏的商品，而有些一目了然，
则由许老板自己去细细感受，不要紧的，
许大老板和他的女友都心照不宣。
那些不可或缺的，流行最火的镇店之宝，
有时，jīng明的女人会留一个小心眼，
19
她既不写也不唠叨，更不会放在一边。
她会在许哲文一筹莫展时，打他的传呼。
科学技术的rì新月异给予我们很多便捷,
也让人无所遁形，给许哲文带来财富，
同时，他也隐隐觉得有些微不zì yóu，
至少想像空间大大缩小，迈不开脚步，
这是他的大男子主义作怪，不要紧，
一旦他的女友有所觉察，她能应付自如，
20
能让她的男人，从厚厚的迷障中走出。
“亲爱的，传呼机找你还是不怎么方便，
我们公司里的人都在议论手机，有的时髦
青年已配上了，老总更不用说，理所当然，
等价格降下了以后，我也给你去买一个，
有急事好相互联系，也不用准备零钱。”
许哲文吱吱唔唔，他考虑到女友的感受，
不好回绝，安于现状的人按部就班，
21
他无意于对既成事实有一丝毫改变。
既然不是生活必需品，那就可有可无，
为什么不卸下骨头走路呢，光脚丫的石板路，
很轻松，可以随意走走停停，没有担负。
但他的漂亮女友可不从这角度看问题：
“真没想到，才流行两年，就穷途末路，
照这速度发展，手机也时髦不了多久，
只是现在，它本身与资讯价格有点离谱。
22
不论怎样，该配的行头还是要的，发财致富，
靠勤俭节约，这事儿听起来就有点老套。”
许哲文眼睛盯着书本，好象杨林燕的话
他根本就没有听进耳，一直在空中飘。
但其实不然，书上的字他一个也没有看，
杨林燕的话却不敢有一句半句漏掉：
你若是真的赶时髦，你就去买一个啊，
我用不着，给你自己用，俩人共用也好。
23
无须听取我的意见，我的意见你也听不到。
“老公，不要着急，等一段时间，先给你置配，
男子汉嘛，门面还是要装的，再说，这玩艺，
是生活必需品，能给生活带来许多便捷。
我们许公子一表人材，是少女的梦中情人，
幸运的是不注重形象，让人退避三舍。
不然我还真不放心，不过，你这样也不行，
别人会说我不关心你，特别是那陈小伟，
24
上次他就说我厉害，委屈了你许大少爷。”
“他的话四不对六，你也信以为真？
他看问题眼睛雪亮，分析也透彻合理，
岂不闻，马谡言过其实，不堪大用。
我认为应当先给你配置，发挥最大效果，
对你工作有很大帮助，保证立竿见影，
放在我身上有些浪费，产生不了经济效益，
等到成为生活必需品再说吧，不在急上，
五年之前，固定电话都有些稀奇，在农村，
25
死了人，要到乡zhèng fǔ发电报才能通知亲人。”
“都是老黄历啦，再翻出来已没有任何意义，
即使经济倒退一百年，科学进步的速度，
我看，最多停滞不前，绝不会倒退一厘米，
有些东西，到了将来，你相不相信，老公，
即使不吃饭也没关系，绝对不能放弃。”
“哈哈，这道理我懂，与狼的故事异曲同工，
多么威风，驰骋在广袤的草原上的领地，
26
所有的动物都闻风丧胆，包括我和你。
一旦被驯服，就是一条乞尾摇怜的看家狗，
再也不愿，也不能回到荒原上去生存，
舍不得狗窝的温暖与丢给它的骨头。”
杨林燕扑哧一笑：“你这是什么逻辑，
不伦不类，你才舍不得主人丢下的肥肉！
难怪给你发信息，有好几次，你都没有回话，
原来是想回到原始社会，怕贪图享受。
27
只是你拒绝、不动，自会有人推着你走。”
许哲文又沉默了,这句话戳到了痛处,
他讪讪地走开，在郁郁葱葱的大樟树下，
他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穿越马路。
生怕被疾驰而过的车辆压到，等待着，
公交车载他到下一站，遥远而模糊。
诗人的心总是比较敏感，又特享受尊严，
有些钟情古典浪漫，跟不上时代脚步，
28
有时又超前，女友照顾不到他的情绪。
可以肯定，她给予了男人最多时间与空间，
让他去解决自己思想上所出现的问题：
没有能帮得了他，外力只能是推波助澜，
诗人有独特的抒发途径，能消化身体
不适外界产生的毒素，写下优美的诗篇，
在得不到回应时，他自会大声疾呼。
女人体味着许哲文的苦恼，视而不见。
29
她认为他的目光需要放到更长远。
但他并没有提更高的要求，问题的解决，
在于自己，最多，有时候，她不动声sè地，
观察，然后引导着她的男友走向正确。
要知道，写了十几年诗歌，仍未放弃的人，
谁能左右得了他呢，比犟驴还要更倔。
虽然他的外表是多么的柔弱，多情，
像jīng致的瓷器一般华美、典雅、易碎，
30
要有金钢钻一般的器具，才能够雕刻。
而一旦雕琢成功，便能创造成百倍利润。
金融危机到来了，最直接的感觉也最快，
那就是即算手上有钱，也感觉不够用，
还有一条随着手头张而来，那就是时间
宽裕，杨林燕闲着时，心里头有点虚空，
狡兔三窟，小妮子不得不在工作之余，
在许哲文的zì yóu空间里找回点信心。
31
由是，男人的时间得到解放，很是宽松。
杨林燕知道男人心中有许多块垒，
需要许多时间来慢慢消化，任何外力，
如同药物，都会使它们粉碎后凝结，
留下折磨一生的老疾，这是一个过程。
每年冬天来临，大桦斑蝶从美国起飞，
长途迁徙到温暖的墨西哥冷杉林中，
靠欧亚梅尔衫和rǔ汁草，维持新陈代谢，
32
美丽的帝王蝶，生命周期长达八个月。
没有一只可以享受这种漫长的迁徙全程，
越冬的帝王蝶有着迷一样的生活习惯，
恢复体力，需要一个温暖、cháo湿的环境，
chūn天来临时，它们每天飞行一百三十千米，
去寻找rǔ汁草，它们对rǔ汁草情有独钟，
飞离墨西哥，向北进发，在幼嫩的rǔ汁草上，
产卵，有毒的植物，不仅不会伤害到它们，
33
还能阻止别的动物捕食帝王蝶的幼虫。
化蛹后，美丽的帝王蝶将要破茧而出，
它们巨大的，与身体不成比例的翅膀，
此时正担负着决定生死存亡的任务，
好象一杆标尺，生命力足够强盛的蝴蝶，
能躲避严寒，追溯父辈南下墨西哥的旅途，
就能够顺利挣脱厚厚的茧壳，享受生命，
那些离不开茧壳的只能就此死去，
34
打不开翅膀，这结局实在有些残酷。
但对它们来说，与其在以后遭受煎熬，
还不如就此罢手，生命或许有很多种形式，
在更远的空间，在非物质中施展拳脚，
找到等待着自己去填补的位置，不亦乐乎？
灵魂每一次获得生命，都经历过大考。
想那大桦斑蝶从卵中出来，在rǔ汁草上，
咀嚼，身体在膨胀，生命是多么美好，
35
然后结茧，化为蝴蝶，一生只为一个目标。
曾经有人看见，它们奋力要从壳中挣脱，
看到它们如此痛苦，动了恻隐之心，
便拿出剪刀，为它们解除了桎梏的枷锁，
帝王蝶从茧壳中出来，明媚的阳光下，
舒展开巨大的翅膀，在rǔ汁草上闪烁，
但生命并不久长，很快地，它们便走向终结，
扑楞楞死去，如灰尘一般往下堕，
36
祖辈们越冬的森林，它们还从未去过。
事与愿违，还未开始便走向了终点，
许哲文也是这样，童年时期与少年时，
美妙的青chūn期，是他化蛹为蝶的关键，
在童年与少年时，他只钟情于诗歌，好像
受到了魔咒，追随温暖的欧亚梅尔衫，
咀嚼rǔ汁草，现阶段，他正努力从茧中挣出，
要使他阔大的美丽的翅膀在阳光中舒展，
37
外力将令他的血液到达不了翅膀的边缘。
但也不完全是造化弄人，这其中也有艺术，
杨林燕深谙个中三味，帝王蝶从厚茧中
出来，它本身的身体是决定xìng因素，
杨林燕观察到天气、风力与风向，还有阳光，
以及决定这一切小过程的温度和湿度。
当许哲文手抓吊索，站在莘莘学子中间，
敏感的神经，令他感到爱情的幸福，
38
但也惟恐担不起女友托给他的重负。
他不是木头人，他有着诗人敏感的心，
像一只蝎子行走在秋天的乱石堆里，
腿上的绒毛，能感受到极细微的空气颤动，
午后，在去市场的公交车上，手抓吊索，
又在如牛反刍一般地回味，甜蜜温馨，
啊，她的强烈的进取心，正是我所缺少的，
我得加倍努力，是谁呢？她真像一个人，
39
是李折华、周灿，女人有一颗多么坚强的心。
突然，他感到腰间的颤动，女友发来了信息：
带二十套英语过级考试模拟试题回来。
五、六级的要得少，多带些北外的三四级。
许哲文一阵迷糊，又很快从迷糊中走出，
让他自己选择分配，杨林燕为他留了余地。
无论他怎么理解她的话，她都有法子，
顺着他的思路解决所有遗留下来的问题，
40
二十套六级试卷，也能一套不剩，变成货币。
有时市场风向发生了变化，也是靠推销，
所以说幸运儿的幸运并不完全是偶然，
还有幸运，过程中还在相当多的小技巧。
此时，许哲文的心思并不在这上面，
思维一旦找到了阳关道，便忘了独木桥，
既然毋须在这种事上费神，徒劳无益，
他就很快从迷糊中走出，形成了依靠，
41
他在另一座岌岌可危的桥上，独自思考。
就像姐弟俩相依为命，弟弟一旦产生依赖，
便很难dú lì，但是如果突然有什么大事
发生，弟弟不会从困境中等待或走开，
天xìng使然，荷尔蒙促使他必得面对困难，
在姐姐一筹莫展时，展现男子汉气概。
还有另一种途径能令他顶天立地，除非
有一天，爱上一个使他神魂颠倒的女孩，
42
但此时，男人与女友都没有想到这方面来。
诗人许哲文想的是大命题—汉语的命运，
啊，这个问题我已在前面比较深入，
在这里，它被当作一个人的思想衍生品，
其实，对于英语，诗人还是有一定的兴趣，
但若有人强迫，执傲的他有太多不甘心，
虽则鴂舌，但诗人总是能从任何语言中
得到营养，比母语还重要，他不能认同，
43
更不能说英语的掌握程度决定一生，
高一层面，这不过是经济活动下的产物，
哦，我为汉语感到悲哀，在原生态的
常绿阔叶林中，它的生存空间如此局促，
这绝对是暂时的，许哲文微微颌首，
时代在前进，只要我们的填鸭式教育，
改正它的思维，就一定能焕发勃勃生机，
但诗歌啊，你从来就在文字的最高处，
44
你将要向何去，我不知道，你是如此孤独。
就是这样，许哲文在去采购商品的路上，
想的一切都与银子毫无关系，百无一用
是书生，诗人尤其需要宽松肥沃的土壤。
虽然，不学无术一直为许哲文所唾弃，
他也曾为了经世而远离了诗歌的殿堂，
但人都有这个惰xìng，这是生物的本能，
狮子们也会在捕猎的空隙大晒太阳，
45
天热时，则在树荫下消化，享受yīn凉。
只要有合适的环境，惰xìng便会像霉苔，
向各个可能的缝隙生长，温度与湿度，
令这些单细胞生物如同流言扩散一样快，
许哲文的霉菌增强了他的免役能力，
也只向一个方向发展，杨林燕明白，
最简单的最强大，与其限制其生长空间，
不如任其自然，也有可能是不世之才，
46
即或什么都不是，至少身心得到了愉快。
此刻，许哲文心情舒畅，面带微笑，
不是因为爱情，虽然他在爱河里徜徉，
但爱的菟丝子能使人迷失自我，笨头笨脑，
相爱的人往往是痛苦的，爱的火花，
很容易蔓延，相思与相处都是一份煎熬，
此刻，许哲文感到自己找到了理想的支点，
在与现实的大河之波上搭起了一座浮桥，
47
他背上行装，四下看看，试探着伸出左脚，
此刻，他与理想的距离，与距现实的距离，
大约相等，但在他心中，与理想的距离，
更近，因为理想才是他背起行囊的目的。
但事实上，他的视觉出现了严重偏差，
他的目光应该更加长远，但不能脱离土地，
他应该上溯，杨林燕知道怎么办，她知道，
他的最终归宿在哪里，他遇到了什么问题。
48
在河这边与河那边上溯，差别在哪里。
但在女友心中，她也有隐隐的一大担忧：
我只是你身上的翅膀，我不能给你方向，
如果你是迁徙的帝王蝶，在鼠尾草上停留，
我能给你力量和正确的季节与方向，
但你从蛹中出来之前，还是毛毛虫的时候，
我一概不知，还得有更大的决定xìng力量，
当这力量到来，我将离去，一刻也不停留。
49
夫君啊，你在这里搭起浮桥，湍急的水流，
宽广的距离，季节选择也不符合常规，
站在这边远远望过去，那边的江岸，
与这边的草地和森林没有区别，
但我无能为力，既然你已作出了决定，
与你并肩行进，即使浸湿脚踝，也无怨无悔。
到达那边后，我们再一起找寻源头，向上，
或者向下，一边欣赏沿途的奇异景sè，
50
道路，没有人能作你的向导，你自己选择。
要实现飞跃，得依靠不可抗拒的力量，
生长在温室中的小树苗，多么孱弱，
不经历风雨，无论如何也不能成长茁壮，
不能成材，同样，帝王蝶如果不凭自己
努力挣扎，在阳光下打开阔大的翅膀，
它就不能完成种族使命，找到欧亚梅尔杉，
但这力量何时到来，从哪个方向？
51
命运之神啊，这答案，你或许也觉得迷惘。
但许哲文一点也没有觉察，此刻，他自得其乐，
他并不觉得迷惘，坐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
他并不担心方向——他还没有到下车的时刻，
他在思考着汉语和英文的大命题，很快，
他又从这条思路上走远，找到了一个座位，
坐在那里深思，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
到哪里去，他甚至已失去自我知觉。
52
“兄弟，你没事吧，快醒醒，到外面歇歇。”
有人在催促，原来公车已开到了终点站，
许哲文如梦初醒，他脚步踉跄地走下车门，
然后站在空旷的水泥坪上，神情恍然，
好象要找到一处荫凉，静静地歇歇，
但没有一株大树，他看了看蓝莹莹的天，
随后又跳上即将紧闭的车门，后面的
空位上坐稳，公车在加速，奔驰如电，
53
他决定不去市场了，两手空空回家转。
“对不起，坐在后面的那位乘客，请投币。”
司机的技术可真了得，在繁华的都市中，
对方向盘如同自己的手掌一样熟悉。
在拥挤的车流中穿行，仍不忘观察
每一个人，目光如炬，像游隼一样锐利。
重复了几遍之后，落魄的许哲文终于
意识回归，摸出公车卡，靠近了打卡机，
54
然后，重新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恐怕不行，
杨林燕那一关能过，也对不往自己啊，
况且，她即或口中不说，也不会高兴，
我是烂泥巴糊不上墙吗，约对不是，
只不过是在阳光的爆晒下，容易犯晕，
这是怎么了，灵魂有了依靠，懈怠下来，
在正需要它生机勃勃的季节里，常常犯困，
55
这样不行啊，我得重整旗鼓，打起jīng神。
在市场那一站下车吧，采购后交差。
杨林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人要厚道，
男人脸上浮现一丝微笑，隐约难猜，
假如我就这样两手空空回去，有一个
恶作剧的想法浮现在热恋中的脑海。
那能干练的小女人会怎么办呢，她能
怎么样，会不会勃然大怒，气急败坏。
56
逗逗她试试看，她生气时是不是也很可爱。
危险的游戏，不过也有可能找到办法，
解决难题，意想不到的途径出人意料地
出现，既简单又快捷，单细胞生物最强大。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