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起身,拍一拍灰尘,抬起头看见门卫,
她勉强地笑了笑,拉开旅行包的拉链,
然后出得门来,叫了一辆出租汽车,
一溜烟地往火车站而去,眼睛坚定地
望着前方,她并不担心后面会有人来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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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把她与外面分隔在两个世界。
是先坐火车到岳阳,再转车回到长沙,
还是到广州后再特快,坐在车内的少女,
被这简单的问题困扰着,特快就能够直达,
我还要去广州市探望伯父,是的,啊,
忙于工作,我已长时间没去看他老人家。
可是见面后我该怎么对他言说呢,可怜虫,
他不会责怪我,至少先前我要给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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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现在我要去个电话,然后再出发。
豪华大巴在广场zhōng yāng,好像有所等待,
静静地,在等待掌握方向的那双手,
而那双手也不能作主,他听命于钟摆,
时间与制度说了算,他们一声令下,
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得赶紧离开。
李折华的眼光掠过玻璃窗,穿透秋rì的
暖阳,惠州火车站上空暮云叆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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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sè的阳光透过云的罅隙,一丝丝垂下来。
落在这些高大的,现代代化的建筑上面,
并在一个高高的吊塔上与少女的眼光会合,
在那里,像国际政要似地,她们在密谈。
“不要走吧,你的未来只有在惠州,
你的未来在惠州才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根本谈不上考虑发展的时候,生存才是
首要问题,现在啊,我已如离弦之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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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吗,在这里,将有一座五星级酒店。
如果你选择离开,那么会有谁进来入住,
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jīng英,南方
才会如此生机勃勃,你们的骤然离去
(金融危机的影响,有很多人打算离开),
会使这一片繁荣昌盛之地,变成废墟。”
“我是谁,我算什么,我有那么大的力量吗?
不要危言耸听,我有自知之明,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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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珍惜,走后却挂念,早知今rì,何必当初。”
早知今rì,何必当初,李折华模糊了双眼,
她不敢再沿着自己的思路走下去,唯恐
步入迷津,在不能回头的小巷内越走越远。
“我好像有些偏执倾向,得静下心来,
捋一捋,这不是迷雾,是我自己看不见。”
她望着那被包封得严严实实的脚手架,
看不出将何种面目示人,在它未成形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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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我生命中旅途上的伙伴,再见。
从今往后,他挽着谁,我都不会在意,
冤家,如果说你当真不再爱我,爱上了
别人,此刻你俩手牵着手进去,有何关系?”
李折华意识模糊,有穷公主仿佛看到
眼前的酒店金碧辉煌,出入佳宾彬彬有礼。
她看到他的情郎挽着别人的手,她看到
他高傲的眼神,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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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对身边可人的女友,有爱与情漫溢。
“旅客同志们,从惠州开往广州的大巴,
马上就要出发,请旅客们系好安全带,
从惠州开往广州的大巴,马上就要出发。”
广播里的女声把公主拉回,她的眼光
冷静地扫过,包括窗帘布上的印花,
每个旅客陌生的脸,然后,她把内心的
jǐng戒线,调到一个合适的高度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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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并没有见异思迁,我错怪了他,
但现在再说这些,亡羊补牢,已然太迟,
我就要走了,出发的铃声已经敲响,
无论他的过去怎么样,也不关我的事,
未来啊,谁知道呢,随缘吧,亡羊补牢,
不是犹未为晚吗?但愿他能好自为之。”
大巴如抬着新嫁娘的花轿,在水泥丛林,
沿着大河边的小道,由壮汉们簇拥着飞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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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红花绿树看来,是有些招摇过市。
但没有羡慕,相反,双方都有些感伤,
那些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水泥建筑,
它们一旦建成,就再也不能向上生长,
除非拆除重建,而有穷公主则是从何处来,
向何处去,心里满盛着对新生活的**。
她并没有作好对未来的计划,只是
不能平静,除非有一种神安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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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木然地坐着,任夕阳洒在她秀丽的脸宠。
大巴在宽阔平坦的高速公路上飞驰,
如一枚人造地球卫星从发shè基地,
以越过重力的加速度,从大气层逃离。
假如,那些钢铁制造的庞然大物,他们
也拥有复杂的思想,他们一定会勉励,
后部的燃烧舱,为了能更快地进入轨道,
要更熊熊地燃烧,提高更强劲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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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瀚的星空中找到合适的位置。
但在内部,却如秋水一般清澄平静,
干扰噪音都被屏蔽在钢铁躯壳外面,
在这里,一股神秘的力量左右着命运。
李折华掏出移动电话,插上耳机,
打开音乐模式,粤语在歌声中更动听。
车上的旅伴都笼罩着一张无形的
大网,旅途索然无味,只听到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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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有什么突发事件,但是很难发生。
倘若机缘巧合,有些高手还能创造艳遇,
啊,羡煞多少双孤独的眼睛,大侠们,
一定身怀绝技,要不就是受到女神的看顾。
我们这些被女神遗忘的可怜虫,瑟缩着,
就是有幸运小天使在身边,也得不到礼物。
但李折华此时心烦意乱,巴不得
音乐能让她尽快静下心来,有穷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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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主宰自己的命运,她拒绝任何帮助。
终于,大巴平安地到达繁华的广州,
她提上自己轻便的行李下了车,广场上
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活力堪比白昼,
她扬手招了一车红sè出租汽车,坐上去,
一阵孤独与疲惫突如其来,车内冷风飕飕,
千万不能睡去,一定要坚持,应该快到了吧,
她一刻不停地告诫,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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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司机的背影,公主想起了门卫老头,
有些恍惚,但仍然清醒,她还沉浸在音乐,
是梅艳芳的胭脂扣,如花与十二少
双双殉情,不料十二少获救,yīn阳相隔,
很多年后,她回到人间寻找旧爱,翩翩少年
已垂垂老矣,留下了多少感叹令人回味,
不过她终于如愿以偿,与情郎共赴黄泉,
歌声中,李折华与故事场景交相融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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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开车的师傅久经世故,也猜不到这些。
最后,他干脆关上了音乐,任务完成,
他得到报酬,然后离开,向另一位
等待他的顾客奔驰,这就是他的使命。
李折华在酽酽的夜sè中呆立了好一阵子,
我打过电话没,我会不会令他们吃惊,
我怎么忘了,一丁点印象也没有,
无论如何,既来之,则安之,我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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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道回府,我得等到明天再作决定。
这是一片高档住宅区,幽雅的私人寓所,
少女只身穿过一小段森林,脚下的鹅卵石,
在昏暗的灯光中闪亮,好像遥远的银河。
在一扇欧式的大铁门前,她犹豫着,
按响了门铃,然后静静地等待,暗暗琢磨,
像期终考试考砸了的小学生,不知如何
向父母交差,惴惴不安地敲击小书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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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在小脑瓜里盘算怎样检讨认错。
他的父母啊,早已接到老师打来的电话,
怎么会责怪于他呢,跌倒了爬起来,
才最重要,没受过挫折的孩子永远长不大。
事实也是如此,当李折华看到伯母
佝偻着身子,跑过来开门,有些惊诧,
很快地,一切yīn云都消散干净,经过了
长途跋涉,游子终于回到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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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谈论过去,先泡壶功夫茶解解乏。
李折华进得屋来,而把烦恼留在了门外,
就在她端起紫砂壶关公巡城的当时,
它们在院子里捉迷藏,玩得很是痛快,
有一个甚至还跑近玻璃窗,把小脸蛋贴紧,
尖锐稚嫩的怪叫声,寸寸节节传进来,
让人很不舒服,但少女听而不闻。
心里却暗自担心,老人家会不会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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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的伯父母看见了侄女,笑逐颜开,
而没有来得及分心察看公主的担忧,
表哥表嫂常年忙于工作,很少回家来,
小侄儿也带在身边,在遥远的北美洲,
他能受到比这里更加良好的教育,加拿大,
很冷吧?打电话回给爷爷nǎinǎi吗?一年到头。
表姐呢,她应该会经常来看望吧?没时间,
只要他们忙就好了,她也刚结婚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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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社会不容易,每个人都在随波逐流。
“胡彦树呢?他忙吗?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
东南亚金融危机席卷全球,生意不好做,
内地市场还算健康罗,因为相对封闭。”
吃肉不如喝汤,重女不如重郎。老人家
可不是随口问问,可是一片真心实意。
李折华犯了难,这个问题在路上没有想好,
她嗫嚅着:他是制鞋厂,没有受到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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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资金流转衔接上,出了点小问题。”
“他大部分产品都是外销东南亚,
覆巢之下无完卵,怎么会幸免,不受影响,
你要多体谅他的难处,男人压力大。”
不期然地,有穷公主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体谅他呢,谁来体谅,我不体谅他?
只是有些人不知好歹,狗咬吕洞宾。”
“吵嘴啦?忍一忍,来来来,去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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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他到了我这里,免得人心里牵挂。”
“我都不清楚他去了哪里,打电话也不接,
我想他是在成心躲着我,我不勉强,
强扭的瓜不甜,他也不是三五搭两岁。”
“那工厂的生产、销售,没有了他,如何
运转,你小俩口之间肯定有些儿误会。”
“工厂是他与朋友合伙弄起来的,没有他,
照样能正常经营,他只是躲着我,况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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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懒得去找他,工作上,我们各负其责。”
“明天你就回去,他肯定是不想让你担心,
如果是这样,你错怪了他,要齐心合力,
共渡难关,要走的路还长,你俩还没结婚。”
少女没有应声,她保持了一段短暂的
沉默。然后说道:“明天一早我就回葵城,
不过现在,我饿了,我还没有吃晚饭,
胡彦树,呵呵,如果我们之间还有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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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侄女也不错啊,嫁得出去,不用担心。”
“有电磁炉,今晚随便给你炒两个小菜,
你将就点,明天伯伯再给你做顿好的。”
但公主她没听见,站起身,把冰箱门打开,
“自已动手,丰衣足食。您坐下看电视,
我啊,走得急促,来得匆忙,什么也没带。
明天一早我就赶火车到葵城去,您不用
cāo心,只要填饱肚子就行了,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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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速度,李折华甚至比微波炉更快。
一阵风卷残云之后,伯母爱怜地望着她:
“慢点,别噎着,又没有人来跟你抢,
爱情第一,工作重要,身体更不能垮,
我说啊,你一定要吸取教训,擦亮眼睛,
现在外面的世界乱得很,人心复杂。”
本来李折华正在收拾碗筷,清心咒开始了,
赶快溜之乎也,年青人听到这些就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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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反驳解释,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她不能跑开,迈动脚步,用走为上的计策,
那样会伤老人家的心,并且也不礼貌,
她只能王顾左右而言他,调换话尾,
像海豚追逐沙丁鱼一样,把一小群鱼儿,
从庞大的鱼群切开,变成美味的食饵,
或者干脆偷换概念,像懵懵懂懂的孩子,
在自己的认知上,对老人的话题喋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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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采用第二种方式,屋里一片天伦之乐。
老人默许了她,伤心的话题不再深究,
孩子已长大,有自己的思想与选择,
对于感情,只有身在其中的看得更透。
这些被感情纠葛纠缠得喘不过气来的孩子,
啊,在现代意识驱使下,有更高要求。
相对于他们,我们已落伍了一千年,
仅仅只有爱情,早已是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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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是对的,但没有人听她喋喋不休。
“没问题,我的思想可是一点也不落伍,
虽然生长在农村,在广州这么些年,
已百炼成钢,再也不是当年那么好欺负。
等攒够了本钱,我也要,一定要回到乡下,
还是桃林那小山村好,我做梦都想回去,
如果有可能,我也要在那山垭中
开一个玩具厂,这一点彦树也十分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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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我的眼光,为他开拓转移了许多业务。
以前,工厂主要生产低档皮鞋,价格低廉,
销往东南亚,销量还行,但是利润不大,
除去成本以后,就没有多大的空间,
我建议他们与一家著名的意大利品牌
联营,一方面自己的产品特sè不变,
但是仅只销往内地,打民族概念牌,
高档皮鞋,则远销欧美,洋人就是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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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如堕五里云雾,不知所以然。
“这次金融风暴突如其来,我相信他的损失,
不能说没有,但是也不至于大伤元气,
再没钱,鞋子还是要穿,不能光着脚趾。”
少女一边把洗洁jīng倒入几滴洗碗,
一边侃侃而谈,心里却暗自在寻思:
赶快撤,又差点扯开了话题,不过彦树啊,
你去了哪里?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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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已怀上了你的孩子。
幸好老人没有答话,一时之间,有些冷场,
原来伯父已到阳台上逗鸟去了,伯母
忙着清理衣柜,心不在焉,柜门打开又阖上。
已从侄女的话中听出了年轻人的苦涩,
但又帮不了她,就让她一个人疗养,
她能行的,一定行,我们看着她长大,
一定不会倒下,她总是有自己的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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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有多大困难,她从不放在心上。
“你小侄女昨天从加拿大打了电话过来,
老李,诗娴她们在哪里来着,瞧我这记xìng,
人家外国有什么好,名字也古里古怪。”
“卡尔加里,是一座新兴的石油工业城市,
教育发达,景气的经济带来了济济人才。
折华啊,别听你伯母说外国如何如何,
其实她心里美着哩,逢人便夸诗娴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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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说隔代更亲,美一番也是应该。”
老人家总喜欢唠叨,记xìng又不大好,
对外界的反应也不灵敏,还不易变通,
就像一位方丈,住深山老林中的古庙,
他的信念与信仰比任何年轻人都要坚定,
与之相悖的超自然力量也不能使之动摇,
行事说话都早已开成了一套固定程序,
一旦有情况,就迫不及待地搬出来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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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女儿的话,其实并没有听进多少,
以不变应万变,德高望重的关键在于阅历,
还有在自己熟悉的领域里成为宗师,
万变不离其宗,天下事也就一个道理。
当然,有的方丈走出了常规,比如释永信,
他在世界各地开设武馆,利用高科技,
广授门徒,少林武术走在了时代最前面,
充分地诠释着佛门慈航普渡的奥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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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越来越要求有一个强健的身体。
“表姐她们还好吧?有没有常回来看看,
还是国家公务人员好,旱涝保收,金融危机
对她们一点冲击也没有,整个一金饭碗,
上班也没得什么事,快过年了——还有红包,
比企事业的要大,不过有一点我不喜欢,
就是不zì yóu,一点点小事不知道要担当
多大责任,机关里有勾心斗角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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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折华突然发觉自己已走得太远,
我这是怎么了,变成了令人生厌的长舌妇,
把平时与姐妹们的感慨一锅端了出来,
赶快自制一个漂亮点的梯子下去。
很多时候,不是心中有个明确目标,
对亲人的幸福,李折华也不可能牢sāo满腹,
习惯使然,就是对不可企及的高度,
比如中东石油大亨们的穷奢极y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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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能当作传说,想像一下也似属多余。
但她的话在老人那里激起了共鸣,
就像一台高效的,严格的筛选机器,
把李折华话里的秕谷剔除得干干净净:
“国庆黄金周,她们单位组织海南旅游,
每年吧,都要出去一两次,去年是běi jīng,
明年听说准备到欧洲去,新马泰已去过了,
依我说啊,有什么好玩的,看到的尽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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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去xī zàng回来,好家伙,一场大病。”
李折华还没有登上自制的梯子,收拾完毕,
她也就不用费力地找寻台阶,坐在电视前,
喝着伯母泡的家乡茶,一边翻按遥控器,
没有哪一个台的节目能让她平静,
周末,这些没完没了的娱乐的大众媒体,
置身其中,都可以当明星,只要有表现yù,
人人都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秀一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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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也不想继续伯母无穷尽的话题。
人哪,年纪越大就越忍不住需要唠叨,
对于她们来说,生命的全部乐趣在于身边
有一对时刻聆听的耳朵,能随叫随到,
但她们的话语绝大多数没有主题,
其实啊,伯母并不是在侄女面前炫耀。
不容置疑,家长里短或菜篮子更让人,
神彩飞扬,不过这出戏只能自编自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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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儿比较豁达,他一直躲在阳台喂鸟。
于是,有穷公主感到困意一阵阵袭来,
她说:“我有点累,要先去睡了,明天一早,
还要赶火车,还不知火车票有没得买。”
“客房里的被褥都是新换的,你去睡吧,
不要想太多,选男朋友又不是买菜,
没关系,到哪个山上唱哪只歌,你这样优秀,
他一定会找你,你俩还会像从前一般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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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不要小姐脾气,对他不理不睬。”
“呵呵,那可要看他的态度与我的心情,
还有一个就是时间问题,我年纪大了,
没有多大耐心,也不想为他耽误青chūn。”
“放心吧,等不到你从乡下回来,他就会
迫不及待地来找你,现在肯定是脱不开身。”
“但愿吧,我看啊,他也不是了不起的人物,
在我面前高傲,他还没有那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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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弃了我,当然,他还可以去找别人。
我去睡了,拉家常的话实在不能再陪,
姻缘一定的,月下老人肯定不会忘记我,
他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他,总有个了结,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总得有个交待,
我虽不会纠缠,但这不是他作事的风格。
等到我嫁出去,我一定会与他上门来,
请伯父伯母喝喜酒,送大红喜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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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公主告别了亲人,进入甜甜的沉睡。
这一晚,她什么也没想,一觉睡到大天光,
不是她知道想也白想,而是实在是无事可想,
再者头一旦沾上枕头,便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觉醒来,看到一张当rì的火车票,
就俨然端正地摆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时间是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李折华
翻身坐起,拿起火车票仔细端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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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亲人好啊。只是时间有点紧张。
我这是怎么了,本来要快快逃离城市,
离这该死的伤心地远些,更远些,曾经
打算永不回来,连想一想都倍觉可耻,
而现在竟然有了一丝留恋,有些温馨,
有些儿女情长,算了吧,回忆到此为止,
即使我在这里多呆一刻,能等到他吗?
痴人说梦,幸福的到来绝不靠布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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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得去问一问多少钱,怎么回事?
于是少女整理好被褥,从客房走向客厅,
但是整幢楼房静悄悄地,一点声息
也无,老人家都是百灵鸟,习惯在清晨
早起,把一整天的活动准备工作做得
熨熨贴贴,像护身符一样看护着家庭。
他们总是在山林的最深处不停歇地歌唱,
把年轻人对生活的美好向往唤醒。
100
李折华出得门来,走上庭院中的小径,
伯父伯母相携着从欧式镂花铁门外走来,
和谐安详宁静,像一个统一体,任何
风吹雨打,外来力量,都不能使他们分开。
在生命行将熄灭的尽头,有大智慧
如露珠般晶莹地凝结,公主由衷地感慨:
我的另一半在哪里?是他吗?我从家乡
来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心中那份热爱,
101
该死的三足金乌,你要保重不受到伤害。
“起来啦,有没有看到桌上的火车票,
你姐姐的同事一早送来的,放心,是真的,
我啊,与你伯父担心你这几天休息不好,
就给她挂了一个电话,看她有没有办法。
我们担心你在排队时会不小心摔倒。
虽然现在买火车票不是很紧张,但是,
何乐而不为呢,如果对她来说举手之劳,
102
你就是买黄牛票也不容易,提着大包小包。”
“看到啦,多少钱?应该不是票面上的价格,
呵呵,我除了刚来广州时排过队,其余时候,
基本都是找黄牛党,多一点钱,无所谓。”
李折华一阵心痛:这不是我的心里话,
我很在乎,每一块钱上都沾有我的心血。
“现在想要欺骗过我,可不是容易的事了,
相比之下,人民币更难辨别真伪。
103
话说回来,我要对表姐和她的同事道谢。”
“傻孩子,现在经济形势不好,钱难赚,
你又辞去了工作。吃了早饭后,你要走的话,
就早点作准备,要不然就安心住几天。”
一向不大开口的伯父终于开了金口,
“年轻人嘛,挫折不要紧,就当积累经验,
重要的是要摆正心态,没钱用的话,
只管开口,等下伯母会给你点零用钱。
104
回去后,快点过来,不要贪恋在父母身边。”
不久,在伯父的家门口,伯母谆谆嘱咐:
“现在回乡的人多,一定要注意安全,
不要与陌生人说话,时时提防着点没坏处,
现在听说有**药,厉害着呢,跟我们
一起打太极拳的蔡nǎinǎi,一不小心就中了盅,
被人问路骗去了十几万,你年轻,心思活络,
也不要太自信,有事找jǐng察,不要犯糊涂。”
105
“就是jǐng察也不能全信,也有的是笑面虎。”
李折华加上了一句,以示她听进了伯母的话。
她知道,老人家对这句话产生不了共鸣,
即便她实在不以为然,想接上这个茬:
“你事先看他有没有佩戴证件,在火车上,
人民的军队里,应该是没有害群之马。
在今天这样的社会,要想遇上雷锋叔叔,
就有点为难,但毕竟还是要相信jǐng察。
106
回去后来个电话,莫忘了这边的家。”
少女微笑着一一答应,然后挥手道别,
提起放下的行旅,走上了回家的证途,
没有什么的,一条道路一旦走得透彻,
便没有恐惧,该来的跑不掉,不该来的,
祈求也是枉然,被削去了枝枝叶叶,
就像一幅不甚了了的地图,从那些歪歪
扭扭的线段上,看不出沿途任何景sè。
107
想像不出任何际遇,灰或者桃红sè。
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躺在记忆的尽头,
一次次地被替换,但目的无疑是确定的:
那就是回家,一定要回家,而不是去旅游。
李折华坐在一站起一站停的公交车上,
有些颠簸,更严峻的事实让她置之脑后:
我真的失业了吗?还是我不肯承认?
我就这样回去?轻轻的行囊,空空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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