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秋月并不知沈清悲愤填鹰的心情,在罗家她是下人,很多事都无权过问,也无从打听,只能是安份守己做自己的事,有时候偶尔知道一些皮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就无心去探个究竟。所以徐家与沈家仇怨,原先仅知道个大概,现在这么长时间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见沈清等人救了大家,心中即没有细想也没有掂量轻重,就把徐宝山在队伍中的事透露了,话后又没注意到沈清表情的变化,继续说:“自从那次你们走后,大太太、二太太没几天就过逝了,炳全四少爷知道这祸是五少爷他们闯的,怕留在家里你们继续找麻烦,就把五少爷和徐少爷领到西安上学去了。炳枝小姐自从大太太过逝后,在家没了依靠,征得老爷同意,决定跟炳猛少爷到西安去上学。柄云小姐见炳枝小姐到西安来上学,也闹着上学,炳猛少爷就把她们两姊妹一起带到了西安,当然,我们丫头们也跟随到西安来服侍。后来听说rì军要打我们陕西,各学校的学生鼓噪起来都要求参军,小姐们也一样都要求。炳全少爷怕我们投错了队伍,他亲自打听,最后给我们联系好,六少爷炳猛、五少爷炳勇、徐宝山少爷和大小姐炳枝、二小姐炳雪、三小姐炳云,还有我们丫头们,一共十几个人随炳全少爷参加了陕西抗rìdú lì师。这个师大部分都是我们陕南人。”
“这里怎么没见到罗家少爷们呢?”沈清努力控制自己,表面装作心平气和地问。
“我们参军后,四少爷柄全和六少爷柄猛分到师部,一直没和我们在一起,联系的也少,现在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五少爷柄勇在侦察营一连当连长,徐少爷在侦察营二连当连长,营长就是你们救过来的张营长。我们是师部女子别动队的,队长是二小姐柄雪。昨天,rì本兵把我们师包围了,我们同rì军打了一天一夜,今早上被rì军冲散了,张营长带侦察营保护我们突围时也被打散了,五少爷柄勇带着柄枝小姐他们向别的方向突围,不知突出去没有。张营长和徐连长带着我们冲到这边就遇到了你们,你救的那人就是柄雪小姐。”
“哦。”沈清明白过来,轻轻拍了拍秋月的肩,说了声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就向那群**走去,他明白徐宝山就在这群人中。
“哈……哈,原来是你呀!老天啦,真的长眼啊!”
沈清还没走到**聚集点,突然侧旁一棵大树下传来一阵爆笑,急忙回头望去,只见铁黑子按住一个人挥拳猛打,挨打的人没有反抗,也没有吱声。杨力和乔一明看见了急忙跑过去,挡住了铁黑子连连追问怎么回事。
“是这狗rì的,就是这狗rì的杀了我们的父母!”铁黑子边扑打边大声咒骂着。由于激动,头发眉毛都竖了起来,黝黑的脸变成了乌红sè,一双带血的眼珠子快要从大眼眶里蹦出来,嘴张得大大的不断吐着舌头,狂笑着似要扑上去撕咬下一块肉。
沈清知道铁黑子抓住了徐宝山,便掏出枪奔了过去,一把抓住徐宝山衣领,顺势骑在身上,用枪顶着徐宝山的头,咬牙切齿冷冷地问:“贼狗rì的你也有今天,现在落在我们兄弟手中,还有什么说的?”
杨力和乔一明见沈清出手,又知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所以再不好出面阻止,由弟兄二人发泄。
徐宝山像一条死狗样顺势躺在地上,双眼瞪着沈清和铁黑子,面部木僵毫无表情,既不争辩、反抗,也不求饶,任由沈清兄弟疯狂叫吼、殴打。大祸临头的他,心境反而平静如水,也许知道现在任何反抗、辩解和求饶都是徒劳的,或者知道自己的罪孽深重,想用死来洗刷清自己的罪孽。
由于激愤,沈清已泪流满面,握抢的手不断颤抖。按理说,此时为了报仇,处死徐宝山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不知什么原因,手中的枪始终没响。
这时,队员们和**都围了过来。沈泉见大哥沈清和铁黑子抓住了徐宝山,一时激奋得血冲脑门,从药箱里拿出一把手术刀,怪叫一声扑上去举刀就刺。沈清眼明手快,身子向侧旁一倒,顺势一脚把徐宝山蹬开,沈泉一刀插在了地上。沈泉见一刀没刺中,从地上抽出刀又向徐宝山扑去。沈清急忙伸手抓住沈泉的一只胳膊,高声喊道:“沈泉,等一下!”
沈泉回过头不解地瞪着大哥,泪水夺眶而出。这一头大家没注意到珍珍扑上来,抱住躺在地上的徐宝山的大腿就是一口,徐宝山发现是珍珍,吓得“啊”地一声惨叫,翻身爬起来就跑。铁黑子赶上去,纵身飞起一脚又把他踢爬下。
“沈队长,能不能请你们饶恕他?”这时,张治在两个士官的掺扶下走过来说。
“是他害死了我们的父母,害得我们兄妹家破人亡,害得我们有家不能归,过着这飘荡流离的生活。今天,他落在我们兄弟手里,就怪不得我。”沈清咬着牙,冷冷地yīn沉沉地说。
“我听他说过你们之间的事,其实他后来很后悔,唉!过去我们都很混,做了许多对不起别人的事,以至于心中背着沉重的负担,常常自己都觉得不是人,所以在战场拼死与rì本人作战,想用自己的血汗洗刷过去的罪孽,来报答老百姓的养育之恩,让心中得到宽慰。”张治挡在沈清的枪口前劝道。见沈清兄妹都瞪着徐宝山,一对对饿狼般的凶光似要把徐宝山撕碎,感到没法挽救,免不了大急道:“徐连长你就吱个声认个错吧,你毁了人家全家,这事不怪你怪谁?”
“张营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还是请你让开,让他们把我杀了算了,我不怪他们。过去我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今天是我罪有应得。”徐宝山说完坐起来,看了一眼铁黑子和珍珍,又道:“但是,你们也灭了我的全家,这会不杀了我,今后有机会我也要报仇的,所以说,还是把我杀了清静。这样,我们两家人的仇怨就此算有了一个了解,避免rì后再有麻烦。”
“混账东西!你不去害得人家家破人亡,人家灭你全家干啥?妈的,是你自己害了你家,难道你不知道?”张治大怒,高声骂道。
“是的,我即害了他们家,也害了我们家,就是因为这,我才请他们结果我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如果真能对我下手,我得到了解脱,心中好受些。”徐宝山说到这里,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也许想到了自己父母,或许……眼泪流了出来。
“说什么话呢?大敌当前,我们能自己窝里斗吗?再这么说,小心老子一枪崩了你。”张治听了更是大怒,忍着伤痛走过去,一把抓住徐宝山的衣领骂道。回头见沈清和铁黑子退后了两步,才高声道:“现在给老子听着,你还没有权去死,得给我好好活着!rì本鬼子化装**和老百姓偷袭八路的情报,你得马上送到,管他咋样,我们不能再让中国人吃大亏。这个情报是你带人截获的,只有你最熟,到八路军八二0游击支队的路线你也最清,如果你死了,情报谁去送?你是知道的,如果不及时送到,八路军有可能遭到致命打击,到时候我们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
“哥,不能饶了他。你们没有看到他当时是怎么欺辱我的,也没看到爹妈死的时候的惨状。”这时,不知珍珍啥时候跑去拿着一柄大刀,走到沈清跟前颤声哭道。此时,她狠狠地盯着地上的徐宝山,双眼噙满了泪水,握刀的手及全身都战抖不止。
铁黑子抢过珍珍手中的刀,迎面向徐宝山劈去,说是迟那时快,坐在地上看热闹的肖森生翻身一标打在铁黑子扬起的大刀上,铁黑子失了准头,一刀砍在一棵树上,气得铁黑子拔出刀冲到肖森生跟前骂道:“谁让你这麻匹管这事的?”
“你没……没听说杀了他……他,谁……谁去给……给八路军送……送信?”肖森生急得脸都红了。
沈清走过来把铁黑子拉开,见珍珍哭的死去活来,又过去轻轻拍了拍珍珍的头说:“算了吧,我们暂时先放他一马,以后瞅准机会再说,这会儿把他宰了,虽然出了心中恶气。八路军这一头没人报信,吃大亏的还是我们自己人,这紧要关头,要以大局为重了。哪一头轻,哪一头重我们还是要掂量掂量。”
沈清说完,示意铁黑子把珍珍扶开。此时,钱兰兰过来,瞪了一眼徐宝山,然后同铁黑子把珍珍扶开。
张治见沈清兄妹情绪稍缓,走过去把沈清叫到一旁道:“沈队长,我有话要给你说。”
“咋?”沈清气愤愤地问。
“你们之间的仇怨要说我不应该插手,但是rì伪合围八路军的yīn谋,这里只有我和徐连长两人知道,我这伤,你看咋去的成?如果不及时把rì伪军yīn谋传过去,最起码八路军八二0游击支队将要受到重大损失。我看还是以大局为重。”
“其他人就不知道吗?”沈清瞪着张治问。
“这么重要情报,我们怎会向外乱说?”
“你们说给我们,我们再传过去就是。”
“你们初来乍道,连方向都摸不清,就是给你们讲了,你们能辨清方向?再说,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八路吗?情报是徐连长带人截获的,他熟悉rì军合围的具体细节、时间、出兵路线、数量和合围的重点目标,到八路军八二0游击支队的路他也最清。我看只有他去最合适。你看……”
“依我气,真不能饶他!”沈清狠狠说了一句,甩袖走开。
张治见了,急忙把四名男**和徐宝山叫到跟前道:“你们知道我们队伍被打垮了,侦察营就剩下你们这么些兄弟了,队伍已不复存,但是我最后再一次命令你们,跟随徐连长以最快速度找到八路军八二0游击支队,将rì伪军合围八路军的yīn谋告诉他们,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记住,只要大家还剩一个人,都要把情报送到。”
徐宝山一挺身站起来,敬了个军礼,道:“营长你放心吧,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保证把情报送到八路军的手中。只是我们把情报送到后在哪里找你们?”
“师部被打散了,听说师长也牺牲了,看来我们自己的队伍是无法回去了,今后会落到哪个地方我一时说不准,要不你们先在八路那边呆着,到时侯我站稳脚后再派人来接你们。如果在那边干得好,大家留在那里也行。”
徐宝山听后,眼圈都红了,与张营长似有永别之感。实际上,自从铁黑子血洗了他家,沈清等人又攻下罗家大院杀死他姑后,对他的触动太深太深。以前只知道在外边杀人放火,欺辱他人,没想到自己瞬间便成了无依无靠、无家无业的孤儿,无论到什么地方,人们尖刻的语言,怨恨的眼光,像烙铁一样烙在他的心中,让他猛然明白自己确实是一个祸害虫,一个祸害家人、祸害别人的害人jīng!心一度深陷在懊悔煎熬之中。他觉得自己可怜,可怜得不懂人世;可怜只知道世上仅有自己,而不知这世上还有他人也跟他一样活着的人;可怜自己只有躯壳而无灵魂。他越来越不满意自己,有时觉得应该去死,羞愧存在人世间。当沈清等人攻进罗家大院,挟持了罗家家眷点名要他时,他几次冲出去要以自身换取罗家家眷的安全,罗仁财、罗柄勇、罗柄猛死劝都难劝住,后来罗柄勇急了,拿了根绳子把他绑在一根柱子上,他没法才安宁下来。后来,在忏悔中他变了,平时很少说话,不再在外滋事,甚至不愿出门,往往自己把自己锁在房内瞪着天花板发呆。罗家兄弟围剿沈清等人时,让他带队,他跑了两天后就辞了不再干,他似乎已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心中不想再置身仇恨纠缠之中。在罗家生活那段rì子,他最佩服的是六少爷罗柄猛,尤其是佩服罗炳猛懂得古今中外许多知识和人生哲理,也让他滋生了生存下去的勇气。后来,罗炳猛暑假满后要返校,他就跟着到西安去上学,罗炳猛动员他参军,他也就真的当了兵。到dú lì师后,很长一段时间,不懂和不理解的事,总是找罗炳猛询问,到侦察营后遇到了张治,张治作战灵活、果断、勇敢,对兵士严格、关心、体贴,所以,从内心很快就从对罗炳猛的佩服转向张治。在张治面前,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切都很顺从听话,久而久之在心中形成了一种说不清的依靠。而张治也觉得徐宝山听话,平时不多言不多语,脑子灵活,作战勇猛,每次交代的事总能顺利完成,所以也另眼看待,有兄弟情谊之感。这时两人要分手,且是相聚遥望无期的分手,心中都免不了难舍。
张治过去抱住徐宝山,语涩声重地说:“我负了伤,不能同你们同行,唉!没法子,这次就全靠兄弟你自己了。”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轻声道:“我只能想这办法救你,赶紧走,迟走恐怕生变,到时候我就难救你了。”
“我知道。”徐宝山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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