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年年找你们帮衬,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都不知咋样感激。”
“哪家能保证不有个难处?相互帮帮都是应该的,不要客气,有啥你说就是。”
“你知道去年秋干,我们那点薄地减了一半的收成,今年开chūnrì子特别难过,几个孙子脸上都挂了菜sè了,身上都浮肿了,没奈活,就来找你了。不管咋样,烦你弄百把斤粮食救急。”
“哦,这……这不是啥问题。”
“秋收后我想办法还你,还不了粮的话,年底砍半边肉来低帐,你看咋样?”
“没啥问题,你放心好了。只是今年细粮少些,还有一些陈旧谷子又没有擂冲出来,你一下要一百斤,恐怕一时凑不够。”
“我们一大家子人,个个饭量又大,没有百十斤粮食,恐怕这个荒月难撑出去。”
“要不,先给你五十斤米另加五十斤包谷,你看咋样?”
“包谷也好,包谷搭菜比米还经吃些,全给包谷也行。”
“不能全是包谷,吃久了人会受不了。”
“哎呀,能有包谷糊糊吃,把命拖到就是万福了。我们这种人,哪个还管啥粗、细粮?”
雷表叔家住雷家寨,这雷家寨地处凤凰山脚下,坡陡地簿,遇有旱涝准有灾。当地人称:雷家寨山两条槽,天干雨闹年年糟;早吃洋芋晚吃苕,吃顿包谷算犒劳。雷家寨的人大都很穷,稍微有大一点灾年,就有饿死人的事发生。这雷表叔叫雷兴华,是这一带有名yīn阳先生和媒人,因为爱扯谎,大伙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雷扯谎,他也以此为荣。记得有一次他到集镇去赶场,经过卖猪肉架子时,一杀猪匠拦住了他开玩笑说:“你今天扯谎能让我相信了,我就送一刀肉给你。”他接口就说:“哎呀,这会儿我哪有时间扯谎,汉江有人毒鱼,白了一大片,这不我正急着去捞鱼,哪有时间给你在这卖嘴?”说完就往汉江边跑去。杀猪匠信以为真,也带着些人跟着向汉江边跑去,到了江边,雷兴华站住回头对杀猪匠一笑说:“这不你就相信了。”杀猪匠看着汉江里啥也没有,知道自己受了骗,伸了伸舌头,哈哈大笑着回到集镇,乖乖给雷兴华割了二斤肉,自此后,他的名字被雷扯谎代替。当然,他这扯谎与家境有关,因穷,不扯谎咋养活了一家人?只是印了“人穷志短勤扯谎,饱嗝饿屁冷尿多”这句话罢了。他识得一些字,在雷家寨那一块子算通今博古之人,膝下仅一子,又很愚钝,只会干些闷活,不会支应其他事,里里外外全靠他。倒是几个孙子很灵光,近两年,替他分担了很多负担,使他看到了希望。为了这个家,他不得不背着装有罗盘的褡裢到处招摇撞骗,所以,落下了一个臭名声。实际,知根知底的人给他正经打交道不多。
沈洪恒知道他这些毛病,但考虑是远房亲戚,加之原先打猎时常到他家坐坐,麻烦了他,所以往往灾年也就伸手救他一把。他倒也知恩图报,在沈洪恒面前从来就不扯谎,沈洪恒家中有事,只要他知道,也肯出头露面帮忙。
“我这次也不是来白打抽丰的,确有事找你商量。”罗扯谎抽完最后一口烟,神sè凝重地说。
沈洪恒见他这样,知道有事,问道:“啥事,你说嘛。”
“徐保长的娃看上了你家的幺女子,保长托我来说媒,我左右想他们那娃是个不成器的货,你们不可能答应。但你晓得徐家人是蛇蝎心肠,你们不同意的话,他们就会来找茬,我怕你们吃亏,这才跑来报个信,提早防着点。”
“啥?表叔这事可不敢开玩笑。”沈洪恒冷不丁听到这消息,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追问。
“表侄,你家的事就是我家事。不是我说你,都啥时候了,你看我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这……这如何是好?”沈洪恒听后,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你们同意,我回去就给人家回个话就是,再没有啥说的了。如果你们不同意,就得赶紧想个法子,把这事支开,当断不断,必受其害。”雷扯谎劝道。
“要我们同意是万万不可能的。这娃儿是他妈个啥东西,谁都知道,我们咋会把自己的女娃往粪坑里推?”
沈洪恒知道徐保长徐甲人这人,这些年,徐甲人依仗妹夫罗仁财的势力,弄了个保长当,平rì里常挂着一只短枪,带着保丁走乡串户,惹是生非,欺压乡邻无恶不作。他那独子徐保山,更是不做正事,常带着地痞流氓吃酒赌牌、滋事打架、进烟馆、玩女人,无恶不作,周围被他坑害的姑娘不知其数。去年,湖北汉剧团到镇上演出时,他看中了一名角,便带着一帮混混到戏棚去调戏那女子,那女子气愤不过,扇了他一个耳光,他恼羞成怒,拔枪将那女子撂翻在戏棚内。没想到,这戏班子与安康官员有牵连,这事一下惊动了安康官员,派人把他抓了去,后来还是罗仁财让罗炳双上下活动,花了不少的钱,才平息了这事。通过这次教训,徐保山很长一段时间都缩在家里不敢出来惹事,但不知怎么他又看上了珍珍。
原来,罗炳chūn杀人逃上山后,jǐng察局和县保安队的人折腾了上个月,也不见罗炳chūn的影子。罗炳勇知道罗炳chūn负伤,逃不了多远,在山上没吃没喝,也呆不了多久,而这么多人在山上山下搜了这么久,却不见踪影,觉得此事蹊跷,心中想到与那两个打猎人肯定有关,所以派人四处打探,弄清了沈清家的住址,又让徐保长以征粮为由到沈家去打探。徐保长因见儿子在家憋闷久了,怕憋闷出毛病,出门时特意带上,让儿子出门散散心。真是:有福不是祸,有祸躲不过。按山里人的规矩,陌生男人到家时,姑娘媳妇是要回避的,哪想到,偏偏那天李芬要珍珍到婶婶家去借“丝光线”绣鞋垫花用,珍珍借线后回家时又偏偏与徐氏父子迎面撞了个正着。珍珍见有陌生男人到家,急忙进屋避开。
“好美!”这边早酥软了那徐保山,喃喃自语地说。
“哪来的这天仙般的女子?”徐保长心中也是一弹。
是的,珍珍很美。瓜子脸,柳叶眉,樱桃口,蒜头鼻,面若花,声如莺,一双会说话的乌黑大眼更是勾人魂魄,适中的个头和微胖的身材再配上齐腰大黑辩子和紧身小花袄,真是:
珠齿一启银铃袭,窈窕淑女天上来;
醉倒宫廷痴心汉,万里江山yù抛开。
“如果能娶上这女子,死了也值得。”徐宝山见珍珍避进屋,便立在门口痴痴呆想,一时忘了进屋。
“走!进屋。”还是父亲徐保长知道儿子的毛病,拍了一下儿子的手说。
徐宝山受了一惊,才清醒过来,麻麻木木地跟在父亲的身后进了沈清家。恰巧那天沈清兄弟不在家,沈洪恒不知因由,徐保长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带着腻腻痴痴的徐宝山回家。
徐宝山回到家便发起呆来,闭上眼似看见珍珍天仙般的脸,睁开眼又似看见珍珍诱人的背影,痴痴呆呆神魂颠倒,坐卧不宁,茶饭不思,没几天就病倒了。宝山妈看到宝山这样,慌了手脚,急忙请来郎中,郎中把脉后说无病,问宝山,宝山只是感到一身无力懒洋洋的,也说不出因果。还是徐保长明白是怎么会事,拍胸膛表态要把珍珍给宝山娶回家,宝山的病才见好转。
雷扯谎当天把百余斤大米分两次转运回家,第二天,又撵到徐保长家搪塞了一番。徐保长知道沈洪恒没答应,心中明白自己儿子那德xìng,需人家顺当答应,肯定要费一番周折。所以,他也没怪雷扯谎,只是叮嘱雷扯谎再去劝说,末了,还给了一个大洋重谢。这一边他又找沈洪恒的亲友去打圆场,想凭自己的势力把这事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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