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国15年刚过冬至,沈清父子二人领着一黄一黑两只大猎犬到凤凰山去狩猎。头三天除了打了几只野兔、野鸡和一条小猪獾子外,没有什么大的收获,二人只得在山上窝棚里熬了三夜,第四天,他们一早随着浓雾向深山搜去。山中灌木林,似一张皱皱巴巴的大黄纸,把整个山严严实实覆盖着,沟壑遍野到处是厚厚的黄sè树叶、黄sè野草、黄sè藤蔓、黄sè树枝和树干。林间,除了偶尔有几只鸟飞过,传出“噗噗”的飞翔声和叫声外,静得连放一个响屁,都觉得声音过大。父子二人踩着厚厚的树叶,艰难地穿梭在树、野草、藤蔓间,jǐng惕地搜寻着猎物可能藏身的地方,当浓雾散去,太阳升到了头顶时,二人刚搜到一座大山脚下,在父子前边窜上蹿下的两条狗突然停下来,那只大黄公犬抬起头,盯着面前山崖上“呜呜”呲牙咧嘴的低沉吼起来,黑母狗惊恐地夹着尾巴不断向后退。
“有大东西,不准乱跑!”沈洪恒吃一惊,一把拽住走在前边的沈清,端抢挤身上前挡在前边,然后神sè凝重地说。
凭经验,沈洪恒知道遇到了猛兽,而且离他们很近,或者就在身边。他猫腰夹在树丛间,抬眼看见半山腰的陡崖平台上,站着两只小牛犊子般大小的花钱豹,只见两豹子耸着毛,呲着嘴盯着猎犬,“呼呼”地低吼着,但并没有扑下来。
“爹,是啥东西?”沈清长这么大,还没有见到过活豹子,陡然遇着了,一时还认不准,不由轻声问父亲。
“是豹子。”
“它们听到狗叫,为啥不动弹?”
“这崖上说不定还有它们的崽子,不然它们早逃走或者扑下来了。”沈洪恒凭经验轻声对沈清说。接着拽着沈清的手,向后退了几丈远,把两杆钩柄猎枪的弹药退出来,重新装上药和铁子,并给每杆枪灌了铁条。
“爹,能打下来吗?”沈清第一次遇见豹子,这种畜生,他自小就听大人们说过它的厉害,这一次一下冒出来两只,心中不免紧张得“咚咚”直跳起来,不放心地问。
“我们试试。”沈洪恒打了多半辈子猎,虽然打过几只豹子,但他单独还没有打过,现在虽然有儿子帮忙,毕竟儿子太稚嫩,心中并没有底,很是踌躇。但是,这种猛兽猎人一辈子很少遇到,加之一张豹皮可以换十块银元,肉和骨头加起来就更值钱了,没想到这一次一下就遇到两只,真是个难得的机会,他又不愿放弃。
沈清当然听说豹皮、肉、骨头的价值,也知道这种东西难得遇到,虽然心中害怕,但是也不想放弃。见父亲很想打,又很迟疑,知道父亲担心。便稳了稳情绪,壮了壮胆反安慰父亲道:“只要我们悄悄接近,在有效shè程范围内,我们还是有把握把他们打下来的。”
沈洪恒悠悠地瞥了儿子一眼,道:“枪响后,你趴在原地不要乱动,有问题的话,我处理。”说完,向前蹑手蹑脚溜去。
沈清知道父亲怕自己涉险,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心中体验到了父亲那份挚爱,心中一热,眼泪差点掉了出来,嘴上却没说啥,端着枪,壮着胆子跟在父亲的后边。不一会,父子二人摸到崖下的蒿草堆里停下来。猎枪的有效shè程是三到五十米,沈洪恒不敢大意,认真测量了距离后,领着沈清爬到一石台下,把沈清按在石台下,悄声道:“沉住气,你瞄准后,我数一、二、三同时开枪。”
沈清点了一下头,悄声问:“我打哪一只?”
“外边的那只没遮拦,好打,你打外边的。里边的那只仅露出了一个头,我怕你没把握,还是我打。”
两只豹子站在崖上一动不动盯着两只犬,好在两只犬一扑一缩地引开了它们的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两杆枪已对准了它们。沈清等父亲刚数到三,就搂动了扳机,崖上两只豹子应声载了下来。沈洪恒跳起来,拔出腰刀大声吼着向前扑去。可是,当他刚冲到豹子跟前,一只豹子从血波中“嗷”一声突然弹起来,原来这只豹子栽下崖并没有毙命,反把跑在前边的沈洪恒按翻在地。沈洪恒不愧为老猎手,奔跑中见豹子罩来,急忙把手中刀一丢,腾出双手一把抱住弹起的豹子,脚手死死地反扣豹身,头顶顶住豹子的下腭,使豹子无法伤到他。趴在石坎下的沈清见后,大吃一惊,慌乱中也顾不了多想,提起手中刀急扑向前,持刀向豹子砍去,哪知豹子正与父亲缠在一起翻滚,一刀下去差点剁着了父亲,他愣了一下后,急忙丢下刀,转身捡起父亲丢在地下的猎枪,回身有一枪托没一枪托地砸向豹头,直砸得那豹子七巧鲜血直流,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了,仍然不敢停下来。正在得劲中,突然,崖上“嗷”地一声飞扑下一怪物,地蛋般滚过来,抱住沈清的腿张嘴就是一口咬住。毫无准备的沈清吓得“哇”的一声跳了起来,正想用枪托砸那怪物,定神一看,见那怪物竟然是一个头发齐腰,光溜着身子,一身乌黑发亮,年龄不足十岁的小男孩。那男孩缠住沈清“呼哧,呼哧”地又抓又咬。沈清急忙丢下枪把那男孩按翻在地,没想到那男孩力大无穷,身手异常敏捷,翻身反把沈清掀翻在地。沈洪恒见情况危急,急忙掀开断了气的豹子,翻身爬起来,扑过去推开了那个男孩。男孩滚到一堆草丛中,爬在地上,双眼shè出绿光,呲牙咧嘴,喉咙发出豹般“咴儿咴儿”的吼叫声,摆出要拼命的架势盯着沈清父子,直到那两只犬靠到沈清父子腿边对着那男孩扑咬,男孩才爬到豹子尸体旁“呜呜哇哇”哭叫起来,神情异常哀伤,就像死了亲人。
沈清父子很是愕然,惊疑地望着那个小男孩,百思不得其解。过了一会,父子俩商量着把那男孩抓住,当两人靠近那男孩时,那孩子已有jǐng觉,转身跳上了山崖躲进了平台里去了,父子俩看着陡峭的石崖,一时没了主意。因为又惊又累,父子两人感到全身无力,瘫在草地上再也不想动弹了。躺在地上的沈洪恒满脸迷茫,盯着天空心想:打了一辈子猎,没遇见这种怪事,难道这豹子是小孩他们养的?但又不像,谁会住在这陡崖上?豹子不是小孩他们养的吧,那这小孩是从何而来?奇怪。沈清也感到这事蹊跷,盯着山崖上发痴,左右不得其解。沈洪恒想了半天,没有想出啥结果,眼看天sè不早了,便翻身爬起来去拖躺在崖脚的两只豹子,本来他想先抬一只回去,不曾想一身酸软得连挪动两只畜生的力气都没有,别说是抬回去了。
“清儿,我们找些蒿草和树枝,将豹子掩盖好,先回家,明天再说。”沈洪恒说。
“豹子丢在这里不管了吗?”
“现在我感到一点力也没有了。这两个畜生沉重,没法弄回去,明rì请人来抬才行。”
“崖上孩子咋办?”
“别管他。明天想办法抓住后,再弄清楚不迟。”
“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与豹子这么亲?”
“这事怪的很,我也不知道。”
“最好能到崖上去看看,把事情弄清楚。”
“今天天快黑了,不能冒这个险。”
当天,连夜连晚父子二人回家后,在周围请了几个壮劳力,第二天又赶到那崖下。到崖下后,大家见那孩子爬开了盖在豹子身上的蒿草和树枝,躺在两尸间睡觉,小孩见来了人,非常机jǐng地“呼”地一头跳起来,对着大家张牙舞爪,嘴内“咴儿咴儿”吼叫不停,见大家逼了过来,回身异常敏捷地窜上了崖台不见了。大家仗着人多,围着山崖搜寻上崖的路,但山崖太陡,又怕崖上有异物,终没有人敢上到崖上去抓住那孩子。大家无计可施,准备放弃,还是沈清想了个主意,他让大伙砍了些荆刺,围住两只豹子的尸体,只留一个进出豁口,豁口上掰弯一根碗口粗细的树,安装了个“伸杆套”,然后让大家藏起来,等那孩子自动钻入圈套。大家依计而行,藏起来没一顿饭的功夫,就听到那孩子“哇哇”大吼大叫起来,大家赶紧冲上去,见那孩子中了套倒悬起来,正勾着身子对套着脚的绳子又抓又咬。大家怕他弄断了绳子逃跑,急忙扑上去,抓的抓脚,扯的扯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按翻在地上,找了条绳子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那孩子被捆后又蹬又滚,“呵呵”地挣扎尖叫,只是不得巧而无法逃脱。
大伙围在一起吃了一些东西后,两个年轻人怂恿沈清到崖上去看个究竟,沈清也出入好奇,独自一人背着猎枪攀上了山崖。崖上是个平台,平台宽约丈许,长约五、六丈,平台中间山崖上有一个崖洞,这崖洞约一、二间房宽,六、七间房深,洞内规则不平,有些地方洞顶离地面不足两米高,有些地方又有三、四米高。沈清到达崖洞后,见洞内有一只猫般大小的豹崽和吃剩下的半只鹿,洞内并没有其他东西,便把豹崽抓住带下崖。下崖后,大伙围过来问长问短,沈清把看到的给大伙描述了一遍,大伙听后更是惊奇,满腹疑团无法得到解释。开始都认为豹子是这小孩家养的,小孩家应该是割漆匠、猎人什么的孩子,但事实上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直到天黑,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两只豹子和小孩弄回沈家。沈洪恒怕那小孩撒野,找了一根铁链将小孩的一只脚锁住拴在屋内的一根木柱上。那孩子开始又蹦又跳,拼命嚎叫或者拽扯和撕咬铁链,人到跟前他就扑打、吼叫,使人不敢近身。大家围着那孩子左右不是,无法让他安静下来,直到沈清把那小豹子抱来,小豹子跑到男孩跟前,男孩伸手把小豹子抱在怀里,惊恐地蹲在墙角,抖着光身子,茫然地环视着大家,才稍微安静下来。村里人都赶来看稀奇,一时沈家屋里屋外都是人。有些胆大的,上前想抚摸那孩子,没想到那孩子对近身的人又扑又咬,让人不敢靠近,最后,那孩子见来的人多了,一只手紧紧抱着那只小豹子不放,显得有些恐惧,拼命缩在墙角环视大家,有时“呲呲”牙或“呼呼”吼几声,不再激烈反抗,只是不让人靠近,一旦有人靠近,他往往出其不意攻击。
“你姓啥?”
“叫啥?”
“住那里?”
“你家大人呢?“
大家一直追问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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