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市区，不见不散（1 / 1）

第四章市区，不见不散

大江畔、破旧的老房子、低矮的厂房、蜿蜒的高架桥、繁华的街道、高楼耸立的豪华电梯房、高耸的写字楼、灯火通明的市区，一直下着大雨，滂沱的清明时节雨。都是春雨贵如油，这雨今年不值钱地往地上泼，洗刷了逐渐炎热的建筑，滋润了抽芽的老树新枝。这是市区，沿海繁华之地，豪富虎踞龙盘之所。

这时市区，灯火通明却照不见空中淡淡的阴影，那仓皇改变这方位的影子，再先进雷达设备也不可能发现。这是修道者的神通，天地生养出逆天的人。既然能够逆天，凡人的智慧又岂能发现！

影子是女人的身影，巨大的衣袍是她的隐身。她已经奔跑了一个小时，整个市几乎都被她逛了一个遍，但无处没有大雨，无处没有从海里吹来的风。风是有力量的无形之物，能够带动轻灵的东西，比如灰尘比如青烟。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跟随自己，饶是一介魔道，见惯了各种灵异神怪的她也感到不寒而栗。她知道那东西为什么跟着自己，只是她不能够放弃啊，这可是天降的神物，天启的钥匙。凡人丢了钥匙就回不了家，而她丢了钥匙就没有了命。修道者是大能耐人，获得的越多，一旦失去也必将越多！

她在市区的上空伸出雪白的左手，因为右手正搂着石之心。左手在空中画了一道黑线组成的符，然后符在大雨中渐渐被雨水稀释成一块淡黑的幕布，大风一吹将幕布完全覆盖于身，她感到自己正在变成虚无，所以的气息不再。这是魔道的符，神奇的符，神鬼不见不知不觉的符！

“果然是一道好符，可惜再好的符也是天地元气组成，哪怕打得再淡也是有迹可循的。”一个举着黑伞的男人站在一个装修奢侈的奢侈品专卖店门口如此说。土鳖的中山装、土鳖的蓝布裤子穿着高大的身体上，怎么看也是落魄的农民工进城。他看见店里还有三五几个客人衣冠楚楚地为女伴挑选精美的包包，又看看自己打湿的方头黑布布鞋，觉得有些自卑，不敢进去于是将伞收了蹲在旁边的粉色瓷砖旁。

好想抽一支香烟来着，可惜身上的钱好像被雨淋湿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出去？他黑布伞夹在腋下，也不管是不是有雨水，走到二十米外的小报亭，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一张二十元打湿的纸钱递上去：“老师傅，能不能卖我一包大前门，两块的那种？”

正在白炽灯下看报的老板看了看打湿有些陈旧的钱，摇摇头继续看手里的报纸：“没有大前门。”

“哦。”男人叫石二，憨实地笑笑：“四块的软红梅成不？这是真钱，真的。”

“你这钱打湿了，换一张干的就卖你。”老头放下报纸，长满皱纹的三角眼盯着二十块钱，摇摇头：“湿钱不好收拾啊，换张干的就卖你。”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谢谢老师傅。”石二不好意思地将钱收回，准备继续到那地方蹲着。

“我和你换。”来往的人群中，停下一个人，女人。她将肩上的名牌小包取下，拉开拉链取出一个名牌的钱夹，从钱夹中取出一张崭新的二十元钞票。动作行云流水，姿态不加雕饰，自然而成。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因果却如此种下。女人很年轻很漂亮，当然挎名牌包包的女人一般都很时尚，面前将钱递过来的这位也是如此。她将钱递到石二的身前，没有在乎报亭老板的诧异，也没有在乎路人下意识停留看热闹，就这般平静地递过来，好像做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了人生中的习惯。

行善不分地点！

“谢谢你啊。”石二笑着将湿钱双手递过去，如递了一张名片给大客户，待到双眼诧异的女人接过去，才双手接过崭新的钞票。简单的一次货币等价交换，商才纵横的女人突兀地想起一个词：新老交替。

然后她对着石二点头笑笑，将钱小心地夹在钱夹的一个隔层中，拉好拉链；将钱夹放进包里，拉上包后挎在肩头。一切如旧，如一切都没有发生，但有的事情却真真实实地发生了。

“不客气。”女人这样说，白色的合体连衣裙如白色的荷花，撑着素雅的小伞消失在人流中。

“莲花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所以香满却清雅。这小姐还真有文明城市的缩影，好人一生平安，至少老天爷是这样安排的。”石二抽着四块软红梅，发觉怎么都没有上一次买的大前门来得好。他抽完一支烟，看看奢侈店里已经没有了顾客，只剩下两个穿着旗袍的导购在整理被顾客打乱的货物。

“既然没有客人，现在进去应该不算是打扰吧。”他站起来，将黑布伞夹在腋下，踏步进入店中。

“欢迎光临……先生。”导购看见来人，显然不知道怎么招呼，毕竟这样的店百年也难遇如此土包子的客户。有些客人气可能会故意穿乞丐装装穷，但导购那一双火眼金睛还是能够分清楚你到底是真穷还是装穷，至少石二不会是装穷那一类人。这人她们已经注意了好久，蹲在门口如果不是有顾客早就出来赶人，也不看看你蹲着的是什么档次的地方！没有想到现在竟然登堂入室，登堂入室了哇！这还了得！

要翻天了啊！

“请小姐请你们老板出来一见。”石二站在店里，眼睛并没有被明亮的灯光晃花，礼貌地弯了一下腰，轻轻地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天生也可能是抽烟的缘故，但一双牙齿很整齐很雪白。说话的时候，那雪白的牙齿如同白玉，温润如软玉。

两个导购都是二十来岁，奢饰品店的导购再丑也是水准上的美人，这两个也是如此。其中高挑的一个也有一双雪白的牙齿，但还是嫉妒一个抽烟的土包子竟然拥有如此完美的牙齿，所以有些愣神。反应过来的时候，职业微笑挂在脸上，但语气并不如之前与顾客说话时候那般软糯，有些生硬。

“老板不在。”

“老板娘，是老板娘，就是楼上那位老板娘。”石二马上纠正，抬手指了指头顶：“我找那位。”

老板娘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值得女人死死嫉妒的那类美人。这个土包子或许是老板娘上班的时候见过一眼，于是被老板娘迷上，不自重地闯进来求相见。他也不看看自己这幅样子，整个市邀请老板娘的公子哥无数，但是能够见上一面的除了有钱有势外还得帅，而你好像一样不占吧。切，死了这条心吧，你追我都不够资格。

“老板娘已经回家。对不起先生，我们要打烊了，你买东西吗，我给你推荐几款男士专用的好吗？”

“老板娘既然不方便见客，请小姐帮我上楼传递一句话好吗？我知道老板娘在，但男女授受不亲，老板娘不见客也是应该的，刚才唐突还请小姐原谅。”石二想起人家毕竟是女人，与陌生男人见面的确不好，虽然一个多小时前还在几十里外被同样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调戏很久。

“噗……”准备喝口浓茶润润喉咙的导购小姐笑了，一口茶吐在地板上。她喝的是普洱，很浓的熟茶，吐出来的茶水乌红如淤血。

“你说，我给你传达。”遇到这样的极品，说实话不帮忙还真对不起人家那一副恭敬的诚实，她也想看看一直不见找男朋友的老板娘会不会见这男人。

“请告诉老板娘，柳村石二拜会。”

柳村！石二！哪个山旮旯的小村子，好土包子的名字。

柳村是青城下的一个小村子，种满垂柳；石二是石头的石，说一不二的二。

“果然有些二。”高挑的导购小姐嘀咕一句，对石二说：“请在这里等等，我这就去传话。这里四处都有监控哦，嘻嘻，先生你的名字很有个性，简洁好记。”

“谢谢小姐，我就站在这里等你。”石二憨笑着点头，高壮的身子站在店中间，左右看看觉得不合适，于是往侧面让让，以便顾客能够方便进门来。喝茶的导购小姐看石二的动作，突兀地觉得这土包子修养不错，至少有着现在少有的古君子遗风。她对这个人有些隐隐的好感起来，虽然穷了点却有着少有的骨气和敢于挑战的傲气。

门外的行人看着站在哪怕极品白领也不轻易踏足的奢侈品店里的男人，什么样的眼神都有，但没有一个人敢如石二一般勇敢地站进来。店里的风景只有少数人才能够拥有，而店外观看的多是碌碌众生，现实已经消磨了他们的勇气，所以变得畏缩起来。所以店里有美人，有奢侈品，他们却只有在店外观看的命。命或许是天生，但傲骨却不是天生。

石二听见导购小姐的脚步从楼上一点点地传下来，结实的红木楼梯被细细如鼓棒的鞋跟敲击着，敲打出一首壮歌，激愤人心。他一直把自己当成普通人，也没有一般修道者喜欢听墙根的癖好，是以不知道楼上人说了什么。光是这一点，就够得上导购突然奇想的“古君子遗风”几个字。

“先生，请上楼。”鼓声停，佳人现，弯腰如扶柳，声如小泉环佩。

楼下正拖地的导购一听，拖把微微一顿，柔软的抹布中挤出弄弄的普洱茶汤，乌红如淤血。

真是……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