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章雨夜
江边离石二住房五里路上下,四十分钟就走到,只见沿途无数的人都往江边走,一个个撑着各种各样的雨伞,天地间如同一荷花塘,长满五彩斑斓的荷叶。而其中最大最岔眼的是一把油布大黑伞,巨大的伞骨支撑起巨大的黑幕。小雨落在黑伞之上,没有如其他伞一般被反弹,而是无声无息地渗入黑布之中,然后无声无息地汇聚到伞骨最下端,凝结成一大大水滴落下。
“啪!”水滴落在干净坚硬的水泥地上,被摔成无数细小颗粒。
“啪!”远处,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啪!”是子弹shè出的声音。
“啪啪啪……”雨一下子变大,打在万千雨伞上,嘈杂成一片,天地间一片巨大的雨声。身边的人开始骂天,几对小情侣拥挤这往街边的商铺屋檐冲去,几个走不快的老头弓着身子缓缓地行走,双手撑着雨伞很费劲。
“啪啪啪……”子弹的声音无数,盖过了天地雨露恩泽的声音。无数人尖叫起来,一层层地如同浪花涌起,好多人倒在雨水中翻滚着尖叫,四肢并用地胡乱爬动。
“啪!”巨大的黑sè收拢的声音,伞柄卡子卡住卡槽声音。
“趴下!”石二的声音有点冷,让只穿一件衬衣就敢在清明节晃悠的男人有些发颤,然后感到自己的后颈被人强行往下按,一股巨大的力量让他不得不臣服。他一下子倒地,其实神经早已经空白,根本就没有感觉到石二的声音与喝酒谈天时不同。
“趴下!我们不想杀平民,不想死的趴下!”远处,蓦然响起一个声音,如用喇叭在耳边猛吼、如雷鸣。声音盖过了天地的雨声,盖过了依旧持续不断的子弹出膛声音,盖过了石二收伞时的声音,盖过了时有时无的惨叫。这天地下的生灵,一瞬间为这个声音所征服,无怨无悔地往地上趴下,几乎所有人都扔掉手中的雨伞。那些如荷叶般的无主雨伞,被江边的江风刮动,在空气里、地上乃至江面的水中胡乱地飘零。
这是……怎么回事?男人脸被按在地上,冰冷的雨水将他微微麻木的神经冲洗清晰,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婆娘的脸就在自己一尺之外,脸sè苍白如纸,眼睛紧闭着。一颗流弹带着呼啸的风声shè在他一丈开外一根路灯的杆子上,弹头打出一大片的水泥渣子,其中一块溅在他的脸上,顿时血流如注。
这是……枪击!
怕还真的是在抢石头呢,男人如此想。然后他感到颈部肌肉突兀地紧缩,在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失去了一切的意识,整个脑海一片空白。
石二松开握住双手,右手握住夹在腋下的油布大伞伞柄,眼睛闭上,如同昏迷一般。他趴在冲床工夫妻的中间,如同无数的人一般脸贴地趴着,耳朵中充塞着江风、大雨声、雨打树叶“哗哗”声和漫天枪击声。这个国家是禁止枪支弹药的文明国家,当然到底是不是真的完全禁止,石二和无数人是不相信的。在普通人一辈子中,能够见一次真枪是值得回味一生的幸事,所以今晚无数的普通人都涌来看热闹。他们对于冒火的石头已经不感兴趣,相反更多的是看传说中的真枪,以后也好有吹牛的资本不是。
恰好这个清明节老天爷想要热闹一些,无数普通人看到的不仅仅是真枪,还有亲身过了一把战争片的龙套瘾头,虽然这并不是他们所希望,虽然这是致命的。有枪支,当然也会有弹药,江边升起团明媚的巨大火光,比任何烟花都要明亮。之后是震天喧嚣,足以地动山摇的巨响不仅仅让江边的建筑摇晃,还使得所有人耳朵瞬间失去感知,大家惊恐yù死,生命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的脆弱。无数的石屑纷飞,打在人身上让血肉纷飞,这是工业革命的产物,人间大杀器。路边的路灯被巨大的声音震得齐齐爆裂,无数电火花一齐闪烁,隐隐传出焦糊的味道,之后是整条街的路灯齐齐黑暗。
在黑暗之前,那电火花是如此的明亮,如此的辉煌。
昙花一现,大抵如此。
这条临江的街道,此时除了几家商店的灯火依旧通明外,所有地方陷入一片漆黑。其实现在趴在地上的普通人们,最大的希望怕是天地一片黑暗,那样光明就不会照shè到自己的身上,那样的话危险又怎么发现自己?黑夜中有汽车轰鸣,胆大的人想要逃跑,迎来的却是碎石头打破窗户后的惨叫。
石二也不希望此刻此地除了交火双方外还有光明出现,他右手慢慢地握紧黑伞的柄,眼睛在黑暗中闪过一些愤怒。该死的东西,抢一块石头至于凑人多时候吗,不知道深夜来啊,深更半夜好做贼的祖训难道都忘记了?
“快动手,夜魅组的人就快要到,咱们时间不多!”他听到在很高很高的一座楼房顶层,一个冷清的声音这样说,于是松掉右手。
“可是还有这么多普通人在,如果我们动手就违反了修道者的契约,怕是……”
“怕什么,末rì已经到来,这片天眼看就要乱。我们不趁着大家还没有赶到时候,把那件东西拿走,以后哪有我们的份?现在炸药已经炸开了石头外层的伪装,正好下手收取,而且你以为普通人不知道我们的存在吗?如果不知道能有修仙出现啊?你就是个白痴,和普通人一样的白痴,只知道掩耳盗铃!教你一个乖,把神念集中在当兵的身上,既然是国养的士,就要有去死的必要,不然还不如养窝猪……动手!”
“好,我动手!”第二个人的声音说完,天地间突然多了一些别样的东西,似乎这天下的不再是雨,而是冰水。
经验充足的老兵如果在这样的战场,第一反应绝对是全身起鸡皮疙瘩,然后寻找自认为最坚硬的防护。这是**裸的杀气,似森林里的老虎盯着猎物,无论怎么逃跑都跑不过其尖牙利爪,除非找到足够坚硬的石头敲断虎牙,砸碎虎掌。但这里的士兵不是经历战火的老兵,而是上班打牌下班抓赌扫黄的货sè,当然不会感受到**裸的杀意。他们只是觉得天上落下来雨滴越来越重、越来越冰冷,那重量如一滴滴密度惊人的水银,那温度是寒冷刺骨。只是一分钟不到,不敬鬼神的士兵手指就冻得无法握紧枪支,身上的衣服沉重如铁板,全身上下疼痛得恨不得当一个逃兵。大家都害怕,惶恐的情绪无形间弥漫在越来越安静的战场,从不曾见过这样的情况,叫人怎么去应付?哦,该死的,早知道今天看看黄历,是不是适合出任务!
何止没有见过,简直就是没有听过!
“死吧,死了就没有痛苦,也不会受折磨。你们以死亡为最高荣耀,马革裹尸不是每个军人的梦想吗?”第一个声音如此说。话断之后,一个淡淡的影子从远处高楼飘下来,轻轻的如羽毛,黑暗中无人能够得见。
石二再一次握紧黑伞的柄,如同握着一把锋利的刺剑,随时都有可能抽出利器见让天地见锋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露出一丝挣扎,然后再一次松开了右手,轻轻地说:“还不是时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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