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提着军用黄包被接兵的士兵领进营房隔离寝室时,我的心情比平常好不了多少,一路上不停地怨这怨那,充满了抵触。领我的士兵见我不配合,也窝了一肚子炎,就让我自己找床铺,说有什么不懂的就问一下这里其他的新兵,然后就扔下我回去复命去了。留下我独自一人就觉得更孤单了。我站在隔离寝室的门口打量了一下寝室,全是上下双层的床铺,床上随便散放着被子和脸盆等生活用品,因为没有人住显得空荡荡。
我在靠窗下的地方找了个下铺作为我的床铺。因为当时我感觉太累了,虽然下铺会感觉不是很安静,但实在不想再找个上铺爬上爬下了。我沮丧地望了一眼空旷陌生的若大个寝室,把行李往随便往铺上一放,整个身子就重重地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一个人独自伤神。我第一个想到的是汩汩姐。转眼就快一个月了,她现在开学了吗?她也和我住部队一样要住在学校的寝室吗?要是知道她的地址,我就会马上和她写信,可是现在音讯全无,各自都无法照应。要是有汩汩在身边多好,她准能告诉我卫生间在哪儿,洗澡间在哪儿,还会为我铺床叠被…….要是小四也在就好了,也许我俩这时像以前一样,正在某个广场上兴高采烈地“趟活”……..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这时从门外走进一个肩头挞着一条军用毛巾,手里拿着绿色军用脸盆,只穿了件绿色军用裤衩的学生。让人奇怪的是,他在各方面与我竟然有着神奇的相似性,几乎就是我的翻版。他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差不多胖廋,也是圆盘脸,和我不同的是他脸上布满了粉红色的小痘子,而我的脸上则零星地分布着一些小时出水痘留下坑坑洼洼的麻子。他一进门就看见了倒在床上正抬头看着他的我,于是快步向我的床铺走过来。并像黑暗中见到一丝光线般满脸兴奋地冲着我说:“同志,你好,也是新兵么?”我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算是答复,听到一个年轻的士兵又一次叫我同志,心里不禁觉得一丝愧疚和稍稍的暖意。他接着打56式冲锋连发似的说:“太好了,总算有个人了,这几个星期就我一个,呆得我快冒烟了。同志你是那个县的?”
“靖远的”。
“我也是靖远的,我们是老乡。”他于是伸出刚洗干净的手想和我握手。听说他也是靖远的,我心里兴奋的念头一闪,一扬头,但马上头又无力地垂了下来。,我心里惊喜过后马上灰暗地想:“本来我们是老乡,出门在外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但如果他是老乡知道了我是谁,会不会知道一些我以前在家乡的传闻,或者以后如果我在部队里有什么事,他会不会给我把这里的消息带到靖远去呢?而且从一开始,我就发现他是个嘴巴关不住门的人。”
所以我微微动了动身子,但并没有和他握手。他看到我的态度很冷淡,于是讪笑着无奈地缩回手。看到他满脸的失望,我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赔了个笑脸掩饰说:“我的手上有疥疮。”
“不怕,我的手上也是。已经隔离了两个星期了!我都不想再隔下去了,想回家了,都。”他听我说了这话,信以为真便再无顾虑地一下子从床上抓住我的手,把我从床上拉了下来,紧接着来了个熊式拥抱。我被他的这个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也一下跟随着心情好了许多,于是尴尬地坐在床沿上面朝着他,但由于对老乡的顾虑,我始终不敢多和他说话,以防漏出了我在靖远是“钳子”的底子。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我妈叫李云辉,都叫我小辉。”我望了他一眼,对于向陌生人说出我的名字这点,心里感到很为难。因为平常道上的朋友都叫我小五,小五、小五的这样叫习惯,自己从来没有向别人说过自己的真名,甚至感到向陌生人说出自己的名字是一件很忌讳的事。李云辉见我不说话,他感到似乎冒犯了我什么似的,继续陪着小心地说:“我明年才17岁,你多大?”
“18”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的真实年龄,因此向他撒谎说。
“其实,我本来还在读初三,是学校里的尖子生,本来应该在6月份参加中考的,但在初三时我‘早恋’了,后来我和我老婆都被学校处分了,才来部队的。”
“你老婆?还早恋,二B!”我一下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李云辉看到我终于说话了,显得很兴奋,继续红着脸说:“后来我老婆不想再在那里读了,就和他爸一起搬到外省去了。我怕她爸打他,就坐长途车追她到外省,她爸把她整天锁在小屋子里,不让见我,我在外省呆了两个月,手里的钱用光,就到火车上贩外烟卖,被JC抓住,送回家去。我爸是县里的干部,因此就直接安排我来当兵了。”
“傻B,还混过火车,看不出来?”
“我想混,但还没混,就被JC抓了。”李云辉说,一边站起身来帮我叠被子,扯床单,还带我去看洗澡房和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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