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当中摆了两张从学校搬来的课桌,两条板凳,马红学和陈秀丽分别坐在支书和生产队长的两边。
“地主儿子到处乱蹿,还说了媳妇儿,这种事儿审查了吗?我可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呀,我在区里开会咧!”
按照头一天晚上商量的方案,陈秀丽开了第一炮,特别强调了自己在区里开会这件事儿,以示此事重大。
“就是,就是嘛,我们干革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马虎就会出现新动向地,我同意马上对费凡和胡芳的结婚进行审查,我支持陈秀丽同志的革命行动。”
马红学接着陈秀丽的话也表了态,表达了坚定地站在一起的革命决心。
“费凡娶了胡芳,请示过没有?”
“没有,反正没跟我请示过。”
这两个站在一起的革命同志一唱一和,配合得十分默契。
“人家结婚娶媳妇的事儿,请示你们做啥嘛!人家是娶媳妇咧,两个人对眼就中了,你们管得也太宽了吧!”
在这一唱一和之下,也有不同的声音,不同的声音来自那稀稀拉拉的人堆儿。
“一个贫农女子,咋会心甘情愿嫁给地主?我看这里面有新动向,必须要好好地查查吧。”
“费凡是社员,不是地主分子。‘帽子’扣在他爸头上,没有扣着费凡。贫农女儿不能嫁给他;地主家庭出身的姑娘嫁给他,又咋说呢?怕是又要说成臭气相通了……地主家的孩子……只有断子绝孙!”
人堆儿里的声音不高,口气却不软,不断与台上的意见顶着牛儿。
“反正……眼看着一个阶级姐妹被敌人腐蚀拉拢过去,我们不能不管。党支部不能不抓阶级斗争吧!”
陈秀丽的心里明白,底下的那堆儿人偏向费凡,这让她的心很是不好受,人民群众的觉悟怎么这样低下,这可如何是好呀,如何才能开展革命呢?
“婚姻法上没规定说,地主子女不准和贫农子女结婚,这事儿不好办咧!这件事儿算不算阶级斗争,我还没吃准咧!”
“就是咧,就是咧,这事儿是不是请示一下再说呀。”
很显然,台上的四个人也分成了两派,当中间坐着的两个人是一派,两边坐着的两个人是一派。
“我看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这次,我在自治区开会,领导们再三强调,阶级斗争……”
陈秀丽也不想再磨叽下去了。
她是个性急人,见不得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听见“中间派”的话,她真的有些急了,如果第一次“立威”就这样完蛋了,以后在村子还怎么立足哟!
“大家看看,这可是大领导给我题的,把革命进行到底。可如今,我们在这样一个问题上都分成两派,将来还怎么将革命进行到底呢?”
陈秀丽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高高地举起了那个红胶皮的笔记本,翻开来,向下面的人堆儿挥了挥,自以为很有力度地挥了挥。
“费凡跟胡芳到了结婚的年龄咧,甭说他妈他大着急,就是这些老邻旧居的也替他们高兴咧!咱们要是把这婚事给搅黄了,不说费目和胡芳本人吧,老邻旧居的都要骂咱们当干部缺德吧……”
“你怕挨骂,我不怕!自治区的领导说,要和民主派思想斗争……”
陈秀丽不加思索地说,说完也有点儿后悔了,这是在用大话和大人物在压人哟,场合上是不对的!
“说我是啥‘派’我都应了。只是……这婚事……散会。”
“散会吧,还有什么说的,请示了上面的再说吧。”
不加思索的话还是少说吧,“中间派”有些恼了,一个小小的闺女进了几天城就敢跟村干部拉硬,这还了得呀。
两个坐在中间的人再一次达成了合作的默契。
“散会,屁大的事儿也要开会,真是的!”
“我要管到底!”
陈秀丽真的急了,在这种革命的最紧要关节,坚持就是胜利!
“你管什么管,你能管个屁,你怎么管到底,别再给我老陈家丢脸了,回家去吧!”
人堆儿里,突然蹿出来一个人,朝着陈秀丽的脸蛋子就是一记耳光!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