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不打算考试了？”我说。
“考啊。怎么不考了？”张凡悠闲地给自己满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说道。
“后天就要考试了也没见你做点什么。你难道不着急吗？”
“着急也没用。我六级想抄，还不是搞砸了？所以我现在是想通了，过与不过都是命中注定。”
“那你既不看书也不想办法考试怎么办？”
“反正我是想不出来了，就这么着吧。大不了毕业证没了。”张凡倒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要是他告诉我考哪儿就好了。”徐峰仍然惦记着这茬。
“告诉我答案更好。直接抄，想都不用想。”马强一口一个肉丸。
“要能告诉我们答案在课堂上早说了，他不说不是明摆着吗？我现在是觉得只要有希望能过，哪怕给我份考试题目我也会去书上找答案的。”
“要有考试题目我也同意放弃答案，问题是现在没有！“徐峰说。
“谁说没有？只是你拿不到而已。“张凡又往嘴里夹了一大口菜，边嚼边说道。
“在哪儿？“我问。
“系办公室的题库里，这老头很懒，每次考试都是拿以前的试题修改一下，要不就是照搬，我大一这科的试卷就是经上一届考试试卷修改过的，我挂了是因为我考完才知道，要不然我现在也轮不着补考。“
“那试卷你现在还有吗？“马强问。
“有有什么用？那帮人不是傻逼，同一张试卷不会重复两次。这次肯定的换，但是换哪儿一届就不知道了。或许这次新出试卷也不一定。“张凡吃饱了抹了抹嘴巴爬上雷一凡的床然后说：”就算知道也没用啊，你能拿到试卷吗？“然后纵身往床上一趟。
我琢磨着张凡的话，说得不无道理，但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更重要的是我总觉得刚才我好像错过了什么。有些很有用的东西刚刚我明明听到了，却一时想不起来。我下楼买了一罐可乐，在校园里走着，一边喝着一边回想着张凡说过的话。此时的操场上仍有人在打球，不知道他们对后天的考试是信心十足还是已经放弃了。“嘿！”此时球场上人朝我这边喊了声，我看见球往这边飞过来，我接住，然后顺手在球场上运了个球，起手投篮，进了。众人喊了句“好球！”。“你也来打球啊！”我旁边一人走过来拍了一下我一看，是宋刚。
我脑海中的想法一下子被唤醒起来了，我狠狠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下说：“你来得还真是时候！”
“怎么了？”
我说：“当然是考试的事儿！”，我连拉带拽把他弄出操场。
“那老头给你们划重点了？”
“没有！”
“那你那么着急找我干嘛？”
“就问你一个问题。“我们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
“问吧！”
“你不是说你是系学生会会长吗？”
“是啊，怎么了？”
”那你有没有系办的钥匙？”
“你要钥匙干嘛？”宋刚一惊。
“到底有没有？”
“不在我身上，但我能弄到。”
“太好了！”我把刚才张凡的想法告诉宋刚。
“那里面有可能有我们要的试卷！”我总结道。
宋刚说：“不是有可能，是有！”
“你肯定？”
“我当然肯定，那老头前几个月就在那电脑上出题！但电脑有密码，你知道密码吗？”宋刚反问。
“还有密码？”
“那当然，要不他们怎么放心把试题放那？”
“行了，放弃这个念头吧，我得回去看书了。唉……“
宋刚走了，希望又落空了。
我在自习室和詹筱看书的时候张凡突然打了个电话我，告诉我雷一凡回来了。
雷一凡回来的时候就张凡一人在寝室，他正躺在床上抠脚丫子，门突然开了，雷一凡进来看见自己床上有人正要问，张凡抢先一步：“你谁啊？”
“我还没问你呢！你走错寝室了吧？”雷一凡说。
”这就是我的寝室。“张凡直着嗓子。
”那这床呢？“
”噢，这床是一哥们儿的，他现在不在。“
“他现在在了。”雷一凡把行李往旁边一扔，也滚到了床上。
张凡缓过神来：“噢，你就是雷一凡吧？听说过你。厕所那首诗写得特带劲。”张凡看到床单上自己扣下的脚皮不好意思地用手往外扫了扫：”借你床睡了几天，都忘了不是自己的了。“
“没事儿。”雷一凡闭上眼睛。
“我东西先放这儿，改天来拿，我先走了。”
“嗯。”
“别看了，我看着它比看着自己还小心。你走之后除了我，其他人都不让碰。”我回到寝室的时候雷一凡正在抱着他的吉他端详。
我以为雷一凡会呆更长时间，雷一凡说他自己那时也这么认为。但当他说他要跟着救援队伍一起深入废墟中寻找生命奇迹时队长拒绝了。队长说接下来的救援任务非常艰巨，也非常危险。就连专业的救援队伍都不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雷一凡说：“我不怕死。”队长说：“我们是来拯救生命的，不是来牺牲生命的！你还在读大学，学校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队长是他刚来灾区时认识的，后来才知道他是在校大学生，来支援灾区的。
队长第一次见到雷一凡时他刚从车上下来，由于当时灾区紧急，队长也没顾那么多，见人就安排着展开工作，雷一凡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投入到救灾工作中去了。历时几天的紧急情况解除后队长才在注意到在临时搭起的帐篷正在啃面包的雷一凡。因为当时雷一凡穿着的衣服还是从学校出来时的那件。
雷一凡说：我也是来拯救生命的，你凭什么说我就会牺牲？
队长见雷一凡仍然坚持便带着他到一处废墟说：“知道这原来是什么地方吗？”
雷一凡说：“不知道。”
队长从地上捡起半块红砖头说：“这原来是一所中学，因为地震，沦为一片废墟，当时那块地震最剧烈，无一人幸免。”
雷一凡望着脚下倒塌的红砖，突然觉得双腿软软地有点站不住。队长说：“别担心，能找到的遗体都已经被其他救援队伍运出了。”
雷一凡最终还是回来了，不是因为队长的说辞，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队长让他继续跟着。
雷一凡的样子变了，脸被晒黑，胡子在下巴和腮边粗糙而肆意地生长着，两边的头发早淹没耳朵，身上的衣服也变得破旧不堪。
我问：“你在灾区都帮忙做什么？到废墟里救人吗？”
他一愣，说：“我说了你别怕。”
我说：“你说吧。”
雷一凡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并说：“你等等。”然后开始往兜里掏东西。
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放到我眼前，屏幕桌面是一张相片，相片中他穿着白色防疫大褂戴着口罩，前面是一个大坑，表情严肃而深邃。
我说：“这个画面我好想在哪儿看过。”
雷一凡说：“你是可能看过，当时有记者到那直播。这相片还是那位记者帮我拍的。我本不想拍，我说不让的时候她已经拍了。”
雷一凡说，灾区里有很多感人的事，为救伤者而导致流产的护士，为保护孩子而牺牲的老师，在生命最后一刻也不忘给自己孩子喂母乳的母亲。
我说，还有武警队长亲手刨出自己父亲遗体。电视上都播报了。
雷一凡跟我说，当时他就在现场，那位武警队长就是他们当时的队长。
我还想接着听，雷一凡说，我的故事什么时候听都行，但现在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我说：“什么问题？”
雷一凡说：“明天是不是就是期末考，国际贸易地理你们有办法过吗？“
当我把老师不划重点，最后好不容易确认考试试卷就在系办，并且能够弄到房间钥匙只因没有密码而与胜利擦肩而过的事告诉雷一凡时，雷一凡嘿嘿笑了下，对我说：“看来这次考试我们不会挂了。”
我曾听雷一凡说过对他电脑精通的事儿。我只知道这回事，但我不知道到底有多精通。雷一凡说，破解密码就是一张光盘的事儿。我说我需要帮你什么忙吗？雷一凡说，不用，告诉我找谁就可以了。我打了个电话约宋刚在寝室楼下见面，之后我回寝室等他们消息。
我本以为得折腾一晚上，还琢磨着等雷一凡回来后找徐峰和马强一起翻书找答案。没想到雷一凡半小时后就回来扔给我一U盘说：“试题和答案都在里面了，你们也甭翻书了。”
“这速度本来就够快了，还有答案？”我惊愕道。
“答案就在那，不要白不要，再说这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儿，我经过食堂的时候顺手还给你带了份小炒。”雷一凡倒是很轻松。
“宋刚呢？”
“他拷了一份，早回去背答案了。你顺便也给睡我床那人一份吧。我估计他也不像是能考过的人。”
“你算是说对了，他书都没看！”
我到张凡寝室的时候寝室里就他一人，他正在床上抠脚趾，这是我预料之中的结果。像这种情况下寝室里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不去自习室看书。
“吃了吗？”我找了个床位坐下问。
“没呢，吃不下，你吃了吗？”张凡见我，停下了抠脚趾。
“没。”
“下面喝点？这回我请。吃你们那么多够不好意思的。”张凡说着就要下床。
“下次吧。”我忙叫住他然后说：
“我们有国际贸易试卷答案你要么？”
“哪儿来的？”张凡立马就来劲一脸兴奋的样子。
“这你别问，你要还是不要？”
“当然要了，你没见我正急着呢吗？”
我说：“我没见你急，就见你扣脚趾了。”
“我这人一急就扣脚趾。”张凡爬下床打开电脑。
“要试卷是真的我回头请你们吃饭！”
我心想一顿饭钱还不够抵这些天你在我们那吃的小炒，我说：“等你过了再说，记得别把试卷拷给被人，免得麻烦。”
“这你放心，上次这帮孙子有好事都没叫上我，谁告诉他们谁傻逼！现在他们还在自习室啃书呢。”
“行，那我走了。”
第二天考试，当试卷发下来的瞬间我就已经知道我不会再挂了，因为试卷内容和和昨晚拿到的一模一样，我看都不用看就把已背下的答案填上去。中间有几个记忆模糊反而让我觉得高兴，这样我就不用忍受明知道正确答案还要选择错误答案的痛苦。我为了不让人怀疑在填完答案后在考场里多呆了半个小时后才出来，我回答寝室的时候马强已经端着小板凳泡着泡面一本正经地坐在电视前了。我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打铃后20分钟我就出来了。”马强不知从哪儿搞来一只鸡腿放进泡面里。
“20分钟？”
“对，我昨晚背的熟。”
“你他妈不能多待会儿啊？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哦，对，那我现在回去。”
“现在回去有用吗？”
“那……那怎么办？“马强不再盯着电视看了。”我突然没胃口了，这只鸡腿给你吃吧。”
“给我吃吧。”这时徐峰进来。
“你看人家徐峰，比我还谨慎，现在才回来。”
“我主要是写字慢，但我吃东西快——你那泡面吃么？”一溜烟功夫徐峰就把鸡腿解决得只剩一支骨架了。
“吃什么泡面啊，外面小炒去！”雷一凡也进来了。
“你怎么这么慢？”我问。
“我在桌上趴了会儿。”
雷一凡一向有一上课考试就犯困的习惯。这次他誊完答案靠在桌子上又一不小心睡着了。监考老师蹲了半宿也没发现点异常情况，学校又规定不准监考老师在监考期间玩手机，在极度无聊的时候终于在雷一凡身上看到了解闷儿的希望。颇有成就感地走到雷一凡桌前摇了摇他大声：“同学，考试时间都能睡着？你这样还不如回寝室睡舒服！“雷一凡在众考生齐刷刷的目光下淡定地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瞥了一眼试卷确定自己确实没有漏填答案和写错名字之后，看了看表觉得差不多了没等老师走远就举手：“老师！”
“怎么了？“老师颇有兴致地转过身。
“我回寝室睡。“雷一凡站起来把试卷往讲台上一拍，留下众考生哄笑一片。
之前忙于考试我们一直没把雷一凡回来的消息告诉夏荷。考完后的某一天早上，当夏荷看到突然出现在宿舍楼下的雷一凡时，没等雷一凡开口便红了眼圈，然后在雷一凡身上就是一拳：“有种你丫儿别回来啊！”
以前贴在雷一凡的衣柜上面的诗换了一首：
《在》
在喧嚣中孤独
在孤独中思考
在思考中升华
在升华中孤独。
雷一凡似乎变了，变得不爱说话，变得没以前快乐，就像是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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