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乔申请毕业就参加劳动，得到的答复是去金属回收场。当她把消息告诉其他十一名校友时，她们既没有笑容，也没有后悔的表情。都说要回家做准备，参加回收劳动。
大乔到家，一家人都在等她吃晚饭，气氛热闹。
“大姐回来了，毕业分配到底去哪？”二乔明年毕业，当然她最关心此事。
“吃完饭再说吧。”
“对，别有事进门问，容易让人出现来之不及的紧张。”乔林说完，大家便准备吃饭。吃饭时谁也不讲话，一反常态，都知道大姐有事，猜测在分配上出了问题。
饭后，大乔脸上露出笑容，说：“这么长时间的沉默，二妹、三妹还能憋得住？”
二乔说：“这两年常见你沉默不语，而今晚问你话，你说饭后再说，伪证知道是赵海龙惹你生气，还是毕业分配出了问题。”
大乔本来感觉一切良好，经二妹几句话，才发现性格直爽的自己已悄然有了变化。她认识到，在家人面前一定要恢复以前的形象。于是，她把从合伙毕业后参加劳动，到大会发言表态，以及最后批准到回收场劳动的全过程讲了一遍。
家人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最后，乔林开口说：“职工大学毕业了，又上劳动大学，对今后发展有益处，知道怎样对待劳动人民，怎么实现创业性劳动嘛。”
母亲提出异议：“总公司也能进去，非到家属这边来不可，还领那么多人一起到回收场参加劳动，你这不是影响人家前途嘛。”
大乔和蔼地说：“妈，我们这些人铁板一块了。一个共同点就是参加家属创业，根本没想毕业后到公司各单位坐办公室中，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一代家属生活得更好，有个好的结果。”
“我还是看着你们好才放心。”母亲依然不认同。
二乔说：“妈，都像你这么想，没人做家属创业工作，家属呆在家里，公司要出大事呀。从军事术语讲，要全军覆没的呀。连我爸都没有工作了，想想后果吧。我也要向大姐学习，毕业时也要求参加家属创业。”
在母亲无言以对之时，三乔也说：“乔家三姐妹志向都是一致的，都要使母亲这一代家属有工作，有工资，有快乐的生活。”
乔林最后说：“我不多说了，你们能明白这么多道理，还要亲自实践，我这个搞宣传工作的就放心了。就到这吧，该休息的，该学习的，大家自己活动吧。”
听了妹妹们的发言，大乔心情逐渐踏实起来。回到炕上，又把国庆前大连来信看了一遍。赵海龙没写多少，只是提到大乔毕业了，表示祝贺和高兴云去，至于何时结婚，一切悉听大乔尊便，只是大连的承诺一定要兑现哦。
大乔心想，什么承诺兑现，其实就是变相催婚。想了想，决定给海龙写回信：“海龙：国庆前的来信收到了，你不表态婚期由我来定吗？我现在还定不下来，请允许我先干个项目再谈婚事好不好？否则结婚就有了孩子，一段时间会影响工作的。但是，我仍然想听听你的意见。祝你进步，军凤。”
信写完了，但思想却平静不下来，感到人的一生受很多牵连，连肚子将来的孩子都想到了，一时难以入睡。于是她又想到田凡副院长讲的心理课，吕坤讲的“从容”：事从容则有余味，人从容则有余年。是啊，人不从容难以生存，她连念着几遍“从容”，不久就睡着了。
三十五
大乔等十二名女子联队，于65年10月中旬列队进入了家属回收场，体力劳动的考验将降临在她们肩上。
丛巨峰建议成立的回收场，场地大房屋多，做回收场是再适合不过的了。大乔她们甫一进场，马上引起职工们的极大关注，起重工孙大聊马上开始卖弄了他那张“名嘴”：“哎哟，我听人讲《红楼梦》里面有金陵十二钗，今天怎么都来回收场了？”
大乔练武眼明耳灵，这话已被她听到。其实乔家与孙家是前后院的邻居，于是大乔特意走向孙大聊，说：“孙叔叔你在这工作啊？”
这时孙大聊好像也发觉刚才讲的话被大乔听见了，虽然孙大聊平时一副谁也不怕的样子，但是他知道乔家姑娘是不好惹的。于是他急忙回答：“是啊，我们都太欢迎你们这些大学生的到来了。”说完还鼓了两巴掌，算是自嘲。
回收场的张主任今天特意为新毕业的大学生们召开了一个欢迎会，会上张主任首先发言，欢迎新员工的到来，接着大乔代表毕业生讲话，表达了要和家属们共同劳动的决心。
大会之后又是小会，张主任说：“我始终弄不明白你们来回收场劳动的真正意图是什么，咱们有必要好好交流交流。”
大乔看了一眼大家，说：“我先说几句，你们补充啊。张主任，说实话，回收场是锻炼我们的理想宝地，有两条好处：
一，劳动锻炼。因为劳动强度不小，但是家属们能干，我们女青年更要能干，这是第一条。
二，是学习技术的大课堂。我们来过多次这里，见到有废旧设备、仪表和各种材料，在天长日久的劳动中，对它们的形状、用途、性能和规格型号，感性认识一定是深刻的，至少比书本知识更鲜活，更直接，对将来家属创业上新项目储备了扎实的知识与技术积累。这是向张主任讲的实底。可是给你添麻烦了。”
张主任听后既吃惊又感兴趣，于是又问：“你们这招是从哪学来的？”
“这是我们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出来的。”
“好吧，为了家属创业，我不怕麻烦，帮助你们完成这两条，是我老张的责任。”
大乔一行在回收场劳动的热情很高，为了学习多种回收物，她们轮流更换去处，在扩大眼界的同时，也发现了存在问题，就是大件收的少。
一天下班后，大乔跟几个同学一起往回走，在路上大乔又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大家展开了讨论。
有人说：“对回收场的经济效益而言，当然是大件价值大，对我们而言，大件的学习价值也大啊。”
“张主任为了完成吨数，认为抢收小件好管理，收大件因为没有运输能力，同时危险性也大，所以不太积极。”一个同学补充道。
大乔说：“张主任确有难言之苦，听说之前他跑过车辆和吊车，但是机械化供应站解决不了。”
这次路上的议论使大乔感到有必要向上反映。
这天，大乔向张主任请假说要办点私事，就没去回收场。而是直接到家属创业处了，贺连成处长接见了她：“大乔来了，快坐下。怎么样，下去多少天了？”
“三周。”
“哦，那今天怎么想起来找我了，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贺处长，之前您不是跟我们讲过，今后如果工作中有问题要多反映多汇报吗？所以今天我是有事件汇报来了。”
“说吧。”
于是，大乔便把十二新毕业生良好的精神面貌，以及回收场的基本情况都介绍了一遍。最后，大乔把大件回收的重要性以及实际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向贺处长汇报了。
“大乔，你贺叔也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啊，走，咱们找司令去。”
大乔知道，贺处长口中的“司令”就丛巨峰，“我还要去吗？”
“当然了，你人在下面，名在咱们处嘛，另外你能比我讲得明白，对不？”
于是她跟处长找丛巨峰去了。
丛巨峰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哎呀，乔军凤可是头一次到我这里来呀，都坐下，你不是去回收场劳动去了吗？”
“是，已经去劳动了二十二天了。”
“连成同志，军凤今天找我，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贺连成于是让大乔汇报，大乔说：“老首长，我没请求回收场张主任，就直接越级来您这反映情况了。”
“今天不讲别的，只讲问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于是大家又把回收场的成绩大讲一番，接着又把大件回收的意义以及目前的困难给丛巨峰汇报了，末了，她特别强调：“大件是我们今后上项目的重要来源，各工作不能用，我们可以降低标准使用，或者代用。”
“张主任怎么不上来汇报呢？”
贺连成说：“一个是对大件的认识问题，另一方面也在积极跑呢。”
“现在总公司工程建设正在进行当中，更新换代给我们创造了机遇，大乔说的对，抓大件回收是目前回收场的首要任务啊，这个汇报提得很及时啊！”丛巨峰满意地看着大乔，想了想，说：“这样吧，今天咱们定几个事。一，汽车再配一台，吊车也配一台，再增加几句起重装卸工，武装一下回收场。二，今天你们处负责下达季度回收计划，并实施监督检查，怎么样？”
贺连成说：“我们下达回收指标也不能准确啊。”
“叫回收场报嘛，你们再返回去，这一上一下就是管理，你们要配人专门负责。”
大乔走后，丛、贺二人谈起了大乔。
“这个女青年上次在大会的发言，我就发现她是个好苗子，是个人才，看问题眼光全面，而且能看到点子上去，能抓住要害，而且还有点子，你的看法？”
贺连成表示赞同。
“你们处是行政部门，你是书记，兼管一下后备干部管理吧。乔军凤就应列入后备干部。”
随后，丛巨峰亲自去回收场落实上述决定，回收场的面貌为之一新，效益大增。
三十六
寒冬即将来临，传统的猫冬意识易现。丛巨峰的思想却活跃起来，这位家属创业的大管家虽然文化不高，但无论是当军人还是到企业做领导，都尽职尽责，勇挑重担，遇到难题敢于大包大揽。加之他头脑灵敏，关于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特别他能珍惜人才，不拘一格地提拔干部，所以在大乔参加回收场劳动之后不久，就委任她为家属创业处调研开发科副科长。
在漫长的北方冬天，丛巨峰要干些什么呢？他与贺连成商量后，决定召开第二战场冬季干部会议。
在会上，他笑着说：“在东北的冬季有句名言，叫‘猫冬’。现在看这句话要过时了，不往远了说，就说最不发达的家属创业吧，回收场不猫冬，农业基地养猪、养鸡也不猫冬。今天的会议，我还准备让一些人不能猫冬，干什么呢？”
他观察一下会场，干部们都表现得很平静，于是说：“一，搞冬训；二，搞调研。具体方案由创业处编制出来，做工作要突出重点，见效果。冬训要练出技能来，调研要挖掘出新项目来。”
丛巨峰在这两项工作上指点了方向：
一，冬训。侧重在安全防火、化工知识、铸造工艺传授和组织实习等方面，提出了想法和要求。
二，调研。两个项目，一个是铸铁管件生产，二个是打火石，简称火石，先把销路弄明白。
炼化第二战场冬季干部会议后，所列两项任务都落实下去了，科室工作一改猫冬旧习，干部完全动起来了。
培训科在有关科室的配合下，请教师，定教室，组织受训者，很快把冬训开展起来了。
开发科的工作开发相对有些缓慢，在科务会议上，科长刘明光说：“从开发科组建以来，除了调研还是调研，有两个不利条件，一是人员专业单一，眼界狭窄；二是有眼无珠，看不着项目的影子。这次冬季会议丛指挥提出铸造和火石两项，我称为‘影子工程’。”
大家都笑了，认为“影子工程”的提法很幽默。
“我与乔军凤副科长商量过，我们准备这样分工，我负责铸造生产的调研，她负责火石生产的销路调研。王宽、王欣、王烨三位配合乔副科长的工作，人熟为宝嘛，下面讨论一下工作安排吧。”
尽管像刘明光说的是“影子工程”，但是真见到影子了，所以大家讨论很热烈。最后，刘明光说：“大家从来没这么高兴过，我们还要冷静细致地做出调研方案，我管的铸造项目是销路已落实，所以目前的问题不是干不干，而是怎么干。至于火石，先不说怎么干，关键是生产出来有人要的问题，我们也不能零售。所以，乔副科长，接下来你们的工作要细心呀。”
会议结束后，大乔与“三王”准备，尽快迈出第一步，调查火石到底销售情况怎样。经过一番准备后，她们去了吉林百货批发供应站，接待人叫秦英杰，大乔说明来意后，这位秦同志非常高兴，说：“你们算找对人了，火石这个小商品正归我们小商品股采购供应。”旁边另一个人马上说：“他是我们的秦股长。”
大乔一听立即说：“秦股长请介绍一下火石目前的销路吧。”
“销售情况看好，它是第二代引火商品。第一代火柴因为会消耗良好的木材，不好的木材做不了火柴嘛。”
王宽问：“咱们市的火石从哪进货？”
“外地，本市生产不了，大厂不想做，小厂又做不了。如果你能生产，那当然好了，我就不用去外地订货了。”
大乔说：“我们打算开发这个项目，今天来摸摸底，一是销路，二是成本。”
秦英杰忽然高兴起来：“你们是炼化公司的呀，我哥哥秦友庆是你们单位的。”
王欣接上话：“啊，秦友庆我认识，他是建安公司的劳动模范啊。”
于是气氛马上热乎起来。
秦英杰说：“不瞒你们说，有一个单位正在找我上火石生产项目呢，它是实力不强的小厂。我很犹豫，不支持地方工业不忍心，让他们干又非砸锅不可，反而害了他们，如果你们干的话我就放心了。我给你们交个实底吧，一，销售我包了；二，要有利润。但是，你们自己也要好好评估，到底能干好不？”
最后，他指明干火石项目还是去趟哈尔滨吧。
三十七
大乔一行四个女青年，坐上了北上哈尔滨的列车，开始了对火石项目的调研工作。
哈尔滨市日用化工厂生产火石，进厂之后，技术组的邢组长接待了她们。当邢组长看到大乔拿来吉林炼化总公司的介绍信后，更加热情起来：“吉林炼化呀，我厂很多化工产品原料都离不开你们单位啊，原来咱们是老关系了。”
大乔问：“你们日用化工厂还生产火石？”
“由一个分厂生产，你们这个大企业怎么也想起干火石了呢？”
大乔介绍了炼化家属创业的概况，以及上火石产品的打算。邢组长站起身来，说：“走，跟我到产品陈列室去。”
在火石陈列处放着火石成品、半成品等诸多样品，大乔等人看了，感到很生疏。
“听了刚才你们的介绍，我才知道原来大企业也有大企业的难处，受家属所累。既然是老关系了，你们如果想上火石项目，我了不怕你与我们争市场，下面我详细地讲讲关于火石的生产技术吧。”
大乔等人连忙拿出笔记本边听边记。
邢组长像讲故事一样，生动而不厌其烦地说：“火，是千家万户所必需的，你可以没有手表、自行车、收音机，但是你离不开火柴或者火石，一天都离不开。很奇怪，人们遗忘的常常是离不开的东西。”正说着，走进来一个人，把邢组长叫到外边。
王烨说：“这个人很健谈也很善谈啊，讲话来充满着趣味性。”
大乔说：“小声点，我们遇见好人了。”
很快，邢组长又回来了，接着刚才的话题：“可见，火石有销路，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其二，火石虽小生产它却惊天动地。首先说火石主材料是金属铈，是化学元素周期表中锎系15个元素中含量最多的易产生火花的元素。其次，这些物资从哪里来呢？是从国家战略物资稀土中提取的。第三，专用硅整流器，零部件钨钼棒都是军工厂使用的。有人说，火石这个东西小厂干不了，大厂不愿意干，其实并不准确，应该说大厂也难干。当然，我讲这些并不是想吓跑你们，而是要你们多提问题，我好帮助你们探讨探讨。”
大乔非常坚定地说：“谢谢，让我们到车间转转行不？”
“行，跟我走吧。”
邢组长先把大乔等人带到第一个车间化工车间，说：“这是把稀土矿粉通过化工工艺变成氯化稀土的车间。”大乔等人认真地看着，之后她们又到第二车间。
“这是通过电冶金，把氯化稀土中的金属铈电解出来，所以叫电解车间。这是火石生产的心脏。”
这时，大乔指着一台设备说：“邢组长，刚才你说的硅整流器就是这台设备吧？”
“是。它叫硅整流器。”
“它是从哪里买的呢？”
“北京椿树整流器厂。”
最后一个车间，机械成型车间，主要工艺是铸锭、压条、切割，喷漆和包装入库。大乔高兴的是，所有车间的操作都是女工，非常适合家属劳动。
参观后，邢组长把她们带到办公室，说：“你们也看了，也听了，现在就告诉我还想干吗？”
大乔果断地说：“不是有句老话吗，不到黄河不死心，我们现在就是到了黄河也心不死。”说实，或许觉得口气太过刚硬，不由得自笑起来。
“告诉你们吧，年末我们就停产了。”
大乔很吃惊：“为什么呢？”
“有两个原因，一是稀土矿粉成为国控战略物资，再也得不到供应了；二是工厂正要上更紧俏的产品，缺用地，那么火石早停比晚停好，所以火石项目可能坚持不到年末了。”
大乔她们都深感失望，一时间大家低头不语。
“今后我们厂仍然需要你们的原料，老关系户了嘛，我想一件事，如果我们年末停产，合同上还有够五年生产的稀土矿粉，你们要干，我们就不退货了，这是最后一点希望。”
此时大乔等人正处于饥不择食的境地，闻听此言，立即眼前一亮，大乔马上随口答应道：“行，把原料全转给我们吧，你们干五年，我可能多干几年，车到山前必有路。”
“问题是，如果只是干个三年五载，恐怕连投资你们都收不回来呀！”
“家属创业没那么一帆风顺的，还是那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定了，我们干！具体的事情你们拟个方案，我们派人来办。”
邢组长很佩服大乔敢说、敢定的气势，说：“好，我很理解你们，也会同意你们的意见。”说着，他立即在纸上写了有关条款以及派人实习的事项。又说：“今天我也有些大包大揽了，当然还要请示领导，所以你们先在旅店等着消息吧，好不好？”
大乔说：“一切希望都靠你了，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们停产后给我们点便宜，也在于你了。”
邢组长笑了。
几天后，大乔等人半喜半忧地回到了吉林。到家第二天，四人与刘明光科长去贺处长办公室汇报工作。贺连成说：“还是一起去向最高领导汇报工作吧。”
丛巨峰见到大乔后，马上急切地问：“怎么样，这次去哈尔滨带回来什么好消息了？”
大乔介绍了这次哈尔滨之行的主要经过，另外三人又进行了补充。丛巨峰开始很严肃，渐渐地情绪有些好转，开口道：“我们家那口子常劝我这个急性子做事要‘从容’，其实，很多事情着急解决不了问题，邢组长预测的五年生产周期也不短，先说又解决一批家属上班，能就业多少呢？”
大乔回答道：“倒班作业，邢组长说需要三百人。”
“大乔，你讲讲急事急办的问题吧。”
大乔说：“一要立即汇十万元原料预付款；二要调集五十名家属作为第一批赴哈学习化工操作；三要化工车间马上动工，早日具备生产条件；四要特色第二批学习电解和成形的人员。”
“好吧，今天定了，火石准备上马。近期十万元贷款我去借，其它事情由开发处具体落实。我们的工作没白干，铸造、服装、火石三个项目都全面铺开了，好哇，今天的会就开到这吧。”
因为信心十足，分工明确，措施得力，终于在“五一”前，化工车间生产出第一批合格的氯化稀土。由于是土法上马，人们称为“穷对付”项目。丛巨峰听到后，在一次会议上特意提到这个“穷对付”：“任何事物发展，既要看过程，又要注重结果。‘穷对付’生产出合格产品，就是值得表扬的事情。”
三十八
梁虎鸣与二乔要进行毕业实习了，他俩抽空到化工车间去看望大乔。大乔见他们来了，高兴地说：“我现在也是熟练的化工了。”于是领着他俩边走边说：“你们看稀土太粉，经盐酸溶解、水洗，再溶解、过滤、冷却后结晶，就是氯化稀土了。”
“大姐真是研究什么，都能变成内行啊。”
“不行啊，火石生产的后部工艺还是外行啊，工人要去实习了，干部还没确定呢。”
二乔看着梁虎鸣，说：“让你父亲和学校说说，咱俩毕业实习去哈尔滨火石厂呗，还能看看老家。”
梁虎鸣考虑一下，闭一下嘴便说：“名正言顺，让我爸直说，这是准备毕业后到家属创业工作作出的选择。”
大乔马上说：“不行，不能影响虎鸣的前程，老乔家的人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投身家属创业，但不能随便把别人也拽进来呀。”
“大姐你真是见外了，我看你孤军奋战，真是不忍心啊。就这么定了，我会自己去找学校谈，不牵扯我爸了。”
热血青年说干就干，梁虎鸣和二乔要去哈尔滨实习了，临行前大乔授权梁虎鸣代表她处理与火石厂的一切事务。
而梁虎鸣父母则为儿子和二乔的出行做了一顿美餐，席间，梁西栋对二乔说：“云凤，这次你俩毕业实习能去哈尔滨火石厂，纯粹是炼化人支持家属创业为根据的，否则真是风马牛不相及。”
二乔点头：“梁伯伯费心了。”
“是我和虎鸣一起找校方的。”
梁母何珍说：“哈尔滨是故乡，可惜呀，没亲人了。”她眼睛里出现了泪花。“我是哈工大毕业的，完全是当年虎鸣爷爷用扁担向市里送菜才把我供出来的。”
乡情，亲情，事业情，使梁虎鸣决心为家属创业做思考准备了。
饭后，二人告别了亲人，带着物品直接去火车站了。
在开往哈尔滨的火车上，二人肩并肩相互依偎在一起，十分兴奋。
“咱俩经常在一块学文练武，还没听说什么闲话是不？”
“也就是司空见惯了呗。”
“这次，两人出差在外，特别还有咱们派去的家属倒班学习操作，多少眼睛都能看着我们，你得检点一些，对不？”二乔用肩膀触了虎鸣一下。
“郭振兴坦诚，他说让三妹瞧不起，最没面子了。”
“郭振兴自尊性很强啊。”
后来他们又依身渐渐进入半睡状态，列车广播又使他们清醒起来：“各位旅客请注意，本次列车的终点站哈尔滨车站就要到了……”
“起来吧，广播里都告诉收拾行李物品了。”
二人忙了一阵，车就进站了。
下车后，按大乔给出的路示，乘汽车直奔火石厂而去。
说来也巧，到厂后接待他俩的正是值夜班的邢组长，他看到介绍信后笑着说：“又是吉林的，你们的人正在这里学习呢。坐下，我叫邢焕谊，上次来的乔科长意志强敢作敢当，她现在干什么呢？”
“邢组长呀，我们好运气，今晚一到就遇见我姐说的贵人了。”
二乔马上做了自我介绍，一口气把与梁虎鸣前来实习讲的周到。
“凭双方现在的关系，我是要全力支持你们了，先不讲别的，把你俩吃住的事安排好吧。”
首先给他俩分别选好单间倒班宿舍，之后领着他们到了倒班食堂，买了三个人吃的饭菜。
“我们厂不大，比不上炼化公司，但是对职工生活想的周到，比如食堂就二十四小时都能吃上饭。你们用餐先订点饭票，就很方便。”
梁虎鸣说：“真是太感谢邢组长的盛情接待了，我们乔科长一行四人，经常夸奖邢组长为人善良，火石项目全仰仗你了。”
“吃饭吧，明天就开始实习。”
次日清晨，邢焕谊起身去厂外散步，见到二乔正与梁虎鸣在远处打太极拳，于是走过去，说：“听说吉林盛行太极拳，这次可找到师傅了。长话短说，今后我领你们实习火石，你俩帮我学习太极拳，互相帮助，怎么样？”
二乔说：“邢组长信和过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
接下来大家又聊起了太极拳，谈得很投机。
到食堂吃饭时，二乔看到第二批来学习的家属，她们撂下饭碗，把二乔两人围上了。
“乔云凤，你们俩也来了，可见到亲人了，也是来学习的吗？”一个家属问道。
二乔说：“从今天起，一起劳动，一起学习，大家都快吃饭吧。”
梁、乔二人饭后换上工作服，在邢组长的带领下，先从头到尾把火石生产的全过程参观了一遍。最后，邢组长说：“走马观花了一圈，算是认识事物的第一步，你们说说接下来的实习打算，需要怎么帮助，我会鼎力支持的。”
梁虎鸣说：“我们实习的目的，不是为了回去写个实习报告和论文，能毕业就算完成任务，而且为了帮助家属们真正把火石生产出来。”
二乔说：“我们可能就去新的火石厂工作。”
“搞好火石生产，仅靠一次实习是不够的，最终还是劳动出真知。但你们放心，在实习期间我会尽力回答你们所有疑问。也就是我们这样的老关系户，如果在别的火石厂，恐怕你们会看到‘谢绝参观’的牌子了。”
二乔感动地说：“太感谢您啦，我们已经做好劳动的准备了，请问接下来如何具体去做呢？”
“抓重点，不忽略一般性细节。所谓重点，就是电解工艺。电解，电解，掌握好电才能一切都解啊。设备、器件、操作等，这些都是重中之重。一般细节，比如成型的模具，如果弄不明白也将前功尽弃，原则就是这些。”
“先到哪个车间呢？”二乔问。
“别认为你们化工生产能出半成品了，土法上马毕竟是开端，影响质量和效益，从头实习吧。”
于是，两人实习又从化工开始了。他们与工人一起劳动，很受欢迎。
晚上散步时，二乔说：“咱们土设备生产脏、累、差，还是该厂封闭式工艺流程好，有点与炼化公司差不多的样子。”梁虎鸣拉过二乔的手说：“看你的手，劳动一天也没见什么变化，如果在咱们自己的化工车间，我跟大姐干一阵子，戴着手套也受侵蚀，这不是最重要的，当天就发现，酸溶和结晶就是不一样，你看，该厂的氯化稀土结晶体多么挺实。”
二乔也摸着梁虎鸣的手，半天不放松：“你说的都对，看你的手，胖乎乎的，我可愿意与你练太极推手了。”
“我可怕跟你练太极推手了，你总掐我。”
“你手不老实，就该掐。”说完，二乔放下手，眼睛看着梁虎鸣。
真是在家不觉着，出门格外亲。
接下来的化工实习，着重数据化方面，配比、温度、时间等参数都记在手册上。当进入电解车间时，环境更整洁，又肃静，里里外外不超过四十人。
邢组长首先进行安全规程和技术操作交底：“常言道，水火无情，其实还应加上雷电无情，这里就是与电打交道。”他讲到大功率整流器的操作程序后，又讲到冶炼金属铈的作业：“注意这是带电作业。”他拿着一支钢钎，插入到具有二千安培的红色的电熔液中，“现在我身上就有电流通过了。”
随后，他慢慢从坩埚中拔出钢钎，一个黑似铅球的金属被提取出来了。“这个黑球就是金属铈，你俩可以试试。”
经过一段时间坩埚中有一定量铈了，梁虎鸣与二乔分别在邢组长的指导下提取出金属铈，两人感到惊奇和有趣。
“邢组长，为什么没有触电感觉呢？”
“电压低。”
在离开电解车间和邢组长告别后，梁虎鸣说：“我是学电气的，电解绝没有这么简单，实习时一定细心观察，请教工人，亲自劳动，把感性和理性知识都搞明白。”
二乔说：“除了他们，你就是我师傅。”
“练武时你是师傅，经常掐我，现在让我做师傅，让我也掐掐你，行不？”
“提这样的问题，就该掐。”她真动手掐他了，但是不痛不痒，虎鸣感到很刺激。
“你等着，我会找到机会掐你的，你还得受着，让你干吃哑巴亏。”
二人的实习生活很忙碌，白天劳动，早上还要教邢组长练太极拳。
练了一阵二十四式太极拳之后，二乔对邢组长说：“二十四式对爱好者来说是入门套路，也是讲究培养准确性习惯的阶段。”停了一会，她又说：“熟练和准确是两码事，准确是第一位，架势准确的人身上才有气感，身体才健康，邢组长你有气感吗？”
“不懂什么是气感。”
“那就是练的很熟练，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气感。要纪偏的，否则白花时间了。”
“乔师傅，那该怎么办呢？”
“太极明师常讲，练拳容易改拳难，不过，从明天起，每天帮你练准几个式子吧。”
时间越来越少了，在最后阶段，邢组长又出题目了：“在我练拳不准确的时候，你提出‘气感’，因为后来纠偏，没好意思提出请教，现在再不提你们就走了，会给我留下常常遗憾的，是不是？”
二乔答应：“明早吧。”
“虎鸣，真该要回去了，今天把三车间的实习报告提纲拟定出来，抓紧时间写出报告，回校好交差啊。”
“是啊，我们这一趟收获很多，找找差距，看回去能指导火石生产不。”
两人晚间在二乔房间，各写自己的想法和提纲。梁虎鸣突然考问二乔：“有件重要事情应做而一直未做，我曾提过，你能想起是什么吗？”
“什么岗位的事？”
“明告诉你吧，就是硅整流器的事。”
“想不起来了。”
“空负荷试车呗。”
“对，对。”
“这回该换掐了吧，”梁虎鸣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去掐二乔的脸蛋。此时的二乔闭上眼睛认罚认掐，梁虎鸣心慈手软，只是轻轻弹了二乔脸蛋一下，说：“行，你没食言，让我掐了。”
“你咋不掐了呢？”
“舍不得，怕掐坏姑娘的脸蛋呀。”
不约而同，两人热烈地拥抱起来。
第二天早晨，邢组长没来练功。原来政治风云突变，文化大革命来了。
直等到下午邢组长才匆匆跑到，说：“火石马上要停产了，有运动，工厂决定把设备、物资处理掉。”
二人一听，真是晴天霹雳。
“不过，我看在咱们友谊的份上，大胆做主把现有的火石生产设备、机械、模具全部折价处理给你们，不知道你俩意下如何？”
二乔问：“你们厂领导能同意吗？”
“火石都是专用设备和模具，工厂不能它用，所以处理给你们没啥意见，特别今后还得从你们炼化进原料，老关系户嘛，我说话就容易办到，同意不？”
“这当然是难得的好事，我们运回去，很快就能生产了，不然，一切还得从头做起，不知哪年才能生产呢。”
“特别电解整流器和机械模具等，一停产你俩就赶快运回去，夜长梦多。”
“上哪联系车呢？”
“帮人帮到底，你俩只负责押运和路上的整整，其他的我来联系，你们赶快收拾东西吧。”
邢组长走后，梁虎鸣说：“这是你的功劳，收个太极拳徒弟，现在报恩了。”
“你也有份，我能单独带他练武吗？”
“马上行动，你赶快收拾咱俩的东西，我要赶快收集资料，把设备说明书以及相关技术资料，尽可能多地收集到手，咱们分头行动吧。”
次日，一切善后工作准备就序，资料搞到手了，设备等物资也装了满满一车。饭前，邢组长把两人领到车前，说：“这台车是工厂最大型的货车了，我安排两名司机轮换驾驶，保证安全，你俩坐后排舒适方便，我可交差了。”
梁虎鸣上前握手感谢。
“你们的公事就剩下回去汇八万元就行了，这一别再不易见面了，私事一件，乔师傅你还欠账未还呢。”
二乔笑了：“欠什么？”
“练太极拳会出现气感，究竟是什么反应？简单指出要领吧。”
二乔一听更笑了：“你还念念不忘哪，时间不多了，我只能简单讲讲，不能一起实践了。”
“你说说吧。”
“中医认为气属阳性，所以气感主要表现为两种情况，阳性热与阳性动，练太极能姿势准确，久而久之手心劳宫穴会热乎乎的，这就是一种气感，阳性热嘛。”
她停了一会说：“阳性动，就是心手跳动，这可是功夫啊，健身技术都会‘手当其冲’的，明白没？”
“嗯，讲的很形象，我听明白了。”
“气感出现，不仅在手上，下身的会阴，涌泉等也会时而出现，有气感才能使人健康快乐。”
“怎么才能达到呢？”
“原则告诉你吧，记住四点：一，身法正确就易得气；二，丹田摆动，脚步一虚一实，脚趾抓地稳扎稳打，气感自然来临；三，逆腹式呼吸易得气；四，以意领气，意到气到，要是打敌人，气到力到，能做到这些，关键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哪。”
后来她又简单做了示范，邢组长十分满意，说：“你们都是我敬佩之人，大学还没毕业就能认真想事，并有处理问题的能力，文武双全，不简单哪。”
“这是吉林炼化家属创业迫使多年轻人早懂事，会办点事了。要分手了，很过意不去，也没给邢组长孩子买点礼物，以后吧。”梁虎鸣说。
“不用客气了，教这么多太极拳真功夫已经是难得的礼物了！”
二乔接着说：“临别前，还要提示你，不仅要准确练太极拳，更要高论认识太极拳，太极的以柔克刚，体现了神奇的力量。”
“怎么讲？”
“邢组长，我问你，口腔中是牙齿厉害还是舌头厉害？”
“牙齿厉害啊，食物都是牙齿咬碎的嘛。”
“老子说，到头来舌头存在而牙齿却全部掉光。另外，水是最柔软的了，但是座座高山依然挡不住它向大海东流。”
“这就是太极现象吧。”
“不是现象，是一种不可战胜的力量，近代以来，被压抑很久的太极力量不断彰显。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以太极的力量可以消灭任何反动势力，乃至侵略者。”
最后邢组长说：“你这种提示，把太极拳的内涵讲得淋漓尽致，又给我上了一课。说实在的，与你们两位大学生交往时间虽短，但真没处够啊。行了，时间到了，你们上车吧。”
邢组长将他俩介绍给车上的张、李二位司机，然后与梁、乔二人紧紧握手，依依告别。二人上车后坐到了后排。
两位司机因为经常去吉林炼化提货，所以路况非常清楚，办事精明，使梁乔二人安心省心，两天来的操劳，二人肩靠肩地睡了一觉又一觉。
中午了，梁虎鸣振作起来，当车弄到一个小镇时，他请司机下车到饭店吃饭，饭后又共同喝茶，聊聊天，便上车继续南行。
梁、乔二人与司机不同，他俩轻松，睡足了，吃饱喝足了，精神焕发，肩靠肩手拉手地默默传情递爱。多年来深厚的友情，在汽车这个小空间里经受着颠波振荡，瞬时便发生了质的变化。条件限制，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发挥手上功夫，真是捏、拧、扣、拉、掐，两人的手很快潮湿起来。
梁虎鸣打着练武的旗号，瞒天过海：“云凤，早晨你向邢组长讲太极拳气感时说心能跳了。”
二乔抿着嘴又不能笑：“什么心跳了，是手心跳，你练时有什么气感？”
“可别提了阳气很快上来了，一会就湿漉漉的。”他的手用力攥着二乔的手，二乔发现他说话出格，马上抽出手，用力掐了他大腿一下，梁虎鸣强忍着，差点没叫出声来。
两个司机虽然没听出什么来，但是微微的动作总会有感觉，他俩认为人家是情侣，不足为怪。
后来到一个镇上公共厕所，四个人都下去方便。
“你的名字真是名符其实呀，虎鸣，冒虎嗑，说那么多话干什么，人家听明白瞧不起咱们。”二乔一边走一边责备着梁虎鸣。
“早晨你不是说气是阳性的吗？挨近你气感就上来了。”
“歪曲武功，再上车咱俩拉开点距离，不能出洋相。”
梁虎鸣忽然想起什么，说：“我那有本书上说，在大屋子里人容易说谎，在小屋子里容易说实话，汽车那么小的地方，真得讲话注意。”
上车前梁虎鸣又贫嘴起来：“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手拉手你不也是也自愿的吗？”
“不说了，快上车吧。”
上车后虽然二人不再挨在一起，但不断眉来眼去，人毕竟并非草木嘛。
回到吉林，卸了车，安顿好了司机，梁虎鸣送二乔回家。他笑着说：“这次哈尔滨实习我是双丰收啊，你也没白去，是不是？”
二乔什么也没说，于是各自回家。
在外地实习两人形影不离，如今分手在即，二乔心中忽然涌上一阵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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