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背影渐行渐远，她的失神显得理所当然。回想起西忱说的最后一句，攥紧衣服低头往里走，关上门的时候才察觉手心冒汗。他说话的气息带着温热，一点一滴在她的颈窝回旋，似远似近的暧昧不清着。想到这，子令睁开眼突然意识到，徐西忱没理由的跑到楼下等了一夜，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走了究竟有何用意。还有意义吗？他不是快有孩子了，早就选择了共度余生的另一半，而她从来不是最佳抉择。
楼上传来开门声，曾兆轩整理着睡袍衣带，睡眼惺忪的望着背靠在玄关处的子令：“今天起这么早。”
“昨晚没吃饱，早上饿醒了，走到外面才想起来这几天牛奶都不送了。”天衣无缝的答案。
兆轩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走进厨房后俯下身打开冰箱，过了一会儿端出两杯热好的牛奶：“袁姨好多年没回老家过年了，昨天我送她去的机场，大概要到元宵节后才能回来。我跟唐医生申请了，除夕那天让爸爸回家吃个年夜饭，我们一家今年怕是只能在医院跨年了，不过能够一家团聚就很好了。对了，除夕那天请唐医生也来家里吃年夜饭，他一个人过年怪孤独的。”兆轩浅笑，脑海中忽然想着，子令这些年都是一个人，逢年过节不知怎么熬过的。
子令捧着玻璃杯捂手：“现在家里只剩下我跟你两个人，咱妈也不会做饭，你还请唐医生！对了，唐医生不回家过年，他准备留在沥州工作？前些天不是老婆孩子回国了吗，应该会一起过年吧，你就别打扰他的合家欢了。”
“放心吧，年夜饭酒店会送来，你要是觉得家里没劲就跟我住酒店，包吃包喝包住。”兆轩心情挺好，一口气喝完牛奶后放下杯子，走到子令身边试探性的说：“考虑一下，年后到酒店上班，上半年我要忙湖畔御园开发的事情，一个人忙不过来。”
这话吓的程子令直摇头：“饶了我吧，你知道我对数字一向没兴趣，不然早念金融了。”
似是无心，难免联想到不便提及的旧事。兆轩眸色微动，心中暗念，早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当初绝不会帮着妹妹学美术，是他亲手将子令推向了阴谋。
瞧他静默，子令心照不宣的低头，假装不在意的转移话题：“一会儿我还得去医院呢，先去换衣服了。”
“程子令！”曾兆轩在后面喊道。
子令不耐烦的回应，不回头是因为一早上连番轰炸后的心虚，担心一眨眼就被看穿：“又要干嘛？”
兆轩慢慢走上来，从后面摸着她的脑袋：“多喊几声证明你是真的回家了，无论如何都不要走了。如果未来还有很多的困难不得不面对，都让大哥去解决，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那些都不关你的事，最重要的是我早就没事了呀。”
——
沥州的冬天似乎总在下雨，刚下车子令就忍不住哆嗦了一阵，然后攥紧外套埋头往住院部冲。这一头不巧栽进了唐修身上，刚想说对不起发现是熟人，就想起前些天曾兆轩的嘱托。
唐修笑着轻轻推开他，手还搭在子令肩上：“外面很冷吧，你这速度是打算参加黄金联赛吗？幸好我身体健康，要是撞到病人怎么办。”
看他笑的露出那一口白牙，子令觉得像只可爱的兔子，当然唐修的牙齿齐整跟兔牙无关。如果自己是牙膏公司老板，一定要请唐修去代言，这张脸不当偶像太可惜了。
“唐医生……”
话还没说完，就跟着唐修进了底楼的便利店，唐修拿了两罐饮料又示意子令是否需要，子令就郁闷了两罐之中难道没有自己的份。她挥手婉拒：“不用了，我不喝。”
“下次直接喊我唐修吧，毕竟你是肖漾的小跟班，一口一个唐医生太见外了。”
“我才不是他的小跟班。”程子令无力的解释。
唐修继续笑着：“明白，你的小心思我懂的。”
越解释越苍白，瞬间明白，在唐修眼里，她才是那只小白兔。双手插在口袋继续一路的跟随，挣扎了一会儿小声嘀咕着：“我哥说除夕那天邀请你来我们家吃年夜饭，到时候你带着家人一起来，当然了，前提是如果有空的话。”说完，程子令就想咬舌头，不知道是智商还是情商的问题，她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的人，或许智商不太好连累了情商。
唐修转过头无奈的摇头：“算是明白你怎么没追到肖漾，说话确实不利索，像你这样的姑娘应该挺招人疼的。要是肖漾还不要你，哥给你介绍别的男生。”看见程子令满脸尴尬的傻笑，唐修忍俊不禁，又不好意思嘲弄她：“那天约我的人很多，看在你提前预约的份上，我会尽量参加的。”他撞了一下子令：“快上去吧，门口很冷。”
这话让程子令愣了一下，再者这厮手里握着两罐热饮，似乎真没有分享的念头：“你不上去吗？”
他把饮料放进口袋：“我去一趟门诊，西忱在挂水。”
“徐西忱？”她的疑问吞吞吐吐，好像真的与她无关，他生病了吗，难道是那天淋雨了？
“嗯，靳然送他来的时候烧的很厉害，衣服都湿透了。”唐修说话的时候手机另一侧口袋的手机响起，声音微弱的嘟囔着：“吵架了吗？”接着就对着电话说了一句：“好，我知道了。”说完这些他把饮料塞到程子令手里：“我有病人，帮我给徐西忱送去，他就一个人在。好歹你也是他的表嫂，以后都是一家人。”
看着他跑进电梯，程子令在后面伸长了脖子满脸不情愿。你真的误会了，我跟他成不了家人。
她一个人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发呆，手中的易拉罐渐渐失去了温度，左思右想，似乎也没有更多误解的理由。算了，谁让她心地善良，如果那天早一点下楼，或许就不会惹出今天的麻烦。
——
绕了一大圈才在输液室最里面的椅子上找到了小祖宗，程子令站在他跟前，感觉生平第一次能够俯视着徐西忱，虽然对方紧闭双眼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来了。轮廓立体的侧脸，睫毛长长的像个乖巧的孩子，难得的温淡反倒让人怀念那副盛气凌人。
睫毛微微动着，应该没有睡熟，程子令小心的呼吸着，试探的喊了一声：“你醒着吗？”
他的眉目明显抖动了一下，瞬间睁开眼睛，四下张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程子令，你怎么在这？真的是你！”
暗暗骂了句，不是我难道是鬼！不忘把饮料塞到他手里，还是不习惯居高临下的感觉，假装满不在乎的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唐修让我给你的，不要误会，一听说你病了不知道我有多开心，真是太活该了。”
“是吗？那你还来，不是出于担心？”
徐西忱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盯着她，这样的感觉并不美妙，子令的眼神飘忽，随即勉强自己正视这一切：“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你还是当年的徐西忱，我已经不是那个程子令了，事到如今你还配得上我的关心吗？”她轻蔑的笑出了声，可能不习惯自己的咄咄逼人：“一个人输液怪可怜的，你太太呢，担心她怀孕了被传染？徐西忱也有心疼人的时候啊，真难得。”
“太太？”徐西忱愣了一下，想起前段时间相见的画面忍不住笑了：“那是……那是我们制片的夫人，程子令你是在吃醋吗？”
误会了吗？她依旧面不改色：“吃醋？别误会，我是给自己鸣冤，你对外人都那么体贴，唯独对我……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想再提了。东西我已经送到了，你好好休息吧。”她想了想，决定把未来可能的尴尬先给挑明：“我这次回来会多待一段日子，如果未来不可避免的碰面，还希望……”
“帮我喊一下护士，我差不多好了。”他就像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说着，脸色苍白。
程子令目视前方，妥协着起身。
带着护士进来的时候，徐西忱的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名字并没有点开，继续放回了口袋。拔掉针管后，他微笑着跟护士说谢，站起来后程子令暗自惊叹，这货长得真健硕，难怪小护士都红着脸出去的。他走过来站在子令身旁，不温不火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命令式的撒娇着：“我病了不能开车，靳然没接我电话，你送我回家。”
她的心里骂了一句“滚你丫的”，禁不起徐西忱凌厉的目光，无辜着答应了。忍不住偷望了一眼他的胸膛，摇头吐气，程子令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进小区的时候保安看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问徐西忱：“不怕被误会吗？”
他挑眉：“你怕被人看见？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太久，到家就让你回去，一分钟都不留你。”
这话说的真让人生气，等一下，能不能当做是对刚才那句话的回答。她的方向感不强，听着指挥转悠着，好担心一个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毕业后，他们在电视台附近租的那套小居室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比起此刻的华丽真是无比寒酸，离开她之后，他过得很好。
靳然在里屋看见车子的灯光，小跑着冲出屋子，里面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你干嘛呀，西忱回来了吗？”
车子刚停下，他就迫不及待的拉开车门，一把将徐西忱拽出来，看见程子令的时候明显打愣：“哟，令公子也在啊。今天太晚了，就不留你了，慢点开，走好。”
徐西忱有点懵，看见靳然的嘴型在说着另一个熟悉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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