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靑泉顺眼低下头去一瞧,但见躺在地上的事物,却是一颗小石子。单凭一只小石子便震断华山掌门佩剑之人,当今天下,那也是绝无仅有的,更何况在张无忌等人之中。岳靑泉“哈哈”一笑道:“没想到张教主竟有如此雅兴,偏生瞧着老儿的佩剑不顺眼,要顺手毁了去。其实凭张教主的德才威望,也不过一句话的事,何必这般麻烦,倒伤了咱两家的和气。”
突听一人冷冷的道:“这颗石子不是他掷的。”说话之人,却是周芷若。岳靑泉瞧她年龄,也不过二十几岁,竟能颓手震断自己的长剑,那是万万不信的,不由得“哈哈”笑道:“小姑娘,你欺我老头子老眼昏花,瞧不出你的年龄么?”朱雨馨“呸”了一声道:“什么小姑娘,堂堂峨眉派掌门人,怎得在你口中却成了小姑娘。”岳靑泉“哎哟”一声,但这一声却殊无惊讶,反倒是有恃无恐,笑道:“既是峨眉派掌门人,恕在下眼拙了。”周芷若横剑一立,摆个字诀,冷冷的道:“既是如此,眼睛要不如不要。”反手一剑,便刺向岳靑泉面门。
她自习了石壁上神功之后,这是第一次动手过招,只觉全身上下,精神焕发,神清气爽,那是说不出的舒适自然。这一剑来势甚快,乃是峨眉派“袖里乾坤”。岳靑泉低声道:“好快!”两个字刚一出口,周芷若长剑已至面门。岳靑泉反手一剑,后发先至,刺向周芷若小腹。这一剑来的也甚是快捷,哪知周芷若纤腰一扭,轻轻巧巧的避了开去,突然又是一剑“万鸟朝宗”,峨眉派剑法原是气息绵长,悠悠飒飒,首先要护住自己周身要害,这才进击发招,周芷若这一下却是大违峨眉派剑法的宗旨。五散人除冷谦重伤昏迷之外,其余四人瞧在眼里,均是摇头叹息。
哪知那岳靑泉一碰上周芷若剑鞘,体内真力突然源源不绝的外泄,这一着他是做梦都没想到的,就这一愣之间,只觉全身半点力道都使不出来,不由得想起了武林之中令人发指,光是闻到名字便已不寒而栗的绝世神功“吸星大法”,想到这里,全身冷汗直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完了,我毕生武功,就在今日付诸东流水了。”便在此时,只觉腹中一阵剧痛,却是被周芷若刺中了小腹,这小腹一般是习武之人的练门所在,纵然不是,那也极其脆弱,一刺之下,纵然得以活命,那也非受重伤不可。果然岳靑泉退后数步,一交跌倒,狂喷鲜血不止。
台下众人都不由得喝彩,便连明教弟子,此刻竟也情不自禁的叫了声“好”,但觉周围人皆在看他,这才知道闯了大祸,急忙闭口不语。
朱雨馨“哼”了一声,左足踏在岳靑泉头上,轻蔑道:“这老头子已没半点用处,快快拉了出去。”跟着冲上来两人,将岳靑泉在地上拖着拽了出去。场中不乏华山派中人,各人竟是不向本派掌门人瞧上一眼,更有甚者,脸上露出讥讽鄙夷之色,似乎此人不是自己掌门,反倒是仇人一般。
张无忌心想:“此人一失却了武功,你便如抛掷废品一般的弃之如无物,当真心狠手辣。”却听朱雨馨朗声道:“常遇春。”常遇春走上一步,右膝跪地,道:“是。”朱雨馨道:“去六合宝塔,带下来一名峨眉派弟子。”常遇春领命前去。不多时门被推开,常遇春当先而走,身后牵着一根粗绳,而后跟出来一个峨眉派女尼,周芷若脱口而出道:“了了师妹。”那女尼听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瞧,不由得喜形于色,叫道:“掌门......”突然想起周芷若已然辞去峨眉掌门之位,但当此之际,再瞧见了周芷若,心中却是说不出的欢喜。
常遇春将了了带到朱雨馨面前,喊道:“跪下。”怎奈了了却是个性子倔强之人,头一摇道:“我跪佛跪菩萨,却不跪你这等凡夫俗子。”常遇春勃然变色,在他心目之中,朱雨馨乃是仙女一般的存在,当即伸腿踢在她膝盖后弯,了了吃痛,险些跪倒,硬咬牙站起身来。朱雨馨摆摆手道:“不跪也罢,此人却不是咱们的了。”转头对张无忌等人道:“一日只比试三场,倘若你们赢得其中两场比赛,那么我便放了一名峨眉女尼。清点一算,峨眉女尼总共二十三人。但若你们一天的比试输了,那么我便杀死一名女尼,如此来算,你们岂非捡了大大的便宜。”
周芷若恨恨的道:“你这妖女......”张无忌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示意不要说话,知道朱雨馨却是放宽处理,否则她抓了这群女尼,一旦下令尽数歼灭,那么峨眉派只怕从此便在中原覆灭,想到这里,心中对朱雨馨,增加了几分好感。周芷若却如何不知其中利害,适才听她言语恶毒,这才反唇相讥,到得冷静下来,权衡轻重,只“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朱雨馨道:“你们今晚便住在别院之中,明日此时,再来比过。”
说完这句话,人已飘然而出,身后众人一拥而散,明教弟子却也不加阻拦。徐达走上前来,说道:“张公子请。”他口中称其为张公子,却不说张教主,那更是对朱元璋的倾服。当下一行人跟着徐达走向西首一间别院,那里地势甚大,只不过当中孤零零的一间房子,周围寸草不生,倒显得单调异常。周芷若道:“我们这一些人,便住在这里么?”徐达头也不回的道:“这间房子有几间小舍,别看外面显小,里面其实甚大。”
说话间众人到了门前,徐达推门而入,众人但觉一股灰尘飘散出来,进屋一瞧,茶几茶杯,桌椅板凳,倒是甚为齐全,。只是桌上积了厚厚的灰尘,想来已有许久没人进过这间屋子了。徐达吩咐几句,转身出了房门。
众人合力将冷谦抱到床上,但觉他额头发烫,想来是受了极重的伤,此刻高烧不止。门口便是一口石井,彭莹玉提了一桶水上来,拿毛巾沾湿敷在冷谦额头上,替他盖好了棉被。周颠性子最急,万不觉朱雨馨安得什么好心,是以在床底墙壁,翻翻找找,看有什么机关算计,找了一通,却是什么也没寻到。口中正自骂骂咧咧,突见房门被推了开来,几个女仆端了饭菜,放在桌上,转身出门。说不得此刻早已饿的肚中发慌,张嘴便吃,突然想起张无忌来,明教规矩凡事教主为准,虽然张无忌此刻已不是明教教主,实是有名无实,但在众人心中,他仍是教主无异。张无忌摇了摇头,说不得放了一只鸡腿在口中,周颠骂道:“说不得,你不要命了,不怕酒菜中下毒么?”
说不得“哈哈”笑道:“他们要杀咱们,那是有一万种方法,何必要在酒菜中下毒。”张口便吃,周颠骂了两句,终于咽了口唾沫,骂道:“说不得,老子死也要做个撑死鬼,可不要做什么饿死鬼。”说不得道:“你......叫我......干么?”口中塞了美酒肥鸡,说话便为之堵塞,周颠骂道:“我哪是叫你姓名,我是说说不得,却不是说你。”说不得道:“说不得便是我......”
张无忌知道他二人一阵顶嘴那是许久也不会完的了。韦一笑走到近前,低声道:“教主,我瞧这朱姑娘此举,倒非安得什么好心,只怕别有一番用意,咱们可莫上了他的当。”张无忌点了点头,转过身去,但见周芷若正自里屋拉着了了的手,嘘寒问暖,心中百感交集,突然想道:“昔年是赵姑娘与我处处为敌,她聪明机警,若是此刻在我身边的是赵敏,而不是周芷若......”想到这里,连连摇头,心道:“张无忌啊张无忌,芷若待你这般好,你怎可再三心二意。”
挨到晚上,众人都点了蜡烛,屋内不小,倒也是灯火通明,周颠说不得二人拌嘴累了,趴在桌上,连嘴角油水都没擦净,便已酩酊大睡。
韦一笑走到近前,压低声音道:“教主,适才冷谦迷迷糊糊的,吃了些饭,此刻已睡着了。只是他伤势繁重,咱们又没伤药,这病只怕一时半会的好不起来。”张无忌道:“兄弟们为我张无忌,已然仁至义尽,不必再趟这趟浑水......”韦一笑不等他说下去,截口道:“教主说这等话,不是把咱们当外人了么。”张无忌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韦一笑道:“教主,今夜只怕不会那么太平。你们累了半天,今夜好好睡上一觉,我老蝙蝠精力充沛,便守上一夜,瞧有什么动静。”
张无忌道:“如此有劳蝠王了。”周芷若了了住了一屋,张无忌就住在隔壁。这一夜却是辗转难眠,直到太阳出头,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睡梦之中梦到自己置身桃花从中,一个少女笑嘻嘻的从桃树上拔下一支插在张无忌头上,笑道:“你瞧,花姑娘上嫁了。”张无忌“哈哈”一笑,拦腰从后面抱住那少女纤细的腰肢,说道:“芷若......”瞧那女子脸庞,竟然是赵敏,心中不由得惶急。那少女悲痛难当,缓缓退出几步,颤声道:“你,你仍是忘不了她么?”说着转身跑开。张无忌大急,也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冲上几步,叫道:“敏敏,你听我解释。”跑出桃林,前面竟是一个万丈深谷。那少女回头朝张无忌扮个鬼脸,笑道:“你当真以为我恼了你么......”突然一脚踏空,身子坠了下去,张无忌大急,也是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就在这时,突然神情紧张,“啊”的一声,缓缓醒了过来,但见眼前一人笑眯眯的瞧着自己,却不是周芷若是谁?
周芷若但见他额头渗出汗水,柔声道:“做恶梦了是不是?”张无忌想起适才那少女的面颊,再瞧着周芷若,突然脸上一红,扭过了头。周芷若道:“你干么不说......”突然“哎哟”一声,也是扭过了头,心想:“只怕他做梦梦到与我卿卿我我,我这可不能问了。”转过身走出了房间。
这一日倒是太平无事,张无忌周芷若二人连赢两场,早早的便又迎下来一名女尼。如此忽忽已过了四天,这四日张无忌周芷若二人战无不胜,迎下了四名峨眉女尼。冷谦逐渐调理了身子,群豪也逐渐放松了警惕,不再派人轮流守夜。这一日晚上,众人正自酣睡,突然之间,但听得门外“轰隆隆”声响,“噼啪”两声响过,众人都不由得惊醒。陡然之间,但见房门外“呼呼”亮起火把,竟已将木房团团围住。张无忌暗叫:“糟糕。”忙起身推门,岂知一推之下,那门竟似被粘结了一般,只上半叶开了道缝,底下竟似被什么东西黏住了。
韦一笑叫道:“教主,从窗户出去。”使力推窗,竟是纹丝不动,心中大急,一脚出力,这一踹之下,自己的脚腕险些震断。周颠提起长刀,喝道:“我来。”
只听得“当”的一声,周颠使力甚大,那到竟然从中断为两截,原来这窗户竟是精钢所铸,只不过刷了一层漆罢了。周颠提着半截弯刀,又要去砍其他地方,说不得摇手道:“罢了罢了,窗户既然是铁铸的,只怕其他地方也难幸免。”
众人这几日之间,只因这房屋身周无遮挡之物,是以平素从不开窗。这一着竟没料到。张无忌知道眼下只有门是木头做的,当下气贯双臂,“喝”的一声,震开了木门,瞧木门底下,原来这房子竟然渐渐沉了下去。不由得心下大惊,但见四周人团团围住,前面闪现出一层白白的灰尘,适才黏住门缝的,却是淤泥,此刻门被毁了,下沉之势丝毫不减,淤泥顺着门缝流了进来。却见当中朱雨馨“哈哈”大笑,说道:“张教主,你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自己竟然置身在淤泥之中吧。”
周颠骂道:“他奶奶的,原来这里竟是个淤泥谭。”朱雨馨等人在淤泥谭上盖了一层石蜡,将泥潭埋在底下,而后等到时机一到,在石蜡上撒下石灰,再浇上水,石灰遇水散出极大的热量,瞬间将石蜡融化,淤泥便闪现出来。但见众人又后退几步,各人从背后提过数十只大桶,倒出来洋洋洒洒的石灰,在身周数十丈范围内浇满了石灰,这一下张无忌等人饶是有绝世轻功,平常人自也不能一步跨出几十丈。
彭莹玉连道:“完了,完了。这一下当真完了。”周颠骂道:“这房子是铁铸的,咱们把房门紧闭起来,关上门窗,纵然深陷淤泥,淤泥也不至轻易便进了房子。”
韦一笑道:“呸,咱们陷在淤泥之中,如你所说,也不过迟死早死的分别,再说窗子虽然是精钢所铸,然则窗户上的缝隙,乃是纸糊的,泥浆一冲之下,便烂了。”周颠不怒反笑道:“好好好,你韦蝠王能耐极大,便请你出个主意。”
但见房子顷刻间又漫下去一截,张无忌只叫:“不好,糟了。”但见方圆几十丈之外,冒起了浓烟,想来是明教弟子浇上了水,石灰慢慢放热蒸发,温度达到近一百度,人足踏上,只怕不出几秒,便已烤的熟了。
韦一笑五散人叫骂几声,突然不再叫喊,一起盘膝坐倒,双手合十,念道:“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张无忌知道生死关头,再也当不得玩笑,也是盘膝坐倒,同众人一同念诵经文。适才周颠疯疯癫癫的又叫又骂,此刻念起经文,却是脸现神圣,一副端庄的神色。
众人都道死在顷刻,便是周芷若等一众女尼,也是双手合十,默诵经文,便在此时,只见天际之间,银光一闪,六合宝塔突然发出一道亮光,紧接着似是自顶上飞出一物,朝着小屋飞来。那小屋通体精钢所铸,这一掷之力却是甚大,只听“当”的一声,飞过来的事物竟然插进了小屋之中,牢牢定住。周芷若等一瞧之下,不由得大喜,了了已然叫起:“掌门师父,掌门师父。”但见塔顶之上,一众女弟子素衣装扮,正自招手示意,这飞过去的事物,竟是一条长锁链,连接着小屋和宝塔。韦一笑等站起身来,也是喜形于色,鉄冠道人张中道:“这人臂力好生惊人。”其实此刻众人无暇多想。韦一笑道:“教主,我先来。”
他第一个先来,倒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要试一试这铁链的牢固性,有言道:“以身试险,九死一生。”韦一笑此番却是堵上了性命,知道若是掉了下去,落在烧石灰中,自己纵然烧的骨头不剩,便是摔也摔死了。张无忌道:“一切小心。”
韦一笑一足踏上,竟是踩着铁链跑了上去,黑夜之中,瞧不清楚,只道他真是飞了上去,这般如履平地,脚尖一点,便纵身数丈。到了近前,峨嵋女弟子伸出剑鞘,欲待拉韦一笑一把。韦一笑纵身一步,已到了近前。
接着便是峨嵋女弟子,而后虽是周芷若,但周芷若死活不去,张无忌知道她心中记挂自己,也便不再勉强,待得周颠彭莹玉冷谦上了去,张中和说不得刚一踏上铁链,突然“嗖”的一声疾响,原来竟是明教中人取来了弓箭,弯弓搭箭,向张中说不得射来。
身在宝塔上的众人都是“啊”的一声,齐声道:“小心。”
总算明教中人万万料不到竟有此一着,是以并未准备弓箭,此刻百忙之中,也只拿来几把弓箭。张中说不得总算平平安安的上了塔顶。朝下面挥了挥手,示意安全。张无忌朝周芷若笑了笑,说道:“咱们也走罢。”当下二人展开轻功,飞步上了铁索,便在此时,突听的“嗖嗖嗖”连珠箭发射,竟是数十发羽箭射了过来,张无忌周芷若侧身让过,又攀爬了数丈,紧接着另一波搭箭,嗖嗖嗖的射了过来,就这般一怔之间,场中竟多了数百把弓箭。
张无忌周芷若平步如飞,顺手抓过几把长箭,突然只觉身侧风声大作,不由得一惊:“这人臂力好生惊人。”不敢硬接,转身侧过了身子,紧接着又是风声一急,但听得“啊”的一声,竟是周芷若终于躲不过弓箭,一箭射在了小腿之上,深入骨髓。
黑暗之中,张无忌但见一人当中而立,身旁众人簇拥,火把照耀之下,却不是常遇春是谁?张无忌心中一凉,叹道:“昔年若不是你舍命换我的命,只怕胡青牛胡师伯不肯医治,又或者当年没在汉水之畔见过你,便不会有此一遭,只怕我早已毒发身亡。”想到这里,五散人一齐道:“小心!”张无忌知道弓箭到了,条件反射,侧身避过,突然想着若是被他一箭射死,也算与他昔年的交情扯了个直。转念又想,自己若死了,芷若只怕不会独活。想到这里,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只银子,运上劲力,反手向常遇春掷了过去。常遇春原待再发第三箭,突见一件事物飞来,不及闪避,拿弓箭一挡,应手折断。便在这此当头,张无忌周芷若又是跃上了数丈。
便在此时,但听“嗖嗖”两声,张无忌听声辩方位,只觉这两声竟似不是朝着自己射来,转念一想:“糟糕,那是冲着铁索的源头去的。”果然那两箭射在了木屋的缺口处,铁索挂不住,突然断折,这一下两边连成的天然桥,便即断裂。张无忌气运双臂,反手将周芷若掷上崖顶,自己却随着断折的铁链,荡在空中。
那铁索一碰地面,登时发出“嘶嘶”的声响,不多时铁链已被烧的通体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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