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早朝一如既往的乏味,沉闷而冗长。
时值开春不久,邶莫各地府衙的奏报纷纷被呈了上来。但凡有灾情或者其他什么重大案件发生的州县,在早朝之上,其府衙的奏报便被特别挑了出来予以讨论。
缺钱的地方拨银,缺人的地方派人,遇上觉得有些稀奇猫腻事儿发生的州县,又便要命人开始着手调查。
一整个上午,勤政殿里,只听奏报声此起彼伏,从卯时直至午时,竟一直都未曾停过。
到了殿外太阳高照的时候,凌璿不禁也有了些倦意,坐在龙椅上,不自觉地打了二个呵欠,看起来甚是疲惫。
“皇上,今儿个早上,这各地州县的奏报还只讨论了半数,眼下已近午时,不如先休息会儿,用过午膳再接着讨论吧。”李德身居一侧,手中正拿着接下来要讨论的州县奏报,看见凌璿疲倦的模样,不由地轻声道。
“已经午时了?”
凌璿微愣,听了李德的话,目光往殿门口望去。看见殿外整洁的青石板坪地被照得白花花的一片,刺得有些睁不开眼时,又微眯了眼,自言自语道:“居然已经讨论了三四个时辰了,怪不得朕都有些倦了……”
转过头来,瞅了瞅站在文臣一列最前面的薛采,脸上又泛起了笑:“薛爱卿今日重新回朝,可还习惯?这样站了一个上午了,会否觉得有些累?”
“早朝议政本是为人臣子分内之责,微臣不敢言累。微臣只盼我邶莫天下能够太平安乐,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如此,便已知足了……”薛采稍稍欠身,自殿中的文臣一列缓缓步出二步,恭敬回道。
为官这么多年,对于各地州县每年开春按惯例呈上来的汇总奏报的讨论,他已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所以早就习以为常了。而这样一站便是几个时辰,他从前也不是没有试过,只当作家常便饭一般,因此倒也并不觉得累了。
凌璿听他这般不温不火的回答,再看他脸上也确实没有半点倦色,心里不免有些微讶。
这一整个早上,待在勤政殿里至少也有三个时辰了。
各地州县的的奏报,令人头痛、令人烦躁的事情多不胜数,每每讨论一件,都要花上许多时间和工夫。有些事情的处理,诸位大臣也许有不同意见,那便不得不一一听取,然后再择最佳办法予以施行,所以有时候单单只是处理一个州县禀奏上来的事情,往往都是讨论了半个时辰不止的。
满殿的大臣各抒己见,纷纷发言。尤其是如万权这样的老臣,自恃着是几朝重臣,往往在对待问题的处理上,更是十分固执,甚至为了让自己所提出的建议能够得以施行,还往往不惜长篇大论,一顿借鉴引用,说得天花乱坠,便更是令人昏昏欲睡了。
然而,就是如此冗长而沉闷的朝会,他薛采怎么就偏偏一点都不觉得累呢?
微眯着的眸子,缓缓地睁开,带着些许的探究和不解,温和地朝三级玉阶下的薛采扫去。
凌璿凝了神,听着薛采的回答,自龙椅上站起,旋身步下身前几级台阶,走至薛采面前,笑了笑:“薛爱卿如此忧国忧民,是我邶莫子民的福气。只不过,政事再忙,也还是不能饿着身子的呐……”
环视满殿一圈,又是一笑:“朕看众爱卿应该也都饿了吧,一个一个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了呢,不如就先在宫里用过午膳,然后咱再接着议,如何?”
那些个儿大臣原本贪睡,有很多人为了赶在卯时前进宫早朝,连早膳也来不及用,早已是饿得饥肠辘辘了,只是碍于面子都不好做声,如今听着凌璿开了口,哪还有不同意的?
于是纷纷应和:“……谢皇上隆恩!”
一时之间,整个勤政殿的沉闷气氛便一扫而空,仿佛在刹那间就多了许多生气一般,显得轻松起来。
然而凌璿对于众大臣的谢恩恍若未见,转过头来,却只又朝着薛采笑道:“薛爱卿今日重新回朝,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儿。今日朕就在青禹殿设宴,权当作庆贺,爱卿以为如何?”
他的声音澄清温和,看起来仿佛只是兴之所至,随意而言。
然而此话刚一出口,便引来了满殿群臣的一片惊呼。
“皇上,青禹殿乃是皇族御用的宫殿,薛相身为臣子,岂能为他在那设宴呢?这实在是于礼不合呀!”礼部尚书万权对邶莫皇宫所有宫苑的用途了若指掌,一听凌璿提及青禹殿,立即出言阻止。
这一番劝阻之言,掷地有声,一下子便引得满殿朝臣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了。
“这青禹殿呀,和咱们现在所在的勤政殿都有得一比呢,可都是咱邶莫皇宫里历史最悠久的宫苑呐……”朝臣中间有人知晓青禹殿的来历,低声地与身旁的几个人说道。
紧接着,又有人悄声附和了:“嗳……你们说皇上究竟是怎么了啊?先是不顾众人的反对,在我邶莫的议政重地——勤政殿大开筵席,举行皇宫盛宴。如今,又要在青禹殿设宴,庆贺薛相再回朝……这最近皇上干的每一件事儿,怎么净是些违背祖制的事儿呢?”
“唉……谁知道皇上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也不知是谁,轻声叹了口气,跟着道:“要我说啊,你们几个议论的声音都小点,可别让皇上听了去啊,要不然,后果可严重着呐!更何况,你们也不看看,皇上是为谁在青禹殿设宴啊?薛相,薛相!人家薛相是什么人?是我们这一般的文臣武将能够比得了的么?”
带着些许羡慕,又带着些许莫名的感触,也不知是哪个大臣说的这一番话,只知道这最后一句话的话音刚落,群臣中间便立即有人发出了共鸣:“昔日传闻:我邶莫天下,文有薛采,武有司徒,贞元盛世,长盛不衰。照今日看来,薛相重回朝堂,再获皇上重用,只怕他日在皇上面前,纵使司徒将军同在,也再比不得薛相了啊……”
话里带着些酸味,涩涩的,又隐隐藏着些嫉妒。
几个大臣眼见薛采忽然获此厚赏,哪有不眼红的道理?于是亦愈发地窃议起来了:
“司徒将军常年驻守边关,盔寒甲冷,出生入死,只为保我邶莫疆土周全,却不及薛相在朝堂之上的几句奉承之言。他日若是司徒将军得知皇上在青禹殿设宴庆贺薛相回朝,不知该作何想呐……”
“青禹殿设宴,此等皇族待遇,连司徒将军都不曾领受过,而薛相单凭寥寥数语,无功无德,便获此厚赏,真是让人有点想不通啊……”
“皇上曾下令薛相禁闭府中数月,那时老夫原以为整个邶莫朝廷的党派相争从此也可算是告一段落了。然而时至今日,老夫才惊觉,原来一切其实不过才刚刚开始。我邶莫朝廷,只怕从此都不能再安稳了吧……”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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