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顺斋冷哼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一脸铁青,脸色看起来似乎仍旧难看得厉害。
周奇卫哪里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火?心里自然有些怕了。
然而他也不知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停顿了一下,只得又道:“不过,父亲大人方才说的辞官归田之事,奇卫的确是从来都未曾听父亲提过,不知父亲——”
“你还说!”周顺斋两道白眉皱起,眉间折褶仿佛又加深了不少,怒气隐隐显现。
“我……”周奇卫这一下算是完全蒙了,心里直犯嘀咕,实在是想不明白父亲今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抬头偷瞄了周顺斋二眼,看见他仍是满面怒容,也不好再强辩,最后只得噤声低下头去,看起来倒是显得颇为委屈。
薛采睨看了周奇卫一小会儿,呵呵笑起,朝着周顺斋道:“国丈大人这又是何必呢?想周大人原本也不过是出于关心,多言了几句而已,您又何必放在心上?换个角度想,您老能有这么孝顺的儿子,凡事都以您为先,替您着想,也是您老的福气了,是不是?”
周奇卫向来看薛采不惯,似是也完全不曾料到他会为自己说话,如今听他这样一说,吃惊不小,不禁也对薛采刮目相看,从前的看法也有了改观。
想他从前,最看不惯的,便是薛采那老是一脸淡笑的样子了。
记忆中的薛采,总是那般地倨傲,头也总是昂得高高的,仿佛从来都不曾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一般,那目空一切的模样,真是招人恨。
而如今呢?
微微抬起头来,再次目视身前这自邶莫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周奇卫心里又不免多了些感慨。
薛采的脸上,笑容依旧。
依旧是那么淡淡的,浅浅的,冷冷的,似笑非笑。
然而,究竟是怎么了呢?
为什么这一次再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心中却又会觉得有些温暖呢?
周奇卫望着薛采,心中忽然冒出许许多多奇怪而莫名的想法,以至于当薛采再度开口时,他不禁愣了愣。
“国丈大人教子严格,薛某本也不该多嘴。但今日薛某见周大人一片孝心,实在也不忍见他当着众人的面被责骂,是故斗胆求情,望国丈大人网开一面,不要再怪周大人了……”
薛采脸上扬着笑,望了周奇卫一眼,转而看向周顺斋,又声音温和地低声道:“周大人身为刑部尚书,也算是官居要职,如今国丈大人若是在这众人面前这般抹了他的面子,叫他以后又如何服众呢?倒不如就这样算了,国丈大人以为如何?”
声音骤然压低,音量也较之前小了不少,小到只足够让身前的周氏父子听到了。
薛采望着一脸铁青的周顺斋,嘴角扬起微微的弧度,分明是淡笑的样子,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又多了几分一如既往的冷肃。
周顺斋摸爬滚打多年,在邶莫朝堂之上,哪样的大风大浪没有见过?而且原本他也无意让自己的儿子失面子,此时听见薛采这样一说,倒也乐得找个台阶下了。于是只佯作不悦,背过了身去。
周奇卫平日里处处与薛采为敌,如今得薛采求情,也不免有些尴尬,干咳了二声之后,才自喉咙深处挤出两个字:“多谢。”
薛采笑笑,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轻点了点头。
满殿的朝臣,见着这番情形,个个心里顿时不禁多了几番思量,莫不是沉默不语地站到了一旁。
一时之间,偌大的勤政殿里,倒也安静下来。
邶莫朝堂,素来多党派之争。
除了薛采这丞相一派,以及周氏父子一派之外,八王凌璟和后宫的容妃等人,也莫不是有势之人。
如今满朝大臣见着薛采与周氏父子这般私语,心里自是各有各的想法了,脸上流露出的神色自然也是不尽相同。
几个周氏父子一党的人,见着自家主子与薛采亲近,满以为是周顺斋私下里和薛采有了接触或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只觉得是强强联合,倒也乐观其成,神色也便显得有些喜色了。
而其他人呢?
其他朝臣,除了几个真正洁身自好,如礼部尚书万权一般自视清高,不屑拉帮结派的老臣之外,但凡是其他各个党派的人,便真是无一不露出一脸的忧色了。
满殿大臣各自心里思忖着,或喜或忧,整个勤政殿里的气氛,也忽然就变得诡谲了起来。
隔了不久,李德的声音响起:
“皇上驾到——”
殿里的大臣们,这才个怀心事地各归其位,拉回思绪,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早朝的奏对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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