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清凉的晚风,也吹不散两人之间诡秘的气氛。
“荀驸马,刚才在那里是做什么?是要拜访什么人吗?”干江说完又自嘲地笑了,那里可是无颜巷啊。
无颜巷,巷颜无,寻常家里去不归,归不去里家常寻……
那是建康城里最肮脏、最龌龊、最穷困之地,比之破庙牛棚还要污秽不堪。女为妓,为娼,为牲口;老人为奴,为役,为……食物!
在那里,死,便是极乐,便是解脱。就像昨日,在三途河,与谢鲲争吵时遇见的故人,那个曾经肯把惟一的半棵野菜给她的…婆婆。在生前,她从没见过婆婆那样的笑过……
“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就走到了那里。”
轻渺温和的声音传来,让干江一顿。而身旁的人并没有停下脚步,她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能感到一种落寞。
干江不及疑惑,又跟了上去,“荀驸马今天下午吐的血可把我吓了一跳,现下可好些了?”
这回,轮到他一顿,但也只是晃了一下神,便又继续向前走了。
两人一同沉默着实在尴尬,她不得已又开口:“我还未恭贺使君新喜,昨日刚迎了美娇娘,今早又拜官受爵,真是福履双成啊。”
真真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啊。
“这是足下家君所言?”荀羡并不看她,她也不好仰头看他现下是个什么表情。
“家翁早早出去了,是我问了家姊,说给昨儿大婚的荀驸马传圣旨去了。”
“……”
又是一阵沉默,干江只好又找话语:“荀驸马新婚,不该戴个喜庆点的簪子吗,这头上的白象簪,着实太过素净了。”
“习惯了,戴着舒服。”
他可总算答话了……
“我觉得,荀驸马的簪子很别致,雕的可是杜若?”
白日里看见他的簪子,确然是朵杜若,那是她最喜欢的花,她认为,没有人会和她一样那么喜欢了。但为什么喜欢,她忘了。
“是啊,已是六月,山中,杜若花该开了吧……”
雨后月明星稀。
她终于鼓足勇气仰望他的脸。他竟是那么温柔款款,明朗如玉,他就那么望着远方,好像那里有他最珍爱的东西,好似那里有他最爱的人正在翘首以盼,等他归来……
路终有尽,就这样,在他们断断续续地谈话中,干府到了。
干江想要请他进去坐坐,可又觉得没什么理由,心中有种异样情绪,叫嚣着就是不想让他离开。但是,既然有相遇,就会有别离。
“姑娘,在下就此别过了。”荀羡略一作揖,就要转身而去。
“等等!”干江脱口而出,“你…你拿着我的伞吧,兴许……还会下雨。”
荀羡随即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倒还算正常,“不必了,在下喜欢淋雨。”
喜欢淋雨?这么奇怪的癖好,居然和她一样,呵……
她,喜欢雨。
“终于下雨了,太好了,我不必再去挑水喽!我要好好的淋场雨!我已经好久没有洗澡了,身上好臭啊,你闻闻看……”
“干嘛,你真不嫌弃?那你同我一起淋雨……”
无颜巷,没有井。因为打不起井。吃用的水,全部要从几十里外的护城河里取,可她力气小,一次只能取一桶。
那记忆里她除了笑得很开心,怎么还带了那么一点点羞涩……
荀羡终究还是走了,没有拿上她的伞。以后,怕是不会再有交集了罢。
“你去了哪里,我们等了你很久,宝爷已经去找你很久了。”青阳拼命嗅了嗅她身上,又急拉她进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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