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节长春草,四时不谢花。雕梁绣柱楼,琼楼玉宇阁。囷囷香园径,盘盘水榭台。何其富丽堂皇的一座府邸啊。
从进到郗府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惊叹,这样一座府,要耗尽几石金才能换得来。若说乌衣巷全是清流雅士,长乐巷便俱是富豪巨擘。
“他们只要少食一餐饭、少买一件首饰就能拯救百十户免死于饥寒交迫,可他们就是不愿意。明明取之于民,却不能用之于民,为什么,凭什么!”
“干江,不是什么都有公道。”司马昱拍拍她的肩,“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为民者,士农工商,贵贱有别;为官者,上品无寒门,下品无清流。人自出生,路就定好了,除非你改了这天,换了这地,不然就得这样走下去。你,无可奈何。”
是啊,无可奈何时,她也只能叹一句无可奈何。
“那也绝不能便宜了他们。你说,咱们当一回梁上君子如何?我看这件雅间可是放着不少宝贝,你王宫里怕都没有这些。不如,咱们顺上一两件,出去当了换些粮食,赈济灾民如何?”
嗯,桌上的瓷瓶不错,案前的香炉也不错……
“我可是会稽王,你觉得我会去做?”司马昱眼眉微挑,用手指着我,“你身上很凉,刚才在祠堂里,我还真以为你被鬼附了体呢。”
“胡…说,你才是。”她结巴道。
果然是人就能知道她是个鬼,失败,失败。
“不然,让我再摸摸你。”司马昱说着就伸出手来,摸向她的脸……
“哎哟,使君,您小心!”门外传来惊呼声。
干江望去,就见到那么一个人……
簪映发如墨,衫衬瘦着宽,风拂皎玉树,夕照美潘安。
他就那么一步、两步……走到她的眼前来。
然而他的眼神却飘向了旁边,司马昱的身上,向他作了一揖。
司马昱笑着扶他,红唇刚微启,噗的一声!殷红红的鲜血就这么喷了他一头一脸……
“这、这算什么呀!”司马昱任由仆婢擦他的脸,褪下他的外衫,懊丧地坐在紫檀椅上。
一小仆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从容答道:“小主子近来为了筹备婚事,操劳过度,未曾好好休息,方才撑不住,唐突了殿下,万望殿下海涵。”
司马昱抬手让他起来,凑近他,邪邪地在他耳边附言:“该不是我那小妹婿昨日用力过猛了吧。哎,我送他的丹药虽是能一时增强体力,吃多了也是伤身啊,就算他不在意自己,也得顾虑顾虑我那弱柳扶风、初承雨露的小妹妹呀。”
这话一字不拉地落在了刚好正站在他旁边的干江耳中,脸上顿时像火烧云。再看看刚才那从容不迫的小男仆,脸色着实比她还扭曲。
又寒暄了几句,司马昱便放他走了。想到现在还未见到郗昙,恐怕他是不肯帮这个忙了,还不如先回去。
“你说得对,他不见我,我何必自讨没趣,反正这事你会稽王都管了,我何必再趟这个浑水。我看还是先走了,青阳也定在茶楼里等得急了。”
司马昱一伸懒腰,打着哈欠,便领着仆婢往内室去,“走吧,走吧,反正你在这也没用。”
干江觉得这话甚是轻了她的面子,不由脱口而出:“你瞧着,我绝对比你有用,这事必须有我才能成。”
司马昱停了脚步,转身扶着屏门,挑眉看向她:“你?呵,我真不明白你,瞎凑什么热闹。若是干常侍(干宝官职)想插手这事,那个他养了十几年的青阳该比你,这认了不到三年的义女更积极,恐怕早就跑去找太极殿里的那位去了,轮得上你?”
“此事不关家翁,只为了公义,求一天理。”
干江手指青天,一个电闪雷鸣间,骤时大雨滂沱,憋了多日的天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再无顾忌地肆意悲鸣。
三途河,生死界,六文钱,登彼岸……
就在这瓢泼大雨中,缓缓走来一群人,为首的两人摘下了斗笠,褪下了蓑衣,向前跪拜:“草民郗愔(臣郗昙)拜见会稽王。”
郗愔,宝蓝常锦,和田玉冠,腰佩貔貅,金光灿灿。
郗昙,墨色衣衫,纶巾款款,玉手扳指,威风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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