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室殿外一级级的高高的台阶,叫人仰视敬畏、无限遐思。阿娇走在白玉台下的悠长回廊上坐了很久。
她拖着伤脚在未央宫平整干净的宫道上行走,穿过廊,下了台阶,瞧着气势辉宏的宫殿,脑子里不停的快速旋转,她知道四周围都有眼线,怎么把虎符送出去,怎么把刘彻的信物递给周仁,她只觉身上的东西有千斤重,压的她走不动路。
微微转身,听到不远处有铠甲摩擦的声音,知道那是郎中令带领侍卫巡卫,阿娇看看前面路边长廊另一边出来的的沿台,有了计较,痛苦的皱眉自语:“又要对不起你了。”
走过去时间正好,阿娇提脚走了上去,可是一个踏空翻倒,身子倾斜栽到一边去了,“啊……”尖叫声顿起,她疼的都快哭出来了。
郎中令带人巡卫到此,恰见有人跌倒,立时过去,见是阿娇,一众侍卫皆行礼道:“参见阿娇翁主。”
“啊~呀,周仁,还不快来扶本翁主,”阿娇□□斥道。众人都是头皮发麻,均想今日见了阿娇翁主出丑,不知日后要怎么遭罪,都把头埋的低低的暗暗叫苦,希望她别看到自己。
周仁走上去小心翼翼的扶助阿娇,不想阿娇抓住他的衣袖翻身双膝着地,点头瞬间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眼神冷峻犀利的看着他,借他的扶力起身道:“多谢周大人相扶,我的肩舆就在那边,能帮我喊过来吗?我脚受伤了。”
整个过程便在电石火光之间发生,阿娇扶着周仁的身体在宽袍挡护之下便完成了,只是周仁却尚在震惊之中愣神,阿娇的眼神动作叫他一惊之下冷汗连连,他不知道塞进手里的是什么,只能装进袖里紧紧的攥着。
“行吗,周大人。”阿娇眨眼。
“嗯?是,卑职这就去。”周仁转身叫人去喊肩舆,努力叫自己凝神冷静,他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只是现在他还是后怕,外人只当他扶阿娇起身,其实他很清楚,阿娇翁主方才是与他双膝着地跪下求他,那毫无疑问,必定是为了太子。
阿娇由扶车的少年扶上去坐着,龇着牙呼痛,转头对垂目而站的周仁道:“巡职去吧。”
一路回到长秋殿,阿娇啊呀呀叫着从肩舆上下来道:“小仲子你扶我。”
进了殿就有宫人朝里喊:“翁主回来了,翁主回来了!”见了阿娇一瘸一拐由一个面生的小黄门扶着走的艰难,纷抢上要扶。
阿娇挥手道:“走开,就要小仲子扶,进殿。”
这时候丁冬迎了出来,高兴激动的跑过去叫:“翁主您回来了,这,这……”
阿娇说:“进殿啊。”
好容易坐下,阿娇抱着腿咋呼:“丁冬,叫人去打热水,我要洗洗,泡茶,要好茶,快叫人去宣太医啊,啊呀呀,脚要断了。”
“啊?尚喜,你跑得快,快去宣太医。”丁冬转身吩咐。
“诺。”尚喜转身便跑了。
阿娇快速打发人都出去干活,宫人都各自跑出去忙碌了。
“丁冬,快,把殿门合上。”阿娇趔趄着挪到梳妆台拿出梳子坐下叫道:“仲卿过来,把帽子脱下。”
少年快步过去跪在她脚边,麻溜的把帽子脱下,虽然不知道翁主要干什么,但他知道一定不是小事,屏着气抬头认真的看着她。
阿娇几下就解开了他的头发。
“翁主?”丁冬吃惊的看着。
“别叫,丁冬,我不会,要你帮忙,”阿娇梳开仲卿的头发,把梳子递给丁冬,从衣袋里拿出虎符道:“你们别说话,听我说,时间不多,一定要快,把这个想办法梳进仲卿的头发里,快,别愣着。”
“诺。”丁冬从愣神里还不清醒,从未见过阿娇如此庄重严肃,上前接了梳子给跪着的少年束发,只听阿娇语气冷厉道:“我现在没时间与你细说,你该知道在这皇宫生存起码要懂得稳重,处事不惊,像你方才便不行,仲卿很好。”她缓缓气,看着镜中照出谨重认真的少年说道:“你怕不怕,仲卿,这个东西由你送出去,此事若办不好,那便是掉脑袋的事。”
少年目光炯炯,直直的看着镜子里那一双威严的眼睛道:“翁主,仲卿不怕,一定不辜负您的信任。”
“好,昨晚的计划你很清楚,一会你便与丁冬一起从司马门出去,”阿娇点头道:“若被人拦住,搜身是免不了的,你便与公车令纪大人提我,盼能起些作用搜的不太严格。”
“可是翁主,”少年疑惑道:“与丁冬姑娘一起,那倒不如将东西藏在丁冬姑娘身上,他们只怕不怎么搜的。”
“呵,”阿娇轻笑道:“你小小少年都能想到别人自然也能想到,叫丁冬与你一起便是声东击西掩人耳目,替你打掩护的,丁冬深得我信,又是姑娘家容易藏东西,要搜定然搜她仔细,到时候你们只要搬出长公主的身份压一压,他们总会慌的,”阿娇见着俩人神色沉重忐忑,于是有意玩笑道:“明白了么?哈,看重的便是你这一头乌发,缎子似得厚重发亮,男孩子有这样漂亮的头发可要羡煞旁人了,东西藏在其间任谁能想到?”说着摸着下巴捋袖轻轻一笑,模样像极了街坊间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
丁冬仲卿不禁红脸低头,不再说话了。
“一定要牢固,若掉出来便是杀头的罪。”阿娇站在一旁看着丁冬素手翻飞编起头发。
“您放心,奴婢的手艺您清楚的。”
丁冬最后再仔细看了看,拿手晃动试试,很牢靠,放下梳子道:“翁主,好了。”
这时已经有人拍门,阿娇凝神:“丁冬先想办法挡一下。”
丁冬过去开门看了一眼道:“这种茶,是准备给咱翁主喝吗?”冷了脸道:“重新烧水,走吧,我教你怎么泡茶。”
阿娇在里面听了浅笑摇头,拿起帽子细细给少年戴好扶他起来,看着他道:“回府找到昨晚的人,叫他拿着这个去云阳糕饼肆找一个叫阳然的,”她说着从头发上拔下一支绾发的金笄,原本绾好的青丝铺展有如瀑流。少年抬头呆呆的看着她,内心咯噔一下,只见她目光温和,充满悲伤与柔情的瞧着手上金笄,笄身拔开将其中一半交给自己。
此金笄便是当年南宫公主所赠的及笄礼物,只因有一次去灞桥玩时不小心摔断了,阿娇很伤心,刘彻说找工匠重新打造一个一模一样的,阳然却说他有办法,后来修好却长出小半寸,变成了镶玉的,中间用玉相接,可以活动,阳然说:“再也不怕断了。”阿娇看着少年将金笄仔细的装好,回想起一些事,有些伤神的眼泛泪光。
“翁主?”少年轻轻叫到,忽的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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