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舒一口气,将散布下来的一部分青丝随意用剩的半支金笄重新绾好,说道:“阳然识得此笄,交给他,一定能办好,记得出去把东西包好,回府交给昨晚的人,叫他想办法给阳然,你要快去快回,莫耽搁久了叫人起了疑心。”
阳然是糕饼肆的老板,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人,当官的最看不起的人群里面就有商人,阿娇却与他是知交好友,知他为人处事,性格圆滑善于应变交际,却见稳重,叫他送兵符出城便是最好的选择。
她眯了眼睛看着少年,眼神瞬间一变,一对水晶眸子里面闪着寒光,脸上忽而布上霜雪之色,本来闲雅尊贵的气质更是叫少年感觉凛然不可侵犯,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你可知所持之物乃是能调动数万大军的虎符,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咱们这些人便要共赴黄泉,你若出了问题,本翁主便先要了你的命。”
少年深深感觉到肩上担子之重,内心里沸腾膨胀的颤抖着,平生里第一回感觉自己活在这世上的重要性,满脸坚毅,稳稳跪着抱拳叩首道:“翁主,仲卿知道了。”
阿娇见着少年老成持重很见稳妥,眼中带着视死如归的沉静,扶起他拍拍他的肩对他点头道:“扶我过去吧。”
那少年仲卿起身扶着阿娇过去床榻间,他想大约他一辈子也忘不了阿娇翁主彼时瞳孔里凛然慑人的神采。
“翁主是跌伤没及时护理,又挺着走了许多路……”老太医话没完饭就叫阿娇哭叫的打断了。
“啊呜~我先前逃命来着,顾不上,太医您喃轻点~轻点~呀咦,唷吁……”
窦太后问道:“哪个大夫看得,怎么已经这般严重了还缠着这些绷带走路?”
阿娇哭道:“今天诸事不宜啊,我在花园里啊哟哟,又跌跤了,上台阶没走稳直接滚了,呀咦疼死了……”
“行了,叫你早早回来,我说的话你听过几回?”馆陶公主又是气愤又是心疼。
“我错了,阿母,啊呀~”阿娇疼得抱着枕头咬,“外祖母,您看我阿母。”
“娇娇以后也要老实点,”窦太后沉稳的声音响起,“太医,怎么样?”
太医回话道:“回禀太后娘娘,情况不太好,只怕要十多天不能下地了,臣……”
阿娇道:“胡说!”
馆陶公主道:“娇娇别胡闹,太医……”
“是扭了筋了,臣开一些药,内服外敷,消肿去痛。”太医识趣俩句说完去弄药了。
阿娇却哭哭啼啼的不依不饶:“我不,我才不,太医胡说的,江大夫说的不用吃药,叫我躺半个月要闷死了,不要~我不~”
馆陶公主扶着宝贝女儿又哄又拍,窦太后心烦,抬手按按隐隐作痛的头,“好了娇娇,你好好吃药,见天就好了。”
阿娇仍是哭闹道:“才不呢,外祖母,昨天城里最厉害的江大夫看了,给了他家祖传的良药都说没事的,我抹了都好了,药在家里还多,我要回家。”
“胡闹,太医才说了不能下地。”
“真的嘛……”阿娇被唬得一愣抽抽噎噎的低泣起来。
馆陶公主揉着额头道:“母后,还是我回家取一趟去吧。”
“阿母别走……”阿娇抽着鼻子抱着母亲的胳膊。
“瞧你给惯的,多大了,平常人家的女儿这么大都嫁人了。”窦太后被阿娇哭的烦躁。
馆陶公主说:“那叫丁冬回府一趟吧,阿娇,今晨药在哪里放着了?”
“我不晓得,沉月放的。”
“母后?”
“好了,丁冬一个人去也不行,挑个小黄门一块去吧。”
“丁冬,回府去问沉月,快去快回。”
“诺,奴婢领命。”丁冬转身告礼出去了。
窦太后手撑漆案,上好木料所制的漆案“嘣”的传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她颤微微的站起来,长叹一声,目光扫过床榻转身由又城扶了往外走,平缓的说道:“好好休息,多动多伤。”
当那时漆案响起,馆陶公主与阿娇同时心口一紧,窦太后目光扫过来阿娇只觉如炬炙烧,她虽知道外祖母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最多只见微光,“好好休息,多动多伤”一句话却叫她有些心惊肉跳,她害怕极了,只怕自己早被外祖母看穿了,与母亲对视一眼,馆陶公主也是不甚明白的目光。
“阿母,长安城里彻儿要办的事?”阿娇拥着被子小声问道。
馆陶公主点头:“该传出的信,该放出的流言今日都会出去,卫绾等□□的昨晚就收到密信了,我看张汤现在供职虽小,平时跟着彻儿的人里就他最沉稳,是个有主意的,那些人都是人精,他们懂得分寸也有手段。”
阿娇说:“只是我害怕……”
馆陶公主亦摇摇头,说道:“你外祖母一辈子什么没经历过,她把什么都看得清,别人却未必猜的透她,也许……唉,算了,你放心,我出去看,必定要叫东西安全送出去。”摸摸女儿的头瞧着她眼睛下清黑的一片,替她掖好被子叫她休息出去走了。
阿娇呆呆坐着不知多久,宫人拿药她吃药,拿饭她吃饭,外面天色变化在她这里完全不知。
到了什么时候呢?阿娇终于累的躺下了,闭上眼睛,脑子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她将枕头垫得高高的躺着,头在软枕上陷了进去,她竟然做这样自欺欺人的“高枕无忧”梦,她从未有过如此的害怕,担心虎符送不到刘彻手上,担心刘彻被抓担心刘彻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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