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转瞬风萧处,渐满黄昏路。斜阳春去往回头,蓝道芳晴知雨。年时明月,几番秋水,寒碧空城楚。
窈窕妩媚争相去,醉眼吹花舞。伤离别下泪横流,春想秋思凉雾。人间三月,浅波舟在,随梦深眠否?
(词牌《御街行》)
三人谈笑间,子沐忽觉空流凄婉,恰似秋来初雨,朦胧间若处于寒秋之间甚是伤感,而那二人依旧谈笑自若,所见者犹然一片安静。地仙以为他任重道远,所以惆怅,也没在意,只说道:“神兽之所以被人尊崇,就是因为他们对人有利。但所栖息环境与妖魔相同,混沌祛除,他们只得另寻他处,故而不见其踪,在同类中被认作是叛徒。浮石灵核实则是祛除混沌的灵兽。叶幽欢、诺雅可算师承白泽,一人死去,一人永化,而那白泽之身就是古一所属浮石中的灵核,没有心魂,是浮石星耀的核心思想,任何浮石都受她约束。古一园的后山就是李女、古一二人把所捕获的灵兽炼化为石的巢穴。如果能改造浮石的话,说不定斧头也能劈开……这些信息或许对你有用。”
子沐点头,一言不发,似听似忘,心事重重。他仿佛感觉到附近有人哭,以前没这等心境的,隐约间又觉哭声逐渐远去,如同这等感觉就快要消失了。他急忙起身,奔着感觉走,连酒也没带,腾云疾飞。俄而戛然而止,已感觉不到哭声。按落云头,却见是通明溪水边,流向伤心渚的歧流。可是哭声丝毫听不见,想必那人已走。
他唏嘘不已,把酒壶里的水喝了个罄尽,又去溪边灌满。忽地耳畔哭声又凄切响起,越来越紧,扰的脑海烦绪万千,跌宕起伏。他两眼模糊,泪水萦纡不下,忽见有身穿素舄缟裳的女子在河畔哭泣,娇体慵懒,妖艳雅丽,俄而起身而去,飘若履虚。子沐认得是古婀娜,无论如何喊叫,她都不应,头也不回。疑惑间,摇摇脑袋,晃清神智,宛如梦醒。
心头大骇道:“莫非是通明水的缘故?”速即调息,但觉无恙,更加迷惑起来。眼虽明净,但耳边哭声不断,无何消之,若饮水必然又从头唤起。他寻音而去,远远听到有女子嬉笑声,遂变作鸟儿飞上枝头。绿湖中有两女子划船游玩,正是古婀娜、何式。婀娜身穿嫁衣,红光照映,肤色润滑,右脚腕却被拴上铁链,另一头缚在船尾,有一丈长二指粗。何式则冕旒龙衮,俨然王者。这时婀娜说道:“你穿成这样,有谁会认,力北还在,没你的份!”
何式笑道:“他是地上的,我是天上的。”
婀娜回笑道:“府界有美静,圣华有云风,浮石有古一,哪里轮的到你。快去了龙冠,否则我跳湖自尽。”
何式莞尔一笑,摘冠变小,挂于腰间。手中折扇轻摇,一瞬间衣裳流彩,白衣雪裙,上绣金龙,下刺红凤,仍旧高高在上,华丽无比。她得意道:“西府灵芽的掌门人实则与法界卿碑联系,若有异常,诺雅会将浮石咒语托梦于掌门,让她带领各大护法相助。这第二代掌门人就是孙美静了。她却被我缠着,左一个美人,右一个美人,她护法界,我掌人间,多么好啊,而且我也支持法界存在,她一定会帮我拿取天下。”
古婀娜咯咯笑道:“我算是明白了,你这颗浮石就是人间祸乱,阴谋造反的,推不推翻无关紧要,就算失败也让人间破败不堪,哪还有什么心思对付法界。看来所谓的浮石星耀不过是各类灾难而已。说什么‘擎天捍卫’呢!”
何式哼声道:“祸起人心,变由时代。月龙无此心,便无此物。虞婷不封印,便无此事。人无纵横,便无混沌。一切正与恶,跟我有什么关系,非天生于我,而人育为我。败了,我是惩罚他们的;胜了,我是拯救他们的。你呢,就简单的多了,就是陪我消遣。”
子沐听得清楚,见两人融洽,茫然不去。莫非古婀娜已被她劝服?刚才所见难道是幻术?今番遇她,莫非是巧合?熟不知凡是水中伤心人,必被真情子因饮水而听见她内心的哭泣。
这时,孙美静气氛而来,厉声道:“这水只是好看,寒毒刺骨有什么好玩的,都给上来,我要发火!你要不杀了她,我就撕了她的衣服,赏给手下,传宗接代,以免绝了我族香火!”婀娜吓得浑身颤抖,抚摸船体纹路,寻得妩门,忙即飞了进去。何式飞身上岸,那船变成宝鼎,俄而变小,只如枣大。何式挂于雪颈上,金灿灿的,她笑道:“谁又惹你生气了,话可不能乱说,你虽为捍卫统领,但李女深知我们,她明言禁令,不许古尸兵夺人为妻,连你们族中婚嫁都不可,否则后果自负。”
孙美静道:“是要我们统统老死,灭绝了吗?”
何式道:“不是要炼化成浮石嘛,你别多心了,尸兵比不得浮石,你也不想被人骂成妖怪吧,虽然李女不在你也应该听话!”说着搂着她的兰腰,安抚她回家。子沐紧跟其后,心想已经逃出骷髅山庄,为何季亢依旧围困森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诡计。须臾,入得谷鹊巢,欣喜若狂。除尸兵浮石星耀外,还有一批人士,都坐于敞地上听杜绝论道,言中多愤世嫉俗,大谈不公,跟洗脑无二,倒似歪教群聚“弘扬”蛊惑思想。子沐放飞百灵鸟,送去消息,决定里应外合把这里杀个片甲不留。
那孙美静愁眉不展,带领尸兵转入后院,见炉火参天,热辣无比。尸兵相继跳入八卦炉中,发出阵阵嚎叫,移时,寂静无声,有石球冉冉升起。孙美静苦笑道:“弱点被敌人发现,也只能这样保命了……”子沐悄悄变作飞蝇,趴于石球表面,借其入空,说不定会飞向法界。可是到了万里晴空中,四处一览无余,根本没有法界的踪迹。方知只有少数浮石飘悬于法界四周。他折回府邸,隐匿园中,想趁机偷取何式的宝鼎。怎料她多是在鼎内画阁中休息,毫无空隙可钻。
蛰伏几日,何式将宝鼎置于院中晒日,大如假山,自去房中喝茶。子沐摄手摄脚,偷溜而来,用劲施法连半寸也挪不动。一时焦躁,拳打鼎壁,叹息不已。这时鼎内似有声传出:“可是子沐?”
子沐轻声应道:“是我。”话音刚落,古婀娜翩跹而出,脚腕还捆着铁链,惊讶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子沐道:“我喝了通明溪水,发现你穿着缟素在哭。”婀娜茫然无语,不知何解,知他素来神经,就当听不懂的笑话。
须臾,她提心吊胆,附耳低语道:“浮石星耀中藏着人的魂魄,最怕通明水,泼在身上就会魂飞魄散!浮石变化黯淡无光,不复有魂,跟一般石头没什么两样。她们也是最近才知道,想必是皇陵中的浮石影响了通明水的源头,今日破坏,水也改变了。你快去杀了季亢,我在此缠着何式。他们也正在研究如何克制通明水,你抓紧行动!”
子沐道:“我救你走,不必盯着她。”
古婀娜沉吟道:“她武功高深莫测,恐有闪失,虽是怨她,但也不忍伤她。你们要杀她千万不要让我看见,我现在魔力涌动,欲念加深,不知道会做些什么!”说着,双手推他,让他快走。子沐无奈,伤然而去。婀娜背倚宝鼎,遥望远方,红唇吐兰,静想在温凉的晌午不知太阳温度,汗腻懒散,犹似海棠睡不醒。移时,低吟道:
花若知秋不识春,无端浅梦教还真。
相思未上眉头紧,流水桥边客影深。
觑面桃花不明白,吹风蜡炬泪纷纭。
红尘总把鸳鸯误,犹在梦中思念人。
这时,杜绝健步而来,厉声问道:“我刚才听到你跟人说话?”婀娜苦笑道:“我自娱自乐唱曲呢!”说着,捏指莺鸣:“年华流水莫匆忙,天上人间乱苍苍。醉舞春花一时美,秋风乍起便风凉。头脑儿热,心情儿塞,三月徜徉六月儿伤。遇着个狼心,便教你一辈子殃。”
话后,又伴书生笑曰:“比目鱼儿成双对,鸳鸯在水杏花飞。初逢眉黛多情感,翠袖分香惹人醉。朝思盼,暮回想,皦日言,天南北。红绳牵作三生世,教我如何忘黛眉。”
杜绝气不过,正要反问,婀娜不容她插话,又作女腔:“非天娇子难成贵,几番风雨花枝艳。不嫌虽喜唯清浅,泥燕安梁亦枉然。一日鹊桥非是苦,十年相处枕愁寒。痴也罢,怪也罢,仰见三番秋月方作伴。”
话止,又转男声:“纵读诗书万卷人,无言以对月兰心……”
杜绝气得赤面肚胀,知她在骂何式,又拿她没辙,便扬长而去。来到孙美静房中,何式正在绘画,自是美静肖像。杜绝责备道:“你留着她早晚出事!”何式噘嘴不语,美静冷笑道:“她们关系那么好,怎么会舍得杀呢?我又做梦了,都是一连串的符咒法言,乱的我头晕,想是法界感受到了危险,又见我等没有进展,故而送咒语相助。我已召唤出来,就在门外等着,你去季亢那助阵。”杜绝无话,领命辞去,带人马疾疾腾云。
时方季亢攻占初停,于账内痛饮,哈哈大笑道:“这次差点把他们杀掉,也没什么可惜的,反正他们都已经身受重伤,我们无须担忧。”说着举杯庆祝。杜绝迈入,狞笑道:“孙法老又加人马,我们该行动了!骷髅山庄虽然机关重重,但我们人多势众,休息三日,直接杀进去。在这里建城再好不过。先效法北昆,建立教派,最次也要与龙门、剑湖等鼎足而立。日后广收弟子,弘扬道法,拉拢信徒,使法界正义烙印人心。就算歪曲世理也要成功。”
“这里易守难攻,人烟罕至,确实是个好地方。如果在这里也无法立足,他处势力庞大更难成事。如今虽是臣服于人,但‘擎天捍卫’是我们所创,天下人必将敬而远之。欲将行事,必先正名。古尸兵炼化为浮石,不会再被人记恨,我们已非豺狼,乃真正护法。”
话后,吩咐手下严加防卫,以防敌人火攻。
次日,大雨滂沱,未炼化的尸兵躲在营帐,只浮石星耀在外巡逻。季亢令人搭设草棚,四面通透,陈放桌椅,在外饮酒看雨。外面的世界是他所憧憬的,雨水便如酒水一般让他难以忘怀。今天他很悠闲,这种天气不必担心敌人火攻。虽然尸兵怕水,但战他三日也轻而易举。酒过三巡,一个小兵慌张而来,报喊道:“林锋带大军前来!”
季亢登时拍案而起道:“老夫要他有去无回!”说着带领人马出营对阵。
若是雨天行军,无过杜鹃者。杜鹃将心法告诉尤梦,尤梦又传之林锋。加由林锋常年征战,经验十足,练兵有素,故而十拿九稳,毫不畏惧。唯一阻碍当属季亢所设结界,否则难以突破敌人防线,骷髅山庄始终会被困住。所带人马皆穿草衣,有绿有黄,有干有嫩,五花八门。林锋挺戟上前,喝道:“妖孽,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季亢冷声道:“此处我势在必得,你休想胜我!”林锋挥戟又大笑道:“看尔乃插标卖首!”话毕,纵马上前,铁戟一挥,气如绿光。季亢单手出掌,气成旱魃,两相抗衡,天玄地变。
霎时,兵马拼杀,喊声充斥。战至日落,雨水不减,突然尸兵相继到底挣扎,抱腿哀嚎,脚掌鲜血淋漓,恍惚踩着碎刃而战。香狐媚笑道:“哼哼,火烧当归须八卦炉阵,水煮当归自然要有水了。我军草衣乃是药师新炼之物,被水一冲,化而为药,你们乖乖受死吧!”
季亢吓得六神无主,而浮石星耀也不断被砍为烟尘,纵然能召唤,也须几日修养。一时无奈之下,拉着杜绝仓皇而跑。路到中途,听有人笑吟真经,惊慌之下又见醉影恍惚,忽明忽暗。唰唰之声,或如剑,或如雨,只觉风声鹤唳。这时,一人轻步而来,周身蓝影,似若玫瑰翩跹,手中一柄宝剑明光透彻,内有流水,亮如蛇牙。两人见是子沐,当下魂飞魄散。
子沐写书通知林锋,在此埋伏,先时无聊就以通明水与兰花酿酒,取名“兰酒”,正是:“醉饮兰花梦,闻香识女人。”手中宝剑乃是蓝冰铸造,写入术式,见血即化,流出通明水,就好像是一条毒蛇注入毒液一般。两人丝毫不知,硬着头皮交战,寻空逃匿。怎奈子沐盯得紧,林中不知埋伏多少幻影分身。每每中剑,都痛入骨髓,支撑不起。
杜绝愕然道:“你这是什么剑?”
子沐冷笑道:“以恶惩恶,天地降魔——蓝蛇。”话即,醉饮耍剑,戏杀开来。剑声如鸾,哕哕清脆。这般情态,须是醉中之木兰花慢剑,动静徐疾不定,潇洒利落翩跹,直杀得敌人毫无还手之力。顷刻,化为一滩血水。抬头看天,听得轰轰隆隆,忽地有两颗大石球猛然划下,火焰滚滚。子沐懊恼自责道:“居然忘了,还有这出,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真辉远照,灿烂至极,力北、玉瑶冲向天空,各托一个,仰天一吼,顿时龙气暴涨,将石球化成了烟灰。子沐坐地粗喘,好在没事,不然等自己过去,那陨石早已砸在了地上。休息三时,起身而回。
厅中杯盘狼藉,荷千水等人饱餐后都就地而睡。林锋、香狐、张三已带兵而回,许猛、郝大通领兵驻扎皇陵旧址。他不便打扰,入房歇息。房中装饰俨然地狱,一应摆设好似骨头雕刻而来,诡异非常。子沐睡不自在,只想明日与众人一同杀向谷鹊巢将敌人一举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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