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沐一路追击未羊,深入陵都,到了一片溪水蜿蜒山谷,寒烟冉冉,别院幽谧。是一处世外府邸,每山都有溪涧盘旋而下,宛如山路。府邸坐落于群山之间,遥遥望去,如海市蜃楼。天空打造的极似外界,着实难辨真假。此地,泉响充斥,烟锁层楼。此府名:“擎天捍卫”。南侧有一温泉,其烟深白,热气蒸腾。空荡荡仿佛窣静无人,白鹭齐飞,莺歌燕舞。绿肥花艳,百年老木却嫩如初春。仙云堕影,悠悠好似茶烟渚。但见:
春风兰苑,偷移古木,新晴绿水栏杆。芳草画人,桃源巷陌,渔舟罢晚浏涟。泥燕觅诸天。赖纤婉时节,裁柳人间。石路花荫,欲将求醉梦推船。
凌波到岸峰巅。待飞花不住,提把幽篮。沽酒月明,相期渐老,拾花赠予婵娟。金义贵华铅。若问何处取,娱曰桃源。舟载千波万里,情浪也随缘。
(词牌《望海潮》)
子沐信步游览,泡了个温泉,酥骨活血,懒洋洋的往山庄走去。移时,见一寨门,柳藤编造,密不透风,厚如三砖,有鸟巢依此而建。门开两侧,地生花草,仅有鞋高,直挺而娇嫩,足见门不常关,亦很久未缄闭。子沐径自深入,俄而,遇一小童,抗锄背篓,惊讶道:“你如何进来得?”子沐奇道:“门未关。敞门却又设封印,何为?觉得新鲜,故来拜访!”小童道:“这里很少有人来,敞门欲引春风,通径畅户,方得优雅。门有鹊巢栖鸟,若来人则惊飞,门自闭户,你从何而入?”子沐惊喜道:“原来还有这般异事,我来时不曾有鸟惊飞。你家主人想必是个得道高人?”
小童道:“高人算不上,高手可担当。主人在鹊巢间写入术式,若惊飞便可发动。设如此雅居,只是怕法界启动,也被波及,故此呵护如此。”子沐笑道:“好事不言初衷。敢问你家主人是何名姓?”小童道:“三王五卫。”子沐登时吓了一跳,怕又因莽撞被婷儿训斥,便傻笑道:“好人物,下次再拜会。”说着扭头就走,没出得大门,就听有人喊道:“王爷既然来了,何不倒府中一叙?”子沐驻足凝望,不见有人,乃千里传音,然而寨门已被封锁。小童道:“少侠这边请!”子沐无奈,随行而去。到达一厅,雕龙画凤,气象万千。内盘坐一老叟,白发面黄,眉雪唇黑。
子沐施礼道:“打扰了。”
那老者乃天王·季亢,起身令坐,吩咐上酒,正言道:“素闻王爷好爽,我开门见山。眼下我等正面临大难,钟离雪随时会来,还望相助。”子沐冷笑道:“我追未羊来此,他便消失不见了,想必藏在你府中,现在又哄骗我为你卖命,真是异想天开。”季亢道:“老夫话已挑明,与天劫为敌,只为破坏法界,怎会容下未羊?他若来此,我定知晓。本想献出残页,以表真心,怎料嵌于胸脯已深入骨髓,取下便亡。猎龙团若得我等相助,一定乘风破浪。我等也不必担忧神月来袭。”子沐哼声道:“你们臭名昭著,我可信不过。”季亢道:“你们想要的在我手里,我也不会破坏皇陵,其中利益你自己掂量,我随时恭候大驾!”
子沐道:“那我改天再来造访。”话后,扬长而去。
季亢继而转入花园,留意四处见无异样,便对众人说道:“猎龙团、西府灵芽都是我们的敌人,如今非同凡响,各个精英,必须铲除一方,我们才能获胜。最好是西府灵芽战败,那么李女对我们的追杀也将会缓和一阵。在外面我们没有任何优势,但在皇陵我们可呼风唤雨,所以要在这里把他们统统杀掉。为了表示真诚,就要献出本族的誓约卷轴——你们赞同吗?”
这八人中,那个素发银眉,白须黑唇的人叫何式,他说道:“如果我们献出誓约卷轴,那整个皇陵将归水尤梦所管。我们手下无人可用,根本无法与其抗衡。”
季亢笑道:“可是解除诅咒的秘术已被我们所破,消息一出,他们自会倒戈。”
何式道:“可是让皇陵浮出水面的办法,只有钟离雪才知道。包围皇陵的那天然的混沌屏障,莫非跟誓约卷轴有关?”
他们各持己见,意见不一,都暗自忧愁。沉想片刻,季亢道:“我背叛了李女,只有往前走,不能回头,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就算今时出去,将面对煞将雄风,只靠皇陵军无法立足于天下,更别说反叛了。为今之计,只能俯首称臣,再伺机行动。”何式又道:“人世无常,变化万千,不如占了法界,暂时远离,日后可一较高下。他们来得早,我们也必须早作打算,不能犹豫。这是我的建议,还是由您来作决定。”
季亢道:“七天之后,神月出山,将来夺取残页,他的武功究竟多高我们也不知道,传闻他与蝎子较量过,三天未分胜负,就此看来,我们八人联手占不到上风。如果它非要我们这八张残页,我们必死无疑。所以跟猎龙团联手。”话后吩咐小童,召集弟子,打探猎龙团所居客栈。
子沐离开后随着百灵鸟疾疾而回,是在陵都城内的一所湖居馆内。婷儿谢辞教主后,便于此歇脚,座还未温,就见子沐仓皇而来,她笑道:“见鬼了?”子沐陈述所遇,众人面面相去,都觉怪异,好事来的太突然,一时无法接受。
荷千水道:“要是我,就坐山观虎斗。”
绿玲珑道:“假装联盟,然后趁机把他们全杀掉,毒蛇行动,不可延误。”
婷儿道:“我倒想跟他们联盟,先得到我们想要的。到现在了,要解决的事情越来越多,而所来的目的却一筹莫展,没头的苍蝇,撞到现在。送给诺雅首饰,要解决;祛除誓约诅咒,要解决;该不该敞开皇陵大门,还没确定。再这样下去,眉毛都快成花卷了!”
红溪道:“该怎么做,你到底发个话呀!”
婷儿笑道:“无毒不丈夫。荷千水、唐李、小栾,你们暗中行动,观察形势,司机出手。为了不让你们分心,我去唐刀里,由虞夏出手,与子沐、玲珑、红溪、玉瑶跟他们联手对付天劫。当然,玲珑和红溪可以随时随地随意的自我抉择暗杀行动。我们来个浑水摸鱼,反正都是令人发指,干脆我们也心狠手辣。”说着变作黑鸦飞入唐刀,移时,虞夏现身,离娄已开。荷千水怕被敌人识破,与唐李、小栾离开,假装回垆城相助尤梦。
走后不久,那水卫·轩辕极便带弟子前来拜会,打着“还皇陵太平”的旗号,说誓约已送给古婀娜。虞夏遂领众人,迁居“擎天捍卫”的府邸。季亢继而带领一干人等进入后山。
此处建有四座牌坊,排列一线,分为风门、水门、火门、土门,统称四相门。牌坊后面只是一堆乱石和枯木,其他什么也没有。季亢施法念咒,四门融合一门,形如太极圆门。开启后,豁然开朗,乃是间光明的山洞,内有一台,托红匣,装誓约卷轴。虞夏细加翻看,见除人名和血印外别无他样,是金黄色丝绸制造,内含强大印术,隐约间觉得与浮石关系密切。这时,季亢笑道:“王爷,莫急。此书须战败神月后,方可相赠。”
虞夏道:“当作酬劳吗?我该如何信任你?”
季亢道:“除去神月,你们还怕什么?”子沐冷笑道:“这么说,你是没打算给我们了?还有,我们想要的你也没拿出来,这也太没诚意了。如此下去,西府灵芽还没来,我们就要自相残杀了。究竟是你们死,还是我们跟东方红一样被你们算计。”季亢笑道:“莫要着急。”说着掏出一张残页,交给虞夏。虞夏眉头一皱,着实惊讶,又反复查看,见是真的,与法界之石相同,绝无二差。上面文字颇多,大概为卿碑秘密,但仅为一半,如一纸横书,竖分为二,此为左半边。季亢道:“把卷轴、残页皆放于此,事后我带你来取。西府灵芽要的就是誓约和残页,如果你们拿走,他不会来。誓约都是有联系的,只要拿到一张,钟离雪就可知道其余誓约的下落。这里是最有希望打赢他们的地方。”
玲珑道:“你本人跟传闻大相径庭,你为何如此怕他们?”
季亢沉吟道:“神月是原因之一,再者李女诡计多端,我担心钟离雪手里有我们的致命克星。为了保险起见,所以要同仇敌忾。”子沐道:“如何战法?”季亢道:“两位王爷和白鸽掌门各选一门镇守,我派四人也镇守一门。”子沐听此后,哼笑道:“把两位姑娘留在外面,你认为我会同意吗?”季亢道:“我是诚心联手,但龙神在后,我不得不多一个心眼。”子沐转向虞夏问道:“你的意见?”虞夏道:“我同意……就算他们一个也不进来,我也不放在眼里。”话后,放下手中物,径自而出。
他坐于山巅吹风深思,静的仿佛是一个死人。钟离雪的目的明显是誓约卷轴,她是要破坏浮石,还是要让它破土而出,又或者是这种想法只是无稽之谈?种种疑虑铺天盖地而来,本来入皇陵的原因是卿碑残页,可谁知道这里有百万之人,又被下了诅咒,已经下不去手了。他抚摸着唐刀,痴痴的盯着,每每做此便觉安心,没有杂念。黑色的火焰逐渐燃烧,暗淡的光辉宛如是惨淡的月光,明灭之下让人觉得恐怖,但对他来说,却如春风般柔爽。正是:
柔情归有梦,此月恰来香。
都说伤心夜,犹言睡海棠。
春华飞黯落,红泪涕思量。
夜本好景物,只因人自伤。
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季亢的监视之下,见无异样,便吩咐赫连域去查西府灵芽的动静。满城搜索也没发现,只得留心注意。那钟离雪隐匿在城东的一处山洞,机构复杂,歧路似网。最深处架构如若陵墓,像是月龙人担心躲不过法界轮回,怕死后无穴,故照坟墓定居,也省下日后麻烦。这时,未羊惶惶而入,禀道:“那两个老狐狸与猎龙团联手,看来我们行事过于仓促,他们已对卷轴起了戒备之心。”钟离雪叹道:“好在神月想破坏皇陵,不然还真是棘手。李女在听说他们叛变,自立为王后,早已做了打算,我们不必担心。”午马道:“什么打算?”
钟离雪笑道:“我这切刀所铸的宝剑就是其一,他们在我面前就是废物。其二是地下月龙尸骨,不过必须瞒着神月,否则他一发火,连我们也打。可惜的是我按照她教我的咒语,却无法将其复活,看来是哪里出了差错,也或者是他们没有神月强,受法界轮回冲击太大,导致无法复活——所以我们暂时按兵不动。”
亥猪道:“为什么不一棒子敲醒神月,那残页又无法还原肉身。”钟离雪道:“就当是让他静静心吧,最好别刺挠,谁知他会惹来什么性子来。”他们谈论间,突然洞壁慢慢地被青苔覆盖,青翠湿润,继而蔓延整个山洞,还覆盖了四周二三十里。亥猪惊叫道:“完蛋了,肯定是没成功发火了!”
这时洞门一开,神月肃然而出,神情冷锐,寂寞万分。俄而,沉吟道:“祛除诅咒的方法是什么,我不想让他们都死在这里,把皇陵变的污浊,要死统统去外边!”钟离雪道:“要把这里掩埋,须要那些人的力量,就当是陪葬吧!”神月道:“既然是陪葬,必须由我来亲自执行葬礼。闭关时,听见你说……月龙尸骨?”钟离雪摇头噘嘴道:“没有啊,你听错了。”神月冷笑道:“哼……带我去,他们该由我来统领,把所有人统统斩杀,从而就此入土为安。这种打扰,就应该由他们来给予惩罚。”钟离雪喜出望外,遂领他去了地窖。
只见里面光滑如镜,地面排列万千棺材,皆有骷髅,莹莹如雪,而骨骼表面似有龙鳞般的纹路,从头到脚,魁武硬朗,高达八尺。每具一棺,每棺一枕,十分干净。神月骇然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钟离雪道:“皇陵大的吓人,进来的人又数不胜数,都是些盗墓者,还挖洞建房,生成族群。这些是皇陵族族长收集的,后被李女搞得四分五裂,华蝎子怕被坏人利用,便把这里封印了。后来李女借古一又找到了这里。”
神月眉眼一瞪,气开山河,移时,天摇地晃,轰隆作响,皇陵到处群鸟惊飞,野兽疾蹿。那骷髅被绿色火焰燃烧,逐渐苏醒,如光影掠过,清静如水。片刻过后,一动不动,钟离雪叹息道:“看来还是不行。”神月笑道:“他们没有思想,只听我指挥。”说着,走向棺木,喝令道:“起!”骷髅登时群起而立,站如松,稳如山。神月聚精会神,念力催发,那骷髅振振骨骼,咯吱作响,忽地仰天怒号——狂风乍起,肆掠开来。山洞附近山庄树木竟连根拔起,如似遭遇台风之灾。骷髅灵光汇聚,又于掌中生骨,逐渐变化为器,乃雪白色单月牙方天画戟。神月哈哈大笑,犹如发狂道:“覆灭……”
亥猪吓得直抱头哆嗦,钟离雪笑道:“龙骨奇兵,就算在地上也无人可挡。”神月道:“天下散落、未化之龙水遗骨,正向皇陵汇聚。亥猪,你拿着钥匙,在皇陵峡谷等待,让他们都进来。他们无法穿越这天然的混沌屏障。”亥猪嗫嚅道:“他们会咬我吗?”神月冷声道:“你不去现在就咬你!”亥猪急忙接过钥匙丢丢而去。
却说那水尤梦见平白刮起的风暴后,感觉有大事发生,他叫来古婀娜说道:“恐怕我要食言了。”古婀娜疑惑道:“怎么了?”尤梦叹息道:“好的话只有强者能逃生,坏的话无一生还。为今之计,已顾不得躁乱了,分两拨行动,你先带着湖居者从剑仇谷往外逃,我想方设法尽快找到祛除诅咒的办法,再让北氏兄弟带领他们逃走。你出去后,定会有人散播皇陵的入口,所以你要去找力北,让他下令支援古道煞将,阻止贪婪者进来——违令者杀无赦!”古婀娜震惊道:“如此一来,剑仇谷定会被李女知晓,就算她不出手,也会因大批涌入者而遭受破坏,你们就出不去了!”
水尤梦道:“所以要谨慎,不可泄露,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慌乱。能救多少是多少,如果剑仇谷的通明水径遭到破坏,我再想别的办法。”古婀娜道:“你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尤梦道:“皇陵嘛,月龙人的坟场,一定会有月龙尸骨,这次神月好像把他们都唤醒了!你可以去城内四处看看,一定会发现有骷髅复活的。”
古婀娜沉吟道:“你不与其他人商量,就自作主张?如果万一出不去,你不是要受埋怨吗?”
尤梦笑道:“通俗的讲,在我们这个队伍里没有赌博,更别说赌上一个人。当年与洛青的赌约只是一个可以赖皮的儿童游戏。这是决定,他们不会怪我。”古婀娜道:“但你会自责。”尤梦道:“这不是你该考虑的。现在你只有执行和建议,如果没有好的建议,那么就只有执行。”
古婀娜无言以对,扭头便走。尤梦召集众将道:“元哲、许猛、尉迟夫妇,只你四人随我来,其余人全部留下,我们去皇龙坡扎营,准备迎战!”话后,吩咐妥当便上路了。许猛诧异道:“不带人马?”尤梦道:“带着呢!”许猛寻视四周,见并无人影,心下疑惑不解,又不敢问,只管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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