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心渚,看似水浅,实际万丈。
湖底泥沙的西北部有一口井,只融一人过。再往下七八百丈,便是分歧的水流,如同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往地下延伸生长。如果没有地图,后果将不堪设想,且水流犹如长江奔腾,无一定功力是无法选择方向的。三人被水冲了四天,方游出水面。用内功逼干衣服,见是一处溶洞,却也壁镶金石,光明璀璨,东面有一座竹楼,乃是端木红溪居住之地。
名曰:剑仇谷。
婷儿寻些了食物,待欲生火做饭,子沐笑道:“别太劳累,简单就好。”他心并不好,只怕她做得难以入口,又不得不吃,故如此说。婷儿知他目的,偏生卖弄。酒足饭饱后,却面临着一问题,地图仅记录到此,而眼前却有三个插口。红溪来到这里后,就没有再出去过,当时太小,怕得要命。好在洞壁上皆是文字,有武功,有历史,水里还有鱼。子沐叮嘱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分头行动了,你身边至少要有一个人,禁止单独行动。”婷儿微微点头。
三人择了中间路,摸索而去,约三时后,奇迹发生了——只见繁华如都市,应有尽有,而且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皇陵里是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统义的说是一个大杂烩的江湖。尤梦疑问道:“你们确定这是一处墓穴?”子沐道:“现在不确定了,它更像是一个地下都城,唯一区别的就是没有蓝天白云。”婷儿道:“可这里也分四季,天是用混元石拟造的……我十分好奇,那些漂浮的大石球是如何悬滞于空的!”
这第一站名曰:汉都。护城河曰:湘水。位于皇陵中心西南部。故猎龙团于剑湖出发来此为远路。西府灵芽于剑湖到皇陵峡谷也为远路,但其从南韵入峡谷,则是近路。古道一带从皇陵正门入,才为近路。这里上空如同是宇宙星空,石球五花八门,不胜枚举。到处光明有如白昼,山湖溪谷、红花绿叶也如地上春园。民户大宅,石桥雕像,六衢巷陌,佩刀的侠客,抗锄的农夫,歌姬书生……该有的都有,鲜闻的也琳琅满目。道侧常栽种竹篁,处处有桃花园林,黄鹂翩跹,怡然心会。时方太守宴会于天台,有歌传来,琴声悠扬,美人声甜:
湘汉金楼,阙间莺啭,画梁垂系风筝。海阁香飘满,侍女娉婷。花苑夭桃雨屋,多少事、锁尽芳龄。琼花落,浮宫笼照,寂寞曾经。
凉清,月湖菡萏,常洗得胭脂,不住晚风。古道多情浪,陵墓孤灯。回忆青春几许,谁与我、还往云层。登临处,秋眸泪伤,奢望平平。
(词牌《凤凰台上忆吹箫》)
三人行走于街市,闻这歌声,似有相识之处,子沐道:“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尤梦笑道:“花痴一个。”婷儿道:“该从何下手,太陌生了。那东方红是如何在这里与人发生争执的,四处相安无事,没他们说的这么恐怖。”话音刚落,就见有人惨死,被众人踩踏。她自幼心思细腻,见大多人腰间都系着紫红色的腰坠,上有“贪狼星”三个大字。又见城上旗帜画有桃枝,皆书此字。而被杀之人,无腰坠,其同伙仓皇逃跑。便暗中相随,移时于路拦截问道:“这位小兄弟,我们初来乍到,不知礼数,还望指点一二。”
逃者年约十九,长跑短袖,持一把钢刀,见是新人,倒分外激动,回道:“在下汉都‘剑龙门’弟子宋禅机,掌门乃是原九龙门长老‘重九道人’。”他言语之中分外殷勤,想是拉拢入伙,又窥欲是如何进来的。
三人报上名姓,直把他下了一跳。
原来每天都有新人入,路径也非唯一,但常变化,往往回头时已然变成死路,但对外界变化了如指掌。皇陵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月龙时代,但有人开始在里面居住是从这个时代开始的,以前那些进入者由于法界启动,全部都死了。直至今日,它依然如貔貅一样只进不出。有官也有民,成了一个统一的部落。在李女诞生后,虽然被封印,但幻影可以飞出,武功减弱,但智慧依旧。在她第一次进入时,就已经是一个“小天下”,一个统一的部落——皇陵族。无意中发现了法界的创造之法,便默记于心,日日精修测试,终于完成了今时的“阴阳法界”。她将关于法界的碑文几乎全部销毁。但不排除有所遗漏和研究此术的居民,怕有人出来,打破自己的计划,于是在里面施加了诅咒术——所有人的体质产生了微妙变化,但凡被阳光一照,就会化为灰烬。并扬言“法界残页”里面含有破坏皇陵的秘术,如果泄露,皇陵将会浮出水面,暴露于太阳之下。他们为了保命,自然展开了销毁行动。
本以为可以安心,谁料华云风再次进入,发现李女的诅咒之石后就给破坏了。又过几十年,新人入者也不在少数,自此可分为两种人,八成被诅咒者,两成未被诅咒者,但诅咒不会遗传后代。李女感到了危险,于是又生一计,让统一的部落四分五裂,形成了多种族对立的局面,并发明了“皇陵誓约”。只有被诅咒的族长才拥有。签订誓约者,会拥有相应的族徽,但身上会被下上诅咒,见不得阳光。每个族长为了强大自己的实力,需要有更多的人帮自己,于是未被诅咒者便成了他们的猎物。以致到现在也没有被打破。
但仍然有不想签誓约者,他们没有族徽,地位低下,命如草芥,被视为是窃贼、强盗、盗墓者,统称为“湖居者”。最强的湖居者也只是建个门派而已,根本无法与一个种族抗衡。东都的赏罚系统也在这里出现了,就在由“三王五卫”掌管的陵都内。湖居者的地位相对提高,是在秦凌来后,他在汉都组建了“湖居者联盟”,各地也常设“湖居馆”客栈,但受地方官管辖,纳税也十分的高。觊觎金钱,并没被打压下来,可他们忽略的一件事,就是江湖人如果有立足之地的话,那他们将会越兴越旺。可惜盟主被古一窃夺,这里变成了秦越的终点。湖居者联盟至今有名无实。
婷儿闻此,回笑道:“多谢了。我们自是要出去的,虽然回头路已断,但日后总有法子的。在外饱受战乱,军事、江湖事、族群事等每每有一个立场,最后虽都获胜,但其中艰难无法言表,已不想加入任何一派,还是做个自由者好。”
宋禅机笑道:“三位前辈武功盖世,自然会如此,若有不解之处可派人送信于我,匿名‘信息子’,送于‘湖居馆’,我自暗中帮忙,不露马脚,其意别无他求,只是不想多个敌人。”子沐拱手道:“多谢,兄弟真君子也!”宋禅机又道:“皇陵以汉都、垆城、陵都为首。这汉都太守乃刑天后裔,原秦越麾下十二星使之‘星纪’的后人,叫北阡陌,论辈分力北还要称呼为叔父。这贪狼星族就是他建立的,至今为止方才三年,但实力不菲。他们或许会招待你们。”
婷儿倒有些欣喜,看来上天注定,是个好兆头。遂告辞,往北斗府拜会。这汉都太守果真亲自迎接,年约近四十,身材魁梧,眉目清冷,刚出门便大笑道:“我恭候多时了,龙神终于来了!”三人笑道:“打扰了!”寒暄过后,领入帝台春社。原来他与手下举行祭祀,便叫人另设宴席,欲酣畅痛饮。其夫人见后,便悄悄退去。阡陌本欲介绍,却不见其人,遂笑道:“各位先饮,我去叫内人和侄女。我那侄女一直有个心思,想让朱雀大将军跳舞给她看。还有内人来此不久,想必你们也认识——原夜浮宫宫主薛姬。”
三人一听,为之一振,一种不详的念头袭上心来。
阡陌直入内堂,却见薛姬眼睛红肿,泪流满面,他问道:“怎么又哭了,发什么事了,想家了?”薛姬哭泣道:“我命运多舛,先是被锁进夜浮宫,好不容易出来被红人馆收留,却被越龙子沐打散了。漂泊之际,神月知道我懂得诺雅的‘八荒六合术’,便又胁迫我来此。见你与神月对战,知你勇武,希望你救我,所以才嫁你。不想今番,他们又来了,那绿玲珑贪图我的美色,定会与他们联手把我夺去!早叫你想办法带我出去,你偏不听,非要留下,现在该怎么办?”阡陌笑道:“他们不是这种人,你多虑了!”
薛姬冷声道:“你不把他们赶走,我就死给你看!亏你取‘阡陌’这个名字,不去游山玩水,却缩在家里,当这太守有什么好的,何况还是在这皇陵!我是忍不住了,要不放我走,要不带我走!”阡陌诒骗道:“好,我带你走。不过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起码得找到出路吧!”薛姬道:“那你先把他们抓起来杀了,都是些伪君子,先别说绿玲珑,那水尤梦还曾让我做妃龙,信不信由你,总之杀了他们,你侄儿的地位也牢靠!”
阡陌低头不语。薛姬见他不情愿,便凝眸死声道:“我晚上就要看到他们的尸体,否则你就会看到我的尸体。一个太守有什么好当的,外面还有个龙神的位置等着你。如果你做不到,证明你不在乎我,我始终要杀了他们报仇雪恨,你拦不住!”阡陌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为了她不惜与神月对抗,今番见她说了死话,知违拗不得,便暗下杀心。呵护后,纠集高手,包围了帝台。
婷儿发觉异样,嘱咐道:“这次真的羊入虎口了!”尤梦懊恼道:“我就说不该放了那妖妇,你偏不听,饶她一命却引来这般杀戮!”
子沐拔剑而起,恰阡陌抢入,他横眉怒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阡陌狞笑道:“我本以为你们是英雄人物,谁知竟然是人面兽心的家伙!少废话,看招!”话即兀自出掌,紫雷黑风,劲力猛之非常。子沐双掌对接,二人拼起来了内力。阡陌只觉体内寒凉彻骨,似空空如也,使不出力道,便脱开手,暴气龙脉,速即一个横扫。子沐急忙跳开,只见如狂风刮起,拔屋卷树。子沐剑走风云,变化多端,忽地一招“西官白虎”,直线一刺,气成白虎冲动,八千里破碎无余。阡陌双手交叉格挡,直被顶出,撞破了城墙。
士兵见此蜂拥而去,子沐双手一合,施法念咒,只见上空石球开始明亮旋转,群星参耀,照射之光全部融入其身。整个人白炽发亮,体晃如水,发缩短直竖若草,蓝瞳隐月,实实的打出了一招“斩境·星球大法”。这气成蓝色球状,迅猛急速,入至人群,轰隆一声炸开,散落流星,飞划往复,顷刻无一站立,尽皆倒地。他嗔怒道:“走了千山万水就每一个闲情处,入至皇陵以为人少,谁知数以万计,不想还有你这样的混蛋!”
阡陌自幼吃软不吃硬,再者上空浮石乃是护卫用的,居然被他所用,当下雷霆大怒,暴走龙脉,以成十三阶。士兵越来越多,纷纷持械厮杀。尤梦火焰横飞,燃烧之花,洒落周遭,化为分身,共有八类,即:火、土、风、雷、云、雨、桃、雪。每一类暗含“梦”,故实为:梦火、梦土、梦风、梦雷、梦云、梦雨、梦桃、梦雪。婷儿也散以黑鸦起舞,尽皆变化为虞夏。欢乐的春社毅然变作了一场千人之战。正是:
帝台春社合欢甫,绿酒三千歌未舞。
蓦然纤影动如鱼,闹海蛟龙翻作渚。
火云燃日红千雨,袅娜黑鸦啼月府。
银河神话剑如何,北斗刑天春几许。
(词牌《木兰花》)
双方杀至百余合,子沐剑抖寒光,一招百剑影,内含三千六百式,境杀无穷,铿锵声四处如似剑阵,登时咿呀惨叫不知伤者为几,而那北阡陌已然重伤。他未有停息,大喝一声,施法念咒,只见浮石变如水晶,吸力强大。场中各个稳不住脚步,纷纷被吸了进去。分身也好,士兵也罢,不过片刻化为灰烟。尤梦怕婷儿危险,赤瞳旋转,婷儿登时与府外石头交换位置,怎奈自己慢了一步被吸了进去。阡陌待欲追赶,子沐于路拦截,难以忍受阵法,避闪不及,被阡陌双掌齐推,打入了水晶石里。
阡陌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们能撑到几时,早晚会化为灰烬!”
说着,趾高气扬转入内府,诉说战果,抱起薛姬。薛姬拗不过他的力道……时门窗未掩,被一丫头瞧见。薛姬羞红桃腮,怕她胡说,竟拿杯飞打,使其头裂喷血而死。这女子叫史相思,其父母为湖居者,可惜没能出去便惨死于此。她无依无靠,便加入了贪狼星族,后被阡陌娶为妻。本以为有了依靠,谁知他得薛姬后,便对已生嫌,沦为了丫头。阡陌无子,却有个疼爱的侄女,芳龄十八,叫北玉瑶。别看她是女儿身,其内力浑厚,近战殊为厉害。她觉得史相思可怜,就要来做了自己的侍女。
次日,玉瑶闻听此事,气得火冒三丈,便来找叔叔理论。她爱穿简衣裳,不拖沓,更显得娇俏,浑身流露着一股子蛮性,与香狐恰恰相反,她不爱跳舞,只爱看,喝酒也十分好爽不压于男子。她指手画脚道:“你有没有良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这样糟践她!那个薛姬有什么好的!”阡陌正在把玩一个匣子,见她嚣张,便率在了地上,大怒道:“你太放肆了,快给我滚!”
玉瑶吓了一跳,见匣子碎开,里面装着一个大大的珠子,是紫黑色的,她比阡陌手快一步,立即捡起来瞪视道:“这珠子哪来得,不是被偷了吗?”阡陌锁眉不语。她又追问道:“你让我爹去垆城夺回来,他死了,珠子却回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阡陌沉吟道:“垆城太守怕我报复,就送回来了。”玉瑶握紧拳头,含泪道:“你撒谎……前些日子垆城太守还曾前来攻城呢,是你偏他去的对吗?”阡陌拍案呵斥道:“放肆,他是我大哥,我为什么要害他?”玉瑶抹泪道:“因为他反对你娶薛姬……我要杀了你……”话已,猛然出拳。阡陌忙扼其手腕解释道:“北元真珠,你拿去,总之我发誓,绝没有一丝念头要害他,我也是被骗了而已!本来我是要去,留他守城,可是——”说到这里他竟然止口不提。
玉瑶复问道:“可是什么?”
这时薛姬走进冷笑道:“可是我生病了……珠子是我拿的,骗你们而已。我究竟有什么不好,让你们父女俩这么不待见。你也别着急伤心,等哪天你叔叔有了新欢一定会杀了我的。不过现在你无法如愿,因为我会先杀了你!”
玉瑶咬牙切齿,飞步出掌,薛姬登时隐形,于后偷袭。阡陌徒手握刃,轻轻拦下,方使她不受伤害。怎料玉瑶火气暴涨,北斗真辉四散,已然左干右戚。娇俏的身子骨竟然晃动了整个府邸,阡陌大惊失色忙按其脉门,输气压制。薛姬见有机可乘,宝剑直刺,忽见黑鸦乱舞,刀光一瞥,急忙收回。移时,黑鸦消失,定睛一看,玉瑶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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