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梦蹁跹渡而今,封不住花吟。情丝回忆,飞花遁影,幻作红衾。
长相厮守桃花鉴,千种信花箴。雪瀑银发,回首身影,刻在兰心。
(词牌《眼儿媚》)
尤梦火焰渐渐平息,翻飞燃烧的花瓣也逐步无形。婷儿接了片在手中,却惊奇的发现上面刻着文字,又抓几片皆是如此,字迹精细工整,所书有《三元医武学》中句,有过往回忆,有诗有画,无不流露着他的心情。她拍了拍尤梦的肩膀笑道:“她是在你心里的,跟你融为一处了……”尤梦呆呆道:“作甚?”婷儿耸肩一笑,也不言语。
那女子又飘出,吓得玲珑撒腿就跑,躲在树后偷瞄。女子抱坛谄媚一笑道:“喝酒吗?”尤梦喜出望外,应道:“谢谢。”速即仰天倒灌,忽觉气息逆流,忙呼吸吐纳,经脉燃烧,化毒无余。他暴跳道:“你想毒死我!”婷儿见他无礼,一脚劈倒在地,狠狠的踩捻着,继而笑道:“妹妹叫什么名字?”
女子不语,抓住尤梦的脚就往兽府里拖,可是怎么也托不进去。尤梦砰砰的被卡在门外,女子弃了手,又抱坛谄媚道:“喝酒吗?”尤梦翘起头,满脸灰黑,死盯着不放。婷儿冷声道:“喝了。”尤梦屈目含泪,一饮而尽,觉身轻如云,被女子托了进去。女子复回,又抱坛谄媚道:“喝酒吗?”荷千水背脊发毛,唐李用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斜眉催促道:“快喝。”
荷千水嗫嚅道:“我这伤,再喝就死了!”唐李扭头背对,不予声色。他无奈而饮,还好不是毒药,又被她拖进兽府。女子复来,又抱坛而去。玲珑心惊肉跳,满地逃跑,她则轻飘飘的在后追着。婷儿微微一笑,觉得她可怜,可惜不知身世。无何,女子竟然托着尉迟寒啼飘来,袅双飞悠悠随后,婷儿笑道:“你不恨他了?”
袅双飞道:“不恨了,他只是一时被蒙蔽,想救师父而已,我已说服了他,让他来负荆请罪,不巧被她托了进去。”唐李道:“我也不求人原谅,只是想休息。”袅双飞垂头忧虑道:“我怕水尤梦在里面把他们杀了,那可真的就守寡了!”婷儿笑道:“无碍,他不敢,云儿姐曾经吩咐,说她不在,让我看着,他自不敢违逆我的话。”这时那女子又飘飘而出,抱坛去追绿玲珑,说也奇怪,无论玲珑如何隐匿,都会被轻易发现,只得到处乱跑。
“你们有谁知道她的身世吗?”
婷儿轻轻问道,两人皆摇头不知,又唏嘘言:“也不知她口中的主人是谁,莫非是狍鸮?”唐李道:“等会就知道了,那婴儿哭声,还会响起的。”婷儿道:“不如我们就叫她‘画清明’吧,小名就叫‘小栾’,不能让她呆在这种地方,太危险了!”这时子沐砰砰砸门道:“别带上她,否则我们就危险了!”婷儿恼羞成怒,呵斥道:“少废话,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机关!”
子沐碰了一鼻子灰,在苑中溜达,确实有一祠堂,不过里面只有一个牌位,上书:“先慈栾夫人之灵位。”门前有一口井,碑文曰:“知人井”。其后刻:“青鸟族栾氏宗家二女,隐居于此。起因分宗两家,为争祖传水灵石,不惜刀剑相向。后宗家夫人携女儿躲此,栾女于溪边玩耍,恰救得美人狍鸮,自此每日游玩,亲密无间。某年回府,见母惨死。时分家人未走,欲斩尽杀绝,对其亦不留情,打伤几近死亡。狍鸮魔性大发,一夜血流成河,抢得水灵石,融入栾女体内,救其性命。无奈四处惨目忍睹,栾女患疯病,灵石不受控制,魔力走形,至成这般。某日,依梦寻水,巧见通明水影,误以为其母。常每日做三餐,望其归。今年:六岁。七岁。八岁……十五岁。”
他看后揉揉眼睛,思索道:“美人狍鸮?狍鸮是个美女?这碑文谁刻的,手法这么烂!”
“我刻的。”
这声音清亮传来,子沐转身一看,也没个人影,只见一只鹦鹉,左手被铁链拴着。子沐觉其体内灵气澎湃,源源不息,十分怪异,便问道:“你是狍鸮?”鹦鹉点头应允道:“是的,没错。想出去,会治病吗?”子沐笑道:“你也算个美女?”狍鸮速即变身为人,妖娆美艳,又变化为鹦鹉道:“会治病吗?”子沐道:“我是不会,不过大夏有高人,可惜没时间带你们去,不如我们从皇陵回来以后吧,你看怎么样——大美女?”
狍鸮哈哈几声笑:“没门。”
子沐凝视道:“那你想如何,该不会让我带你们去皇陵吧!”
狍鸮道:“可以。”
子沐无言以对,轻轻点头。狍鸮遂挣脱铁链,挥翅扇风,朱门吱呀一敞。它翩跹起舞,落于栾树枝头。婷儿欣喜,问其中缘由,子沐道之。袅双飞叹道:“好可怜,不知刚才谁打了她!”这时绿玲珑还被小栾追着跑,途经此处被子沐伸脚绊倒,他茫然无措,待欲起身,却见婷儿把眀晃的刀刃伸来,吓得静止不动,寒毛直竖。婷儿道:“喝掉。”
玲珑无语,捏鼻吞咽,觉腹燥眼昏,只得忍着被她拖进兽府。子沐摄手摄脚躲在树后,小栾又飘飘而去,这次却捧着铁链回来,谄媚笑道:“有瓜子。”鹦鹉飞下,任由她锁上,拖进了栾府。子沐见小栾又来,忽地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便把腰间玉坠捏碎,竟是一把唐刀,他赠予小栾笑道:“这是唐刀白泽,叶幽欢的神兵,你是有缘人,就送你了!”小栾放下酒坛,接过唐刀,微微一笑,又去拿了一坛酒,这次抱两坛谄媚笑道:“请你喝酒。”
子沐颤抖不已,却见婷儿施法念咒,黑火燃烧,绘端木红溪的画像,对其笑道:“我带你去找她?”小栾欣喜若狂,飘进幽灵府,移时飘出,背一包裹,腰间系着香囊。又蹲在兽府旁,把酒一坛一坛的往香囊里塞,竟然能全部装下。唐李吃惊道:“这不是我的乾坤袋吗,原来落在这里了!”
婷儿道:“你的?”
唐李笑道:“这本来是天劫用来装古气丸的,后被我偷窃。上次来时,只忙着逃生,不巧竟然丢在这了。”她抚摸着小栾的秀发,觉清清凉凉十分舒爽,又把“吞吐术”塞了进去。袅双飞也将“螳手”秘策赠予她,小栾嘻嘻的望着,又去栾府牵出了狍鸮,如遛狗之状。子沐哈哈大笑道:“你变个宠物得了!”狍鸮道:“要不是我在里面看得一清二楚,你们的人品还算可以,不然我早就把你们都吞掉了!”
话后,纵翅扇云,又开了兽府。里面皆是廊宇,没有房门,百十人全被栓在红漆木柱上,走廊外是柏树林,落叶萧瑟,飘零凄凄。中央也是一口井,名亦为“知人井”。被困者都是些青鸟族人,便是荷千水的手段,当年还与狍鸮大战,将其暂时赶出锁空岛,才腾云而跑。婷儿见这井内之水竟然也是能辨得身份,不禁恍然大悟道:“人间水关系,风作牵云手。”
尤梦问道:“什么意思?”
婷儿道:“别废话,我们快走!”着急辞行,众皆一慌,按着罗盘指针向皇陵正门相反的方向疾疾而去。
尉迟夫妇回朱霞岛,临走说道:“柳巷港的石墙内就是长生烛,你借此调息,伤势自可无碍。”唐李道:“日后我们会在骷髅山庄居住,有空来玩。”尉迟道:“我会把螳族士兵统统调走,后会有期!”荷千水道:“先别急着调走,帮忙打扫一下。”三人相视一笑,遂一同回山庄,料理相关事宜。邬夫子见恩怨修止,便推举荷千水做了青鸟族族长。
猎龙团腾云驾雾,过得半响,落于水湖边。见湖中菡萏绮丽,夹着蓬船,上有落叶亦有莲蓬,船尾系着一根红绳,另一头拴在了身旁的柳树上。对岸先是一片白掌,再是一片木兰花。景色优美,湖水湛清,粼粼掠到心底,春风拂过脸面,把憔悴尽皆洗涤。不似凡尘地,更知人世心。当是渔翁赏乐湖,不为龙凤阁居图。呈淡雅以宁静,造庐居以欣然。正是:
茂林遮掩美湖泉,绿渚寒纱笼牡丹。
静晦白云清玉脂,斜阳蝴蝶弄栏杆。
澄香湿袖罗袜软,凉露飞眸菡萏鲜。
容与霓裳友情在,醉饮一湖道天然。
婷儿道:“就是这里了,那‘缘愁处,伤心渚’。”说着拉过木船,划桨而去,得到对岸,她拔刀而言:“把这白掌绿叶悉数砍掉,一个不留!”子沐茫然道:“你这是在践踏美景,何故如此?”婷儿道:“若非此法,去不得皇陵。这白掌非天生之物,乃皇陵古气所生,若使其花落,则木兰花开,必有出水芙蓉!此湖之水,过溪族一带,入雪族明镜府,穿坦泥族湖泊,又经锁空岛知人洞,可见入地万丈,水流不息,自是皇陵之故。冰封困美人,是说端木红溪找到逃生之法,却被白掌困住,无缘春开花落。花落知秋解,燕方去南飞。”
尤梦虽听不懂,但照办就是了,火焰一开,婷儿急忙制止道:“我说的是摘绿叶,不是让你烧,若烧没了,哪来得花落!”尤梦不语,埋头苦干。过了半时,白掌花落犹如银雪,湖水翻青,喷泉涌动。忽地一只燕子从水中出,于空中散如烟花,春风乍起,细雨连绵,似春回故土,若南部燕巢。移时,有女浮出,年约十六,丰容盛鬋,蕙心纨质。穿浅粉衣裳,发如柳扬,抹桃红之春,傅杏花胭脂。正是:
温得英雄泪,羞红故月娥。
绮罗香雪骨,纤手凉玉荷。
相约初如梦,凝望采阿婀。
便欲登门客,窥无嫁否呵。
小栾一下子扑在她怀里热泪盈眶,乐道:“阿娘!”红溪吓得手舞足蹈,忙解释道:“我才比你大一岁,怎么会是你娘,你搞错了!”婷儿咯咯笑道:“无所谓了,称呼而已。”红溪怒眼相对,拔剑而道:“绿玲珑,你是来送死的吗?”绿玲珑冷声道:“红溪,我正好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对掌门的称呼是什么!”话音刚落,尤梦登时把他按在了地上,长叹道:“我们现在有求于人,你太没礼貌了!”红溪凝眸道:“我叫端木红仇,别记错!”
子沐挠头傻笑道:“总觉得气氛有点凉,不如我们先坐下喝杯茶,慢慢解释吧!”小栾耳朵灵敏,两眼放光,速即从乾坤袋中掏出酒坛,谄媚笑道:“有酒。”子沐脸色发青,又不敢驳她面子,只得接坛用蓝火焚烧,祛除毒物,于柳树下坐地而饮。
婷儿道:“你杀了他可以,你能保证有人不杀你姐姐吗?你又能复活凤氏家族被烧死的人吗?你们这一代,就化干戈为玉帛吧!端木兰都放下来,你又何必执着呢?”端木红溪低首沉吟道:“他从我母亲身边把我领去剑湖,教我武功,我把他视为最爱的人,可惜她利用我让我痛苦!”
尤梦道:“这家伙口直心软,那泪造影白鸽也是经常往这边飞的。”绿玲珑挣扎起身,怎知尤梦力气太大,脸都被按在地里,一声也说不出。红溪问道:“我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婷儿道:“你姐姐现在是‘花信子’,在斜阳客栈的天下决斗中不幸被打伤,后被月姬·花仙子以命相救,让她与一株木兰花融合,又被小慧移栽到斜阳客栈了,三年之后她便完全康复。”红溪冷笑道:“如果我杀了绿玲珑,你会为了花仙子再杀我吗?让一个外人来掺和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这太荒唐了!”
这时子沐近前道:“非逼我出很招——三弟放开绿玲珑,我们下去,让他们自己解决!”尤梦听此,也便不管,放开了玲珑。小栾谄媚笑道:“我们做个游戏,我有两坛酒,一个有毒,一个没毒,喝着有毒的就算输,要甘愿为他做三件事。”说着一抹腮颊,登时“变脸”,带了一个青面獠牙鬼的面具。婷儿被吓了跳,竟变做了乌鸦,又忙变回原貌,撇嘴道:“你这是跟狍鸮学得?”小栾嘻嘻一笑,掏出两坛酒,摆在地上,并嘟囔道:“喝吧,把你的灵魂卖给我。”她像极了巫婆。
绿玲珑道:“女士优先。”红溪虽不怕毒,但若喝得是毒酒,便会调息筋脉,这样就会被发现,所以无法投机取巧,心里有些害怕,她不想低头给这个男人做事。斟酌半片,取坛而饮,觉香醇甘美,实非好酒,便冷笑道:“你还是先把毒酒喝了,之后我在命令你!”尤梦见无毒,比子沐快一步,抢来痛饮。绿玲珑冷汗直流,虽喝不死人,但解毒的那一刻着实难受,可愿赌服输,无奈而饮,亦觉芳香馥郁,乃是好酒,心下一惊……忙盘膝打坐!子沐看出其中道道,盯着小栾于心笑道:“这傻姑娘倒比聪明人懂事。”
婷儿笑道:“好了,端木妹子带我们去皇陵吧!”
红溪道:“我在里面十年,一直没被人发现,我是幸运的。我想去看我姐姐,我怕没命出来。这有一张地图,你们自己去吧!”婷儿道:“这样最好!玲珑,你跟小栾去送她。事后,至于来不来,随你。顺便让月婵给小栾治治病。”玲珑道:“凭什么是我!”尤梦冷声道:“少狡辩,我的眼睛灵光着呢!”玲珑哑口无言,遂接过罗盘。婷儿又道:“在知人洞时,天劫逃跑所用的法术跟时空标记很像。多亏他们,我发现这罗盘上的纹路有几招法术。一是天劫先前使用的,叫‘归原追位大法’,标记的距离更远。二是仙人之路,乃是躲闪之术,须持罗盘,可瞬间飞到最安全的地方,距离较近。这是其中法咒,你自己一路边学边练吧!”
玲珑接过符咒,正言道:“那你先给我标记这里。”婷儿笑道:“你确定要来?不结婚?”玲珑一头黑线,唏嘘道:“虞大王妃,劳烦您老人家了!”婷儿遂施法念咒,只见一道灵光飞进了罗盘里。玲珑拱手拜别,送红溪回剑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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