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王府沉寂在黑暗和静谧之中。
更夫懒洋洋的梆子敲得有气无力,伴随着各府遥遥传来的一两声狗吠,梆子声渐行渐远。
这是一个平静而平常的夜晚,和无数平常的夜晚一样,无月无星,寒风呼啸。
丁一有些奇怪,以前无论到了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他都能安然入睡,进了王府的第一夜却难以成眠。
张书堂告知他需要暗中照应世子父子之后,他有限的历史知识中搜寻到了王孙的一些事情,心下稍安,但是,并不是知道历史的走向,就可以高枕无忧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豪门暗斗,步步惊心,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混在社会中下层,丁一自认游刃有余,见惯了尔虞我诈,免疫力,抵抗力相当强悍,但是,豪门大宅不同于市井,尤其是在无数人都有一言而决你生死的时代,又是在王府之内。自己那些市井经验能不能保全自己?
单纯是因为保全自身,丁一还不至于愁肠百结,愁的是还要周全别人,当然,关键时刻可以死道友不死贫道,万不得已的时候,依旧有办法,更愁的是,晚饭时,几个下属给他摆了接风宴,他才明白自己这个王府奉承司外执事是干啥的。
奉承司是什么所在?丁一总算是明白了,是王府里关押罪人,受刑的地方,难怪位于这么偏僻的位置。外执事,这个倒可以顾名思义,也就是说他和所管的这十来个人,七八条枪是守卫奉承司外围的,里面的人没有命令不能出来,他们这些人没有命令也不能进去。
一入王府深似海,王府里的人,从上到下,都是踩低怕高,见风使舵的能手,连那些下人都是如此。晚上刚认识的这几位亲兄弟,一个个比周游,黄仓等人还人精,不好混呐。
据几个亲兄弟说,奉承司从来没有人进去后再出来,所以,不管他以前在王府地位有多高,一旦关进去就是死路一条,没什么好怕的。丁一却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妥,难道世子父子也关进了奉承司?不应该啊,既然还是“世子”,怎么可能关进来?他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甚至是危险。
嘭嘭嘭!!!
丁一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急促的敲门声将他惊醒。勉强睁开双眼,癔症了一会儿,猛然听见门外的呵斥声,这才惊觉,肯定不是几个亲兄弟所说的奉承司内之人,他这个外执事和里面一个內执事在吏员里面可是老大,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遇到司官过来检查,谁没事也不愿意到这晦气地方来不是?除非......
除非.......除非有新犯人押进来!一念及此,丁一迅速窜了起来,晚上酒桌上认识的几个亲兄弟,也不是一无用处,至少他们把外执事的职责告诉了自己。
一辆囚车停在大门外,过来敲丁一门的一身下人打扮,但却趾高气昂,不是已经明白了王府各类人等要穿什么样的衣服,还以为这厮是王爷驾到呢。
“执事恕罪,执事恕罪,小人不知道执事在值房休息,惊扰了您”看到衣衫不整的丁一出来,那厮的态度竟然瞬间变成了一副奴颜婢膝!
“怎么回事?”丁一还他娘考虑着该怎么跟对方见礼呢,一看这货的样子,立马抬头斜视无星无月的夜空,一边鼻子里面哼出了几个字。
“回执事,福山王侍妾苏心妍目无尊上,着发奉承司幽禁思过。”来人将腰弯到了岛国人的地步。他虽然不必在这里受罪,但也是隶属奉承司,执事这种存在,是司官之下,最大的存在,王府司官现在空缺,眼前这位爷一句话就能将他调到这里来,岂是敢得罪的?
丁一又用鼻子哼了一声,迈步朝囚车跟前走去,此时,外执事房内的其他下人也都爬了起来,火把纷纷点燃,将奉承司门房照得如同白昼。
两个下人不耐烦地从大箱子状的囚车里推出了一个女人。这么冷的天儿,早就冻坏了,待看到丁一,脸上又立即变成了谄媚的笑。
丁一却没有心思理会这些鸟人了,他的目光牢牢钉在了刚才还癔症着没有记住名字的什么福山王侍妾身上!
女人提着个旧包袱,二十多岁年纪,显然是挨了打,破损的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从扯烂的长裙下luo露出来,赤脚瑟缩站在冰凉的地上,但那秀美的莲足却在无声地妖娆着!似乎在发出诱人的邀请。
如果不是被打烂了,又在寒风中显得不合时宜,这女子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她的大眼睛含冤含幽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you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
‘咳咳”晚间给丁一接风时显然地位最高的史思进悄悄扯了下他的衣襟,清咳了两声“丁执事,更深夜寒,福山王府的兄弟们辛苦,还是早早签了回执吧?”
“呃......这个,老史,本执事今日刚刚上任,不太清楚程序,你先代办吧。”
“是”史思进答应了一声,带了先前敲门的那个下人进了签押房,三下五除二办好了交接手续。快步出来,给丁一暗中递了个眼色,奈何这厮一双眼长在了苏氏身上,居然没有看到!
史思进心底微微一动,这小子岁数不大,却如此那啥,还真是个好挡箭牌,奉承司外执事,老子进王府十几年来,几乎是每年都会换上几个,几乎没有能善终的,否则,无论从哪里排,也轮不到一个外官介绍进王府的人待在这个位置。这厮还不自知,今晚接风时,竟然连常例银子都没有给大伙准备。原本是要过阵子寻他个不是,弄死不迟,却偏偏赶上了这么个机会,罢了,原本该老子享受的美女,便宜他了,算是老子在你黄泉路上积的阴德。
打定主意,史思进也不再理会,执事发呆,大家都跟着发呆吧,三个押送来的下人尴尬的等了一会儿,见执事没什么表示,心底不由火大,待看到他的神态和史老大的样子,很快了然,神态中不由流露出一丝不屑。这位执事恐怕是连自己有什么权利都弄不明白,就该扔后坑了!死人钱不赚也罢,当即施礼告辞。
“慢着,老史,更深露寒,三位兄弟走了这么远的路,恐怕已经冻透了,整治些酒菜,给哥几个暖暖身子,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丁一虽然有点转不过眼,挪不动腿,但半夜无眠就是害怕危险,岂会没有一点防备,惊觉三个下人神态有些许变化,面子上依旧恭敬,眼神却不大对头,赶紧将自己从某种仙境中抽身回来。
“这......”领头的那个下人面现为难之色,悄悄看了眼史思进。
“怎么?不肯赏光?”丁一一旦集中精神,些许小动作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这些人至少表面上还保持着尊敬,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这个执事身份,还是能用的,当即沉下了脸。
“不敢,不敢,既是执事有命,小人等不敢不从。”
“米面的夫妻,酒肉的朋友”无论前世今生,丁一坚信这句话,女人,不管是零售给你还是批发给你,都需要真金白银。朋友,不管是类聚还是群分,都需要有酒有肉。
相对于女人,朋友其实更复杂一些,朋,双月。月是阴,阴与阴的关系就是物以类聚!不管是性格、爱好(驴友)、亲戚、同学、战友、同事都是朋。
友,互相帮助、互相支持!老友、邻友、棋友!xing友(当然这个现象还没有形成一种潮流)!挚友......都是友。
朋包括了友,友不包括朋!所以,朋的感情没有友那么深厚!好朋友就是更加感情深厚,不管是什么情况,彼此都不会产生猜疑!
然而,这不过是字面上的解释,维持“朋友”这两个字依旧是需要物质支持。“好朋友”则需要更大的物质支持。所以,女人和朋友这方面,丁一是很唯物主义的。
对朋友的需要程度和对朋友的忠诚度是成正比的,丁一需要那个我见犹怜的女人,朋友需要银子养家活口,在奉承司这个地方当差,又是外执事房,显然没有什么油水,这一点不难判断,史思进给自己接风的酒宴便可略知一二。双方显然有成为好朋友的共同点。
史思进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老子经历了得有十几位外执事了,最后能保住命的那少数几个绝对都是大方人,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直白”且大方的人!
丁大执事等大家刚刚两杯水酒下肚,就很无耻的说了句“我想要这个女人,有没有可能?有什么危险,多少钱能既没有危险又能得偿所愿?”
史思进和一个相陪的下人,以及三个押人过来的,五双眼睛盯着丁大执事不断放在桌子上的银锞子眼睛都直了。
“不要说是福山王侍妾,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是夫人,淑人一旦到了咱们这里,执事想要,都很简单......只是这位苏娘子......”史思进咽了口吐沫,皱了下眉头。
丁一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娘的,最讨厌这种故意卖关子的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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