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沈辰牟的脸上浮起一片阴郁,宋念柔遮遮掩掩的反应印证了穆俨的猜测,或许宋念柔真的与假药事件有关。他不明白宋念柔这么做的目的什么,钱?她不缺;权?她需要吗?
手机在掌心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再次回正,他捏紧又松开,过了许久,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清朗。他给林虞达打去电话,结果一直占线中,等到林虞达回打过来已是两个小时之后。
“辰牟真对不住,刚才有事,现在才看到。”林虞达向沈辰牟道歉迟接的原因。
“无碍,Y市那边如何?”那晚之后的第二天起他再也打不通陆轻浅的电话,不是暂时无法接通就是正在通话中,他想陆轻浅大概是把他拖去黑名单了,他无法时时关注他们,只能拜托林虞达帮忙照应。
知道沈辰牟说的Y市特指陆轻浅和拾光,林虞达迟疑了会,决心同他坦白,“辰牟,前两天我碰见轻浅,多嘴说了沈氏的事,你不会怪我吧?”其实也不算多嘴,这是他和穆俨商量之后所做的决定。沈辰牟性格偏执,除了沈母和陆轻浅大概没有谁能劝得住他,沈母年纪大了,这种关头明显陆轻浅比较合适,所以他也就这么做了。
听完,沈辰牟缄默着不说话,很久之后才再次开口,“她怎么说?”他的声音里似乎刻意压制着什么,他比较在意的是陆轻浅知道真相后的想法。
“她说你不要以身犯险。”林虞达“传递”着陆轻浅的话语,好吧,他撒谎了。
陆轻浅的原话是这样的,“林大哥,就算我有心想劝,我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劝说,是朋友还是前妻?”而林虞达捕捉到的信息是“有心想劝”,他现在不过是将这四个字自由发挥,充分加工,应该不为过吧。
沈辰牟轻轻哼了声,以他了解的陆轻浅断然不会这么做,她只会说他沈辰牟关她什么事。
“我知道了。”沈辰牟淡淡开口,穆俨所说不过是他本人对他的劝诫,他何尝不明白,然事已至此,他并不打算回头,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穆俨疑惑着沈辰牟的知道是真的知道还是只敷衍他,那头便挂了电话,只剩“嘟嘟嘟”的回音。穆俨特别想破口大骂一句,“沈辰牟你大爷的!”他穆俨就这么容易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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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分,陆轻浅照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穆俨回A市之后,接送拾光上下学的任务又重新回归到她身上,不是嫌弃而是欢喜,这是她一天之中难得与小家伙独处的时光,她珍惜还来不及。
“拾光,今天上课有没有乖乖的呀?”陆轻浅开着车,路上问起小家伙上学的情况。
拾光细若蚊蚋“嗯”了声。
见小家伙情绪低落,明显有心事,陆轻浅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几秒,“拾光,今天发生什么了?跟妈妈说说?”
不问还好,一问小家伙的眼泪汩汩冒出来,“妈妈,小雨说她的爸爸消失不见是因为死掉了,拾光的爸爸是不是也死掉了?”
拾光毫无征兆的嚎啕大哭让陆轻浅慌了神,她忙放缓车速,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扣开安全带,将他从儿童座椅上搂过来抱在怀里哄他,“没有没有,拾光的爸爸好好的呢。”
“那他会为什么不回来看拾光?”小家伙从她怀里起来,眼窝还盈着眼泪。
陆轻浅抽了两张纸细心为小家伙擦去眼角的泪,温声安慰他,“爸爸在忙,等他忙完了就回来看拾光。”
“爸爸什么时候忙完呀?”小家伙迫不及待想知道爸爸的归期。小孩子总是这样,一旦有了心心念念的东西,总是想全方面的了解它。
“过几天吧。”陆轻浅把握不准沈辰牟回来的具体期限,沈氏的问题有多棘手,沈辰牟上报的频率就有多频繁,这段时间,她已经不止一次在报纸上看到过他。而小家伙并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陆轻浅也不打算让他知道,便扯了个万能理由来回应他。
有了盼头,小家伙再露笑颜,催促陆轻浅赶紧开车回家,他要回去看海绵宝宝。陆轻浅苦哭笑不得,小孩子的情绪果然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这样也好。她将小家伙重新安置回儿童座椅,发动车子继续上路。
————
哄睡拾光后,陆轻浅留在书房做线上医生,这是他们医院基于上次的互联网医疗救治而新近推出的一个项目,要求每位医生每星期至少保证固定的在线时候来回答患者在网络医院上的提问,以此作为考勤的一部分,绩效则视建议采纳率和评分而定。
陆轻浅平日里比较忙,下班后与拾光交叠的时间她悉数给了拾光,剩下的能够自由安排的时间只剩下拾光睡着的时候。她是心内科医生,自然也是负责这个版块,她打开医院的网站,找到自己所属的科室点进去,粗粗浏览了下,提问并不多,她便一条一条看过去。
提问一:我今年28岁,患有急性心梗,刚刚做完支架手术10个月,最近一段时间睡觉总是出汗,房事的时候也出汗,能吃点六味地黄丸补补吗,会有什么影响吗?
尽管不是与患者面对面,陆轻浅还是尴尬地红了脸,她埋汰网站检索不会挑重点,这不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虽然六味地黄丸是味好药,至于功效如何她就不知道了,于是她只能默默在医生建议那栏敲出几字:“您的问题适合咨询隔壁男科。”
提问二:我今年57岁,血脂比较高,吃药能控制,停药就反弹,请问如何控制住高血脂?
第二个问题相对比较正常,虽然是“药不能停”四个字就能解决的问题,陆轻浅还是负责任地给出建议:高血脂一般与性别年龄、饮食习惯、精神情绪等有关。鉴于您年纪比较大,若有烟酒习惯最好戒掉,平常要保持适当的运动,同时要合理膳食,建议您多吃花生、苹果和绿豆芽,这些都有助于吸收和排出胆固醇。
……
等到提问全部回复完毕,陆轻浅如释重负,短短几条提问,回答起来也是蛮花费时间和精力的,好在都结束了。
任务完成,困意开始渐渐袭来,她伸展了个懒腰,起身去洗澡准备睡觉。
洗至半途,浴室的敲门声大噪,拾光响亮的童音隔着门板,穿过哗哗的水声传递进来,“妈妈,爸爸来电话了!拾光要和爸爸说话!”
小家伙见过妈妈如何接电话,他有模有样地滑开来接听,兴奋地冲电话那头喊道:“爸爸!”
电话那头的陆时遇愣了愣,怎么会有孩子的声音?竟然还叫自己爸爸,他都不知道孩子他妈在哪!
这个号码是他不经意间在沈辰牟手机上看到的,备注轻浅,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他那个一声不吭消失五年的堂妹陆轻浅,也曾怀疑过号码的真实性,但是有聊胜于无,更何况看沈辰牟近期也与这个号码有所联系,于是他便趁着沈辰牟不在偷偷将号码保存到自己手机上。
然而突兀的童音,让他严重怀疑这个号码的真实性,他以为自己打错了电话,复又检查了一遍号码,134XXXXXXXX,没错呀!他从小记忆力就好,所以号码绝对错不了,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头“爸爸”、“爸爸”的童声还在继续。
电石火花间,陆时遇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许这个孩子是陆轻浅的孩子,那孩子的父亲呢?联想到某个人,他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满心满脸的震惊,想到对面讲话的小孩可能就是他的亲外甥,他颤着声音问了遍:“喂?小朋友你是谁?”
拾光记得沈辰牟的声音,对面那人显然不是爸爸,他住了口,反问道:“叔叔你是谁?”
“我……我就是叔叔呀。”陆时遇绕了个小圈子,他原是想说舅舅的,可万一不是呢?尽管有疑虑,他的心情还是止不住的激动,他问拾光,“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不要我和陌生人说话。”拾光幽幽嘀咕,学着妈妈的样子摁断电话。
“你妈妈……”陆时遇还想问些什么,电话却忽然被掐断,只剩“嘟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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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轻浅隐约听到拾光的声音,她以为是自己错觉,这个点小家伙应该在睡觉,可声音分明还在,她关掉水洒,拾光的声音清晰入耳——爸爸来电话了!可她不是将他的来电特别设置了,怎么会?陆轻浅错愕了两秒,才重开水洒清理自己,而后抄起搭在一边的浴袍穿上出来。
她出来时,拾光正盘腿坐在地上,一脸的沮丧,见她出来,小家伙委屈地喊了声,“妈妈,不是爸爸。”
预料之中,陆轻浅的情绪倒是没多大起伏,她扶着拾光从地上站起,她蹲下身,与他齐高,捏捏他的小鼻子,转移话题,“拾光不是在睡觉,告诉妈妈怎么起来了?”
拾光指着地上的手机,“手机响了,拾光以为是爸爸”,话语里有藏不住的失落。
陆轻浅抚抚他的小脑袋,捡起地上的手机,“咔嚓”的开机声响起,她才记得自己似乎忘了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手机界面上是最新的通话记录,她瞥了眼,陌生而熟悉的A市号码,来Y市之后,A市的号码她几乎无再保留,而有些号码刻骨铭心,记忆深刻,前者如沈辰牟,后者如她堂哥陆时遇。
而此时最新通话记录上的尾号六个六,俨然就是她的堂哥陆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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