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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心叵测历数前任事(1 / 1)



于雪儿莞尔一笑。“袁大人问对人了!十年前,本师爷和好朋友一起喝酒,此人恰好是唐伯虎的后人。本师爷一向仰慕唐寅,自然提起他的《桃花庵歌》,便信口吟诵几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于雪儿说到这里,故意停顿片刻,见袁木松的神色尴尬,心中暗笑。她向梁灵运眨眨眼,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梁灵运见她随机应变,把友人胡诌成唐氏后人,先声夺人;又吟诵《桃花庵歌》,表明她有过目成诵的才情,恰到好处回击了袁木松的张狂,甚为赞许。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显者事,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者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于雪儿一口气一字不差地吟诵完毕,把袁木松唬得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于雪儿转入正题。“唐寅十六岁考中秀才第一名,二十九岁时参加乡试,又得第一名解元,‘唐解元’之称由此而来。亦即印文中‘龙虎榜中名第一’。次年春,唐寅入京参加‘会试’,因科场舞弊案被诛累而罢官下狱。后复出为县衙小吏,唐寅拒绝这侮辱性的差使,称‘士可杀而不可再辱’。从此以后,他放荡不羁混迹于烟花场中。印文中‘烟火队里醉千场’即是他内心痛苦的点睛之笔。

唐寅名声很高,正德年间,南昌的宁王朱宸濠密谋造反,以重金聘他去南昌。唐寅不久就觉察其阴谋,便佯装疯癫而脱身,精神愈加痛苦。他用卖画所得在苏州城内自筑桃花庵,并作《桃花庵歌》。唐寅晚年皈依佛教,号‘六如居士’,这便是画中钤印‘六如居士’的来历。唐寅一生坎坷,晩年生活困顿,五十四岁时病逝,葬于桃花坞北。

由此看来,这幅《桃花庵图》便是才华横溢的唐寅因年少失意、怀才不遇、抱负无法舒展,以至看破官场、唾弃仕途、消极避世,最后落得悲凉一生的写照,袁大人你说对是不对?”

梁灵运暗中叫好,雪儿真是个鬼灵精,脑袋瓜好使,当初聊天时的闲话居然一字不漏用到此地,这记闷棍打得袁木松蒙头转向。

袁木松暗暗叫苦。他原以为这幅《桃花庵图》在袁家珍藏了几十年,当今世上没几个人能记得它,今日就是想借用此画作随心所欲的解释,用来讽喻陈士元,告诫他识时务、随大流,别自以为当个芝麻官就目空一切,一旦失势沦为平民百姓,照样潦倒终身。谁知他们对此画了如指掌,由不得自己随意曲解。唉,还没转入正题,在气势上就输了!

袁木松眼珠子转了几圈,笑着说:“陈师爷学识渊博,单凭一幅画便可道出一番真知灼见,卑职佩服得五体投地!师爷尚且如此,陈大人自然更是八斗之才,本县孤陋寡闻,望而生畏矣。

不过,此画既然在敝舍珍藏多年,必定对其精髓有独特见解。卑职斗胆班门弄斧,在大人面前胡言乱语,请勿见怪!”

梁灵运微笑说:“袁大人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于雪儿思忖,自称“胡言乱语”,想必是有备而来,且听他是何种谬论再作计较。

袁木松振振有词说:“唐解元人称四大才子之一,名噪一时。原本可以凭藉其超群绝伦之才驰骋官场,即便初时明珠蒙尘,终究有光彩再现之日。可惜他按捺不住一步登天的浮浅之心,不肯委曲求全从县衙小吏开始,又不肯听从好友规劝,终于步入自暴自弃岐途。由此看来,卑职以为唐解元之悲哀在于其孤芳自赏、孤高自许、孤云野鹤,并非怀才不遇、世所不容,实乃孤行己意,孤家寡人也!”

梁灵运心想,袁木松连用五个“孤”字,无非是凸显唐寅之悲哀皆咎由自取。且不论此话对错,此人在县衙发出通缉凶手告示后,突然到我面前贬损八竿子挨不到边的古人,到底安的什么心?

于雪儿颇感意外,按常理推断,此时此刻的袁木松最关心的应是陈大人追查凶手之事,却为何有此闲心思嘀咕古人?

袁木松话锋一转。“当今皇上日夜焦虑所为何事?据卑职所知乃两件大事,一为河工吃紧,漕运危急;二是西北用兵,对付大和卓博罗尼都后裔张格尔叛乱,所谓禁烟,还在其次。

当今百姓日夜焦虑又为何事?亦是两件大事,一为期盼官府体恤百姓,勿要扰民;二是祈求安居乐业,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说白了吧,就是官府无需多管闲事,只要不碍别人的事,管人家今日抽大烟明天睡女人?民不举,官不究,两不相干!”

听到这儿,梁灵运才听出一点意思来,袁木松是在劝诫他不要多管闲事,什么是闲事?禁烟。此人的心思隐藏得很深,与他尖嘴猴腮的长相十分匹配,猥琐而奸诈!

梁灵运不动声色。“依袁大人之见,百姓的安居乐业便是吸大烟,逛**?”

袁木松讪笑:“陈大人说笑了,算是爱好吧。倘若没人爱吸,烟贩子何苦提着脑袋走私贩卖?倘若无人好那一口,**早就关门了!有人爱吃肉,自然会有人养猪,一样的道理,禁是禁不了的。”

袁木松说得轻松、自然,仿彿拉家常似的那么随意,其实句句话暗藏杀机。梁灵运算是领教了,难怪他会下得了毒手,刺杀片刻之前还与他同枕共眠的女人!

梁灵运平静地说:“看来袁大人是在训戒本县为官之道了,本县来寿源县不久,难得听到袁大人传授经验,愿闻其详!”

袁木松哈哈一笑:“训诫不敢当,身为陈大人属下,岂敢僭越。卑职只是为大人着想,以多年在寿源尽心尽力的体会,助大人一臂之力而已!陈大人想必知道,近八年间,本县先后换过六任知县,陈大人还不算在内。其中最短的不到三个月,善始善终的有三年。而卑职八年前从县衙不入流的小吏做起,至今不论大小也算是个正八品!此为何故?顺势者昌,逆势者亡也!”

于雪儿讥笑说:“袁大人官运亨通,定有诀窍,愿洗耳恭听!”

袁木松得意忘形:“第一任知县姓吴,跟陈大人一样年轻有为,心高气傲,胸怀大志,一心想干一番大事业。吴知县刚上任就着手禁烟,气势汹汹,大有不把烟土贩子赶尽杀绝决不罢休的雄心壮志。可是不到三个月,吴知县就偃旗息鼓,他打通上面关节,调任沙江县,名正言顺地走了。吴知县赴任时,寿源县只有三家烟馆,他离任时有了五家。”

袁木松瞟了梁灵运一眼,观察反应。“第二任赵知县是个狠角色,上任第三天就把五家烟馆全都封了。还派衙役到处查禁,査到吸烟的、贩烟的全都抓起来,先关上几天,家属交上赎金才放出。天天抓、天天放,牢里都满了,还是抓不尽。赵知县断了烟贩子的财路,也断了他自己的活路。

有一回赵知县从乡下巡视回城,在林子里被几个蒙面人围住痛打一顿。蒙面人从开打到离去,从头至尾没说过一句话。赵知县被打成重伤,派出去追查凶手的衙役跑断了腿也没查出一点线索。

知府派人了解情况后,不冷不热地说了几句安慰话,临走前留下两句赠言:‘天地之道,极则反,盈则损。’‘皮之不存,毛将安附?’

赵夫人日日夜夜唠叨不休,嫌他不听劝,得罪了人,遭到暗算,里外不讨好。若能査到凶手,还能出口气,可是强龙斗不过地头蛇!

赵知县整天躺在床上生闷气,有怨无处诉。刚开始还有人前来探望,说几句不咸不淡的风凉话,到后来再也看不见人影,连那个伺候的衙役也没给他好脸色看,说是当差没个活路钱,全家去喝西北风!

这还不算完,有一天深夜,赵知县家中被人放进五只老鼠,尾巴上都绑上浸透油的布条,布条被点着了,老鼠四处乱跑,一下就把厨房、柴房烧个精光。看来人家还算手下留情,没让烧到人。

赵知县又气又急又恨,喷出大口大口鲜血,从此病情愈发沉重,捱了一个多月便一命呜呼了!

赵知县在任上一年,离世那一天,寿源县第十家烟馆开张!”

袁木松呷了一口茶,扫了梁灵运一眼。他希望看到对方有所触动后的怅然若失,可惜没有,梁灵运面无表情,漠然置之。

于雪儿问:“赵知县任上的典史是哪一位?”

袁木松嘿嘿地笑:“就是如今的虞大猶,干了八年依然如故,一个不长进的东西。”

梁灵运说:“武功平平不称职?”

袁木松说:“那倒不是。虞典史的武功是卑职所见过的捕头中数一数二的,办事还算尽心尽职。之所以迈不过从‘不入流’到‘入流’这道门槛,是他还欠缺一门功夫。卑职曾点拨过多少回,他就是学不会!”

梁灵运猜到他的所谓“功夫”,笑而不语。

于雪儿问:“什么功夫?”

袁木松不屑回答,那神情分明是:连这都不懂,亏你还是个师爷!

袁木松接着方才的话题:“后面连续三任知县都只干了一年多,虎头蛇尾禁了一阵子烟,或是主动离开,或是被整得不堪忍受,灰溜溜地走了。唯有陈大人的前任徐知县稳稳当当干满三年,平平安安地回到老家颐养天年!”

梁灵运说:“徐知县有何为官之道?”

袁木松说:“徐知县的可贵之处在于识时务,识大体,顺应潮流。徐大人时常与卑职谈论心得,他的一首《顽顽歌》精妙绝伦,卑职早已倒背如流。且听我一唱:‘得顽顽,且顽顽,不顽空生天地间。可笑贪名又贪利,自寻苦恼惹愁烦。试看金谷麒麟阁,争如五柳七里滩!好时光,莫空闲,眼前绿水共青山。书酒花月休辜负,便宜只在会顽顽。’徐大人在寿源县过的三年丰衣足食好日子,便是得益于他的‘会顽顽’。

据卑职所见,徐大人必定汲取了唐伯虎‘孤家寡人’的教训,丢弃了几位前任盲目蛮干的鲁莽作派,与寿源父老乡亲融为一体,方有善始善终的美好结局!”

袁木松把想说的事都说完了,想必陈大人听得懂他的言外之意,那么他会有何反应?袁木松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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