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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1 / 1)

这时的好运宾馆里,单梅对老人说:“老伯,该吃饭了。”阙珠晓一整天守在电视前,张着他那张苍老的嘴巴,像童话里的守株待兔一样,就为看到海西会的那点转播节目。单梅又说:“老伯快六点了,子山已经到楼下了,天朴晚点儿会过来看你哩。”老人笑说:“看他人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电视上看他呢。”单梅笑说:“既然这样,那叫天朴不要来好了。”老人把脚挠得吱吱响,就也笑起来问:“几点来呀?河山来吗?”单梅说:“你倒是和河山伯更亲了,河山伯哪有时间来,他要陪客人,一直到会结束才有时间哩。”扶他到楼下,子山已在宾馆餐厅叫好了几个菜。子山说,电话打了,天朴哥也在陪客人吃饭,要到九点赶过来。三人吃罢饭回楼,老人急着又打开电视,要看天朴在电视上的小人儿。子山见他翻出来的节目是省台新闻,便说:“省台没有地方台好,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时候是最好时间。”单梅笑说:“我哪里知道这个台呀?”果然翻出一个地方台,那上面就开始非常详细地介绍海峡两岸宝玉石交流会的整个状况。

子山没有参加会议,正好借这时候把二天海西会约略浏览了一遍。节目播放时间正好结束,天朴就到了楼下。子山去梯口等他,天朴陪客吃了不少酒,子山就去扶了他。到了房间,那天朴一见了阙珠晓,包也扔了,鞋也扔了,翻身下跪了。老人嘴巴哆哆嗦嗦,摸过了天朴的头后,天朴就哭起来。天朴吃了酒的人,一哭哭个没止。

这一晚上天朴就没有回家中,他怪子山老人都接来三四天了现在才让他知道。自然单梅在边上打圆场,说海西会那是多大的会,能让你分心吗?再者说了,这一次来城里真是为开不得口的事,也就不大想去影响了你的。天朴知道她说的开不得口的事是再婚的事,要在宾馆这里约男方相亲的。天朴心里不是滋味,他见子山为他订房间去了楼下后,也就慢慢定下神来看这个昔日的自己曾经拥有了她的女人。单梅侧面而坐,面色润红,头发黑亮,眼角那里纹路变浅了,眉毛的后面还轻轻地打上点笔线,耳轮清润透着光泽,底部似乎也下垂了不少,还往前面微微的隆起来。二人默默对视了,天朴就说:“子山打电话也不是时候,我正在吃酒,我也没怎么听明白。人见到了?”单梅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老人就嚷了:“我怎么没见到?”单梅只得笑说:“老伯你在睡觉哩!”

半袋烟工夫,子山手里揣着钥匙上楼。子山说累了,他想避开天朴多过的问话,自进了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老人和天朴聊过一些话后,也把余下的时间让天朴和单梅单独呆着,自己也一边睡去了。

杨天朴让黄河山与郑单梅代替他照顾阙珠晓,这许多年来,他只和单梅见过几次的面,像今晚这样坐在一起聊话的机会,他是想也没想到的事。心情复杂,激动,悔恨,说不出的感觉,想骂,想哭,甚至还想锤打自己。他很高兴单梅终于从离婚的阴影里跳了出来,他能说什么呢,说单梅当初软弱吧,但她现在已经勇敢地离了婚。说单梅坚强吧,可这份坚强为什么不能在当初爆发出来。天朴脑中不时闪现当年出离苦竹滩后来到这个大城里的凄惨,那是****一般不是人过的日子,身上没钱,去哪里被哪里赶出来,好不容易在工地上找了活干,三日间脚底下踩进六枚铁钉,伤口溃烂也得把一车一车的土运到运输架底下。有一次去菜场捡菜梆,叫一个妇人踢了两脚,说他像狗,在人的腿下钻来钻去,是不是想看女人的那个。他就没说话,丈夫不依,要送他进派出所。他这时想哪,这是什么活路,无奈之余,倒有几丝幸运地想,还好单梅没跟来城里,这要跟来城里,那不知怎么样地瞧不起自己呢。从派出所出来后,路上捡了一百元钱,那是小工艺品批发市场的人丢下的。有一人说那是他的钱,天朴迟疑了一下,把钱给他。那人却说,我改主意了,你不用给我了。天朴笑说,让我捐了社会吗?那人说,我给你一百元的货,你拿去摆地摊,卖了后还来我这边批发。天朴说,我在工地干活。那人说,我白跟你说这些了,把钱给我。天朴当下醒悟过来,从此步入摆地摊的日子。

天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总感觉心里面有许多话想对单梅去说,却又说不出来。二人剩下共有的话题是孩子们,天朴是两女孩子,单梅是一子一女,女跟离后的前夫了,男的便是复生。单梅就说复生对自己很孝顺,是个孝顺儿子。天朴说,你命里该有个孝顺儿子。单梅说,当年我们两个要是坚持下来,那多好呀!天朴笑说,要是坚持下来,你的一子一女也不存在,我的这两个女儿也不存在了。单梅说,是啊,那一切就是另一回事了。天朴就叹了口气。单梅说,要那样,说不定你还在乡下,还做不到今天这么大的事业呐。天朴笑道,苦竹滩有一句话说,西瓜核子吞到肚,来年毛坑边收菜蔬。我是碰巧了。

单梅忽然问,你想接老人去家中住几日吗?天朴说,明天是海西会最后一天,上午陪客参观批发市场,自己要去应一应景。晚上主要是文艺表演,公司有很重要的客人提前离开,自己要送人到机场。晚上也不能在家,陪不了老人,不如就让子山带上老人去看演出,热闹一番也好。如果是这样安排的话,明天先别接老人到家,后天接他回家。

这晚天朴就在宾馆与老人一铺上睡了。次早离开宾馆,又到了海西会会场,一会场里的人哄哄的跟着几位引导小姐一批一批的上大巴车子。十多辆车都停在会场外面,天朴与熟人不停点头,随人流也上了一辆车子。十多辆车子开动起来,沿马路拖了几百米长开向北门外宝石街,与会客人就在宝石街逛商店讲生意,手揣名片递来递去,宝石街这天生意成交额超过一个亿,天朴是最大的卖家,光他批发店就做了三百多万。天朴心喜,与子山打了电话,告诉子山今天的业绩,提醒他晚上早点带上老人和单梅到会场看表演,就找鉴定所的彭万征安排位子。子山问:“肖新姐和睡莲也去吗?”天朴明白他的意思,是怕单梅去时被肖新和睡莲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天朴说:“肖新串门,睡莲在学校。”

白天,顾客像潮水一样光顾天朴的批发部,到了傍晚有一个顾客并没有离开这里,他在批发部的后间里打起了瞌睡。此人姓李名云龙,是天朴新认识的玉商,家在YN公司也在YN专营毛料生意。天朴想请他吃饭,实际上所有与会的人员都有工作餐,但这位打瞌睡的顾客答应了天朴,索性挺直了来睡。天朴唤来了阿希,车也就停在了楼下。于是拉他去仁德街的半手天酒楼吃川菜,吃罢川菜天已擦黑。又送他去机场,原来李云龙并不回YN他要赶去SH那里有个交易在等着他。临到上机时,李云龙忽然说:“我这脚板踩过不少交易会门槛,从来没有人送我超过七步。”便从包中取出一张照片。天朴看了惊异说:“这可是一块很大的翡翠石啊!”

“这张照你先留着看。”李云龙说,“你是唯一一个看了照片,没开始听我解释就知道它是一块很大石头的人,许多人看了以为只是一块一般大小的石头哪。”

“到底多大?”天朴笑问。

“九吨重!”李云龙不无骄傲地说。

“九吨重?”天朴心里想是大,但没想有这么大。

“最高点一米九,平均宽二米八,厚有二米二。”李云龙进一步解释,显然他是想让天朴买下这块九吨重的大石头。

“我先叫个人去看看。”天朴比了比,自己公司每年开发的石头大小总数加起来也就四五吨重。他有点心里没底。

“还有比杨老板更厉害的人吗?”李云龙问

“这人叫林子山,你见了他就知道了。”天朴已经做出了打算。

“那好,我在YN等他。”李云龙说着,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天朴。

天朴就把照片先收了,从机场回来市里,又直奔好运宾馆。老人已是睡下,单梅在搓洗几件小衣,子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天朴燃了一支烟,告诉子山准备不日走一趟YN把李云龙的话说了一遍。和天朴一样,子山仅凭看照片也看不出什么来。

从这天开始,这块还没有见上面的大翡翠不但牵住了他二人的心,也牵住了公司所有人的心,牵住了天朴一家人的心。甚至天朴猴急得明天就要让子山,还有河山到自己家中商量这一件百年不遇的事。天朴当即取电话打与河山说:“老儿,九吨重的石头你见过吗?”河山说:“听过,但没见过。”天朴笑说:“你明天来我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天朴仍在宾馆睡,但单梅这一夜睡得不踏实,老在做梦,天朴明天要带老人回家去,她就梦见肖新对着自己怪笑。醒来几次,几次去卫生间里用冷水冲脸,回床睡了又做梦,搞得她凌晨起来,眼都浮肿了。

天亮后,所有人都走了。单梅一个人坐在穿衣镜前,许久地看自己。禁不住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从年轻时候自己的无知和软弱,又想到自己现在的觉醒,以及觉醒后的更大的茫然无措。天朴现在是风光人生,自己却落个离婚的下场,在这种人生半百举步维艰的时候,天朴就算是认了复生这个孩子,除了能了却自己几十年的心愿外,其他方面又能怎样?自己还是独身一人,往后在菊峰岭上生活,是找一个男人过日子呢,还是就这样算了?人这辈子真是难以料想,自己是这样,那阙老人何尝不也是这样!老人年青时收养天朴,那时天朴才九岁,收养他是老人的心意,哪里想得到这九岁的天朴后来竟是做了大事业,老人的两个子女反而去了国外不回来了。老人对子女灰心,却又不想与天朴长住,倒是生了出家的念头,他哪里又想到命运中又出了黄河山和林子山二人,半哄半骗将他弄到这里,便想出家也出不了家了。老人虽然有大家在照顾着,但毕竟都不是他的亲生子女。这是目前看得见的。那将来看不见的命运又会怎样?子山他做了这件事,其实也是迫于无奈,将来肖新要是知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对子山又会怎么看,子山的命运也会发生变化,他毕竟只是公司里的一个员工。复生认了父亲,以后又会怎样,是独立创业,还是依靠父亲?会不会生出公子哥的脾性来,会不会忘记了自己本来是个乡下孩子?他的命运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还会对自己孝顺吗?

单梅闭了门下楼,下楼后又上街。街上熙攘复熙攘,大小车辆不长牛角,却比乡下的黄牛还要可怕,与人离得近近的擦身而去。好运宾馆左转弯一家大铺面前几天还是水泥打底的墙体,今天却忙着挂牌子,十数个工人赤膊戴工帽在那里跳上跳下的,工头一边与铺主争吵,一边指挥工人这个放这里那个搁那边。再数步,却是一间店铺灰头丧脸的在往下摘牌子,地下满是灰土纸张,布了钉子的木板条钉尖朝上,行人纷纷绕道避走。单梅看到马路上的飞车心惊胆怯,宁愿捏手捏脚的,在那布满尖器的废物堆上经过。就来到一个宽敞的广场面前,几百人在看促销活动,广场中央搭个台子,广播叫得声嘶力竭,台上噼里啪啦地响,几个女子在上面狂疯地奔跳,裤腰捋到肚脐以下四五寸来,肥嘟嘟的白肉在光天化日下不断抖动着。耳边一汉子余光扫单梅脸却朝台上厮喊:“毛,毛,我见到毛了!”单梅先是不解,后就红了一脸走开了。这时身后却是一帮人向她这边挤眼偷笑,单梅不知何意,就大步往前走。一个女孩犹豫了一下,就追向单梅叫住了单梅。那女孩说:“阿姨,你的裙摆压到腰部去了。”单梅一翻身,登时一股赤辣的火窜到脸上。这条裙是上一次陪老人出去玩时,经过一家打折店老人硬帮她买的,自己今天是第一次穿上,没想到裙摆压到腰部了,后面大腿小腿全露了出来,必定是刚才过那间店门时小心提了裙摆压在腰间忘了放下。难怪那帮人偷看笑话。单梅一边谢过人家,一边把裙子重新整理了一番,不免慌张,走了几步,那女孩子随即又追上来叫:“阿姨,你的钱包掉了。”伸一支小手把包递给单梅。单梅竟不走了,把这女孩细细地看,见她素眼清眉,声音甜亮,头上打一短短的最简单的马尾巴头发,扑腾腾红色的双颊没有施打脂粉,上面布裂了几丝凹沟,很是像在乡下干过活的女孩子。单梅拉她手,就感觉到女孩手的粗糙,反觉得亲切。问她:“是不是刚来城里的?多大年龄了?”女孩笑说:“阿姨,没什么的。”说完转身就走,又回了头与单梅摇了摇手。单梅痴痴地站了片刻,看她走远了,这才迈开自己的步伐。

单梅从十字路口穿过,又打一右转弯,拣清静的地方去,便问人附近有没有公园的?回说,这附近正有个小公园,右转再左转指与她听了。单梅谢过,朝公园方向迈去。未到公园门口,先听到热闹,朝里一看,有几十上百人堆在里面,有手上提着铁锯镘抹的,身旁放着灰桶锄头的,有男有女或坐或站,一边相互说话,一边向外瞧着,见有人来就纷纷往前涌去。原来这里是自发的自由劳务市场,多是做临时苦力的,什么帮人打白灰抹墙体,挖沟通水,整房上窗,要什么有什么。也有妇女上这找保姆工作的,甚至还有大学生跑这来讨生活的,十分热闹。单梅刚一进来,几个妇女便围住了她,问是不是找保姆,要不要带小孩,有没有卫生清洁要搞?不等单梅回答,个个争着炫耀自家的本领,吵得要死。单梅对着她们一个个摇头,摇了几十个头,又迈几步远,那些个工匠又上来几个,也问要不要这个要不要那个。单梅心里感慨,好像欠了他们的,一个一个与他们解释。这才走进公园深处,一处石条上坐了休息,一面就侧过头来看那些工匠妇女们。石条边上有个老太爷在照看小孩,老太爷与单梅笑笑,见单梅眼睛老看着那些工匠妇女们,开口说:“你看看现在没事做的人有多少呀!”单梅说:“我看了就心酸。”老人就聊现在经济环境,城里人的生活,年轻人的打算。单梅只知道现在工作难找,插不上多少话。正聊之间,一个身影这时在公园门口出现,单梅有很好的眼力,认出就是刚才路上帮了她大忙的女孩子。她来这里做什么?单梅没有多想,赶紧过去。那女孩子也看见了单梅,二人高兴十分。女孩就说,自己是听说了这里有个小劳务市场,过来看看能不能碰运气找个活干哩。

单梅拉她到石条上歇了:“那你要做什么活呢?”边上的老太爷这时候也好奇地看着她二人。听女孩子说:“做保姆带小孩清理垃圾都行的。”说自己哪里来,到城里投奔亲友,亲友在厂里干活,自己想去,却碰上工厂不要人了,工厂不但不要人,还往外减人员哪,只好到处找工作,这就到了这里来。单梅听了愈加同情,一边拉她的手,一边转向老太爷,把刚才自己路上的遭遇经过说一遍给老人听。老人笑道:“真是个好孩子!”单梅就问她几岁了?回说:“十九岁了。”问她叫什么?女孩答:“叫郁小婷。”

单梅恍然想到,子山曾经说过,复生店铺需要找个帮手看店的,这郁小婷不是现成的人吗?单梅忙叫郁小婷不必着急,从怀中取了电话给复生拨过去,当着郁小婷的面说:“复生啊,妈给你找了个看店的帮手哩。”把这边情况这么一说。复生立即说:“既然这样,那听妈的。”问要不要和子山招呼一声?单梅说:“子山这时候不方便接电话,他肯定会满意的。那事不宜迟,妈马上把人带去给你看看。”

复生就告诉妈怎么坐车怎么上山:“你在城西,菊峰岭在城东,一定不能坐公共汽车,坐公共汽车要坐二个小时呐。直接打车过来,到山脚下换成上山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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