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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傍晚,阿娇正好站在店门口,听得有人呼她,侧过头一看,是住在小区里的常客邵大爷。这邵大爷的老婆子常在家煮菜不煮饭,也就常被老婆子打发来这里买个现成的米饭回去。邵大爷走着走着这时看到了墙角边歪歪扭扭的靠了几张木椅,奇怪了问:“这些椅子怎么都折了腿了?”阿娇说:“这不是前几天这里打架了。”邵大爷追问:“什么样的打架?”

阿娇就把事情述了一遍。邵大爷打了饭付过钱,走的时候说了句:“真是天底下少有的事。”

没想,这邵大爷正是子山的房东。老人家姓邵名南通,是个退休多年的教师。偏有个儿子在外地工作,几年前买了两套房子,两套房子都在凤凰池小区,恰又在同一栋楼房里,一套在五楼,一套在七楼。儿子儿媳长年在外,这两套房子就交给老子去管理了。邵南通和老婆子便住在五楼的那套,根据儿子的意见,就把七楼的另一套,零敲碎打地隔开了数间往外出租。子山从江流镇过来后,正是租了那里面其中的一间。

子山住进租房后,见邵大爷为人和蔼可亲,思想传统却也爱凑些热闹,便与他有了点清水交情。但是一个月下来,子山还没有找到工作。这天,邵南通来收第二个月租金,走进房间,见桌面散落着几页纸张,随手翻翻都是些应聘的资料,再瞧一瞧子山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当下坐下来半天开不了口。

邵南通不开口,但子山不能不开眼,房东为人憨厚,自己却不能薄了人家的租金。子山去身上取钱,那钱连零头都不够,又无望地去翻床上的包裹:“邵大爷,你看,不知不觉一个月了,我这里又要交下个月租金了。”

邵南通看他从包裹里扒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出来,动情地说:“小林,工作要紧,租金就等几天再说吧。”

租金还差五十元,子山只得把差了数目的钱递与邵南通。邵南通并没去接它,却说:“小林,家里有酒吗?咱们喝两口。钱你先留着,我不能连你的吃饭钱都要了去。”

“那不行,你这样要害了我的。”子山把钱放在桌面,上了厨房取了一瓶啤酒两个杯子一包榨菜丝。

“怎么就害了你呢?”邵南通还是没去动桌面上那一堆散零票子。

子山把榨菜倒进一个空碗里,又一人一杯满上了酒,将一杯推去邵南通面前说:“有几份工作目标,只是不怎么如意,不知道要不要去,下不了决心。你要是不逼我交租金,我更不想去了。你哪一天突然紧着向要我租金,到那时候,我又错过了那几份不怎么如意的工作,我为了交租金,接下来只能去街上收破烂了。这不是害了我吗?”

邵南通笑道:“你是这么想事情的?新奇!”

邵南通是借酒说话,并不想真喝开了,所以只是轻轻呷了两口。因为子山刚才提到收破烂的话,他便想起那天顾阿娇告诉他的事。邵南通说:“小林,说到收破烂,我讲个事你听听。前几天,有个收破烂的,在小区这里被人打个臭死。”

“为什么?”子山问。

“因为嘴唇上生个毒疮,惹出了事来,你猜猜怎么回事?”邵南通说。

“我猜不出来,嘴唇除了勾自己的鼻涕,还可以和女人接吻的。”子山开着玩笑说。

邵南通说:“小林,你说对了,就是接吻了。”将那天的情形尽述了一遍。倒又庄重起来说,“听说那疮挂嘴上都一个月了,你敢说那不是长年接触破烂的缘故吗?小林,从你第一天来,我就看出来了,你是能干大事的。你动什么念头都可以,就是别去动收破烂的念头,这绝不是你要干的。”

子山自笑了一下:“老邵,你这么看我我倒不知怎么说了。”这时他忽然就想起什么,“你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邵南通说:“找他人干什么?”

子山笑说:“他要真是这唇上得了疮,倒是有个方子可以试一试的。”

子山说的方子,正是出在徐恩凡送他的手抄物上。自然,邵南通是不会马上相信的,便硬硬地说:“小林,你到底是找工作,还是找病人?”

子山笑说:“我不找病人,是这个病撞到一个方子上来了。”说起方子,是从哪里来的,又说书里如何地记载着各种各样的偏方,这些偏方里有几个早已得到了验证,又是怎么地灵验。“老邵,你老人家想想啊,这闽榕市房子多整洁,街道多干净,这人天天挂个疮在街上走,这不是也影响市容吗?闽榕市没消化掉我这个失业者,我倒愿意为它除去一道坏风景哩。”

邵南通就大笑说:“我是个老货,偏方的神话别人不信我信。就是现在,也有不少医学教授呀,研究人员呀,都在找偏方,振救中医嘛。好,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或许就能找到这个生疮的倒霉蛋。”

邵南通是个笑口常开的清闲老人,那一副心肠也是火一般的热,第二天就带他去找阿娇。阿娇远远的见到子山,心里吃了一跳:这是林子山吗?他怎么会和邵大爷走在一起的?那子山只顾低着头跟在邵南通身后,并没有马上留意到她,及到二人走近排档,子山这才看清楚了眼前是谁了。

邵南通还没有开口,只见阿娇话语极快地朝他身后叫了起来:“林子山!怎么是你?”子山乍一间,舌头竟打结了,半会才吐了音道:“你原来在这里上班呀!”阿娇说:“我来这里一个月了吧,昨天都拿了一个月的工资了。你呢?怎么和邵大爷在一起的?”子山说:“我租大爷的房,我也来一个月了。”

这时候,邵南通就自己拖椅坐下,笑道:“好了,闹了半天,原来你们一对儿早都认识了。”

二人听了相互看了一眼,这一眼又与之前在毕成中家的对视不同了,仿佛一枚稍有余烫而又将息的火棒被风一吹,顿时阿娇满脸通红起来。子山也觉脸上烫得不行,手脚慌了一下碰到脚边一张椅子,便故作镇静顺势拖过来坐了。在阿娇给他们倒茶的工夫里,他才缓了缓神问道:“我听老邵讲,前几天这边打人了?”

阿娇听了“啊”的一声说:“是个收旧货的被打了。”

子山又问:“老邵说,那人上嘴唇生个疮毒的?”

阿娇道:“是这样,那人是嘴唇上生个疮的。”就说起那天的事,阿娇义愤填膺,“按说打架的事谁没见过?但生了疮叫人打了还是头一回见到,就这两天巷里头还有人在说这件事哩。这人被人打了,还被人嗤笑,****一样蔫息息的从这里出去,看了怪可怜的。”

邵南通问:“阿娇,你能不能认出这个人?”

阿娇见了邵大爷问这话,顿时面上显出一丝的疑惑,但回答的气势却干脆利落:“当然能认得!”

邵南通再问:“那能不能找到这个人?”

阿娇说:“要找也不难,小区巷口这里,哪天不是收破烂进进出出的?做一行是一行,不是在巷口这里,几条街过去他终得出现的。他刚被这边人打的,这段时间自然没脸到这边来,但从其他人那里一问就晓得他在哪里了。”

邵南通这时就笑了笑说:“阿娇,我问你这些,你可能要疑心这人与我或小林有什么关系,不是的,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们问这事,其实就是想去帮他一下。”

阿娇说:“其实那天的事,我一想起来心里就不能平静。要说帮,那天就想帮他的,不说别的,帮他说几句话也是行的。但事情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又能帮他什么?”

邵南通笑道:“来之前我还想着我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阿娇不笑我们那就好了。”

子山这才告诉她:“我手上有个方子专治嘴唇疮的,那疮也一定要长在上嘴唇,别的任何地方就不灵验了。”

阿娇惊奇道:“是吗?真看不出来林子山,你有这手段你还找什么工作呀?对了,你工作找得怎样?在哪里做事?我还没问你呢。”

子山说自己还在找工作。

阿娇说:“你肯定是属于那种高不成低不就的,不像我,坐了屁股就是凳的。”

邵南通看了子山一眼,说:“小林,你得听听人家是怎么找工作的,你得变变你的屁股策略。”

子山笑了笑没有开口。

阿娇见他默声儿不吭,心里面莫明其妙地疼了一下。笑着问:“子山,你那东西应该叫偏方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的?真能治好那人的?”

这时排档外流水一般进来几批客人,阿娇前去接了,人去了中堂,却把眼睛的余光留在档口外的透明布架下。引了客人落了座,子山这边也就起了一个手势将一杯刚吃干的茶再倒满水。没想邵南通倒火急火燎的,起身走进里面向阿娇说:“你忙我们二人就先走了,你和这里姐妹几个多些心眼,看看能不能碰上那人。”

阿娇赶紧回他:“你和子山说,我就住在小区出门口对面街,那人再出现这一带,只要看见肯定可以认出来。我让同住的两个女伴也留意,反正嘴上有黑点的只管问去,一定能够逮到。”

边说边把目光亮亮地扫过坐在排档外面的子山。子山接了几秒她的目光,那茶也忘记了吃,一时浑身燥热,二人离开家乐大排档。

这一天,轮到阿娇几个同伴中的一个休息,无非上超市挑了一个化妆品买了两盒子酸话梅的。当她走到离凤凰池小区西面过去两条街的地方,就侦查上了刘小顺,那一个黑点还十分生动地挂在嘴唇上。排档服务员上前说,你跟我来一趟。刘小顺自然睁亮了眼问,家有破烂吗?服务员说,我没有破烂,有人要找你。刘小顺心里面咯噔一下说,谁找我?我不认识你。服务员就道,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刘小顺退了一步问她,你是谁?为什么找我?服务员就说,你那天在凤凰池小区是不是被人打了?我就是那家大排档的服务员。

刘小顺惊退两步,喊她:“你想干什么?你们还没打够吗?还想再打吗?这还找上门来了啊!”

服务员说:“这是你家的门啊?这是大街,人人走的大街知道吗?我一个女孩子,我满街寻你打架呀!打你的是老板,你见了整个排档的人都打你了?哪里被我打了,把衣服掀了我看看?”就咕咕哝哝地自说,“真是活见鬼了,阿娇没事找事。”又提高了声音喊起来,“我告诉你,你一言一语听好了,我们小区那里有个人,这人手上有个偏方,这偏方非常神奇,它就能治好疮病。你要不要治?不治我回头就走,要治你跟我去小区。”

见刘小顺那一股发呆劲,就口气软了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刘小顺先是气不顺,见人家庄重问他名字,气倒顺了。回道:“我叫刘小顺。”接着就兴奋起来,而又犹犹豫豫地问了许多话,“这些都是真的?是不是退休的老中医?要多少钱?我身上没钱的,但以后可以补上给他,只要能好都好说。”

服务员让他把破烂车靠停了:“要钱吧,没说,去了就知道。唉,人都有背的时候,其实那天很多人都是挺同情你的,你不用这么紧张,你时来运转了你知道吗?”

将刘小顺带去凤凰池小区,这个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男人跟在漂亮服务员身后,一路的比划,痛说了那天的事自己是多么多么地冤枉,又谈了自己和老婆住城西提葫岭脚下,常年收旧货,常往凤凰池这边走。说话时又怕人不相信似的,接连反复说了一堆连着一堆。到了小区,阿娇连忙通知邵大爷,邵大爷就去找子山。子山工作没有着落,还在找着,也是刚刚忙了一天回来,二人就在楼房底下撞上。

邵南通把刘小顺交给了子山,子山就带刘小顺上楼。邵南通住在楼房的五层,七层是住子山。邵南通经过五层梯道口时,他家女人忽然把门打开了喊他吃饭,咧着个皱巴巴的大嘴叫:“又死哪里去了,整天神神癫癫的。”

女人一喊楼里楼外天摇地动,邵南通直皱了眉头,见老婆子那么死声锐叫,也就不随子山去七层了,只得先回自家吃饭去了。原想吃完饭再上七层看看他二个,不过就十多分钟时间,待他上楼呼子山时,子山笑着说:“好了,人刚走。”

邵南通惊奇道:“那人不信你吗?这么快就走了?”

子山说:“我把方子告诉他了,他自己会知道找的,相信不相信那就是他的事了。我想他会相信的,他还留了电话给我。”

邵南通会心笑笑,就问子山这方子到底是什么呢?子山并不隐瞒,方子很好找很简单,一种脏虫子,活的,剖腹敷上伤口就行了。

根据所示的方子,刘小顺很快抓了虫子,将它活活的剖腹了敷到伤口上。荣欣看那虫子贴在丈夫的嘴唇上,几天下来吃不了饭,吃了饭又吐了。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趁着刘小顺不注意,从地上捡了一根木条将那里一挑,虫子掉下,伤口竟好了。夫妻俩喜得屁滚尿流,赶紧朝街上走去,他们买了许多土特产品要去凤凰池小区答谢林子山。谁想子山不在,却在楼道边遇到了子山房东。邵南通告诉他,子山有好几天不在家了,可能上远路找工作去了,自己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问有电话联系吗?邵南通说,小林没有随身电话。夫妻两个只得把礼物放在房东这里,让他过后转交子山。

邵南通一转身去了排档口,把这事就告诉了阿娇。说刘小顺伤好了,还送了礼物,小林好几天不在家,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在东西就放在自己家里。阿娇见说子山竟几天不在家,心里好不疑惑。

三天过后子山回来,正在屋里洗澡,听到扣门声,就穿着大裤衩,光着上身去开了门,是房东大爷进来。邵南通说,小林,在洗澡呀?随手把礼物放在桌上。子山看了一眼,返身去穿衣衫,一支胳膊在袖子里拼命晃摇,一面问着刘小顺是不是好了?

“礼都送到府上了,你说是不是好了!”邵南通说。

“啊,好了就好。”子山穿好衣服,让邵南通坐下,“老邵,听我讲,那天出去,一连几天没回来,也没跟你招呼一声去了哪里。”

“去哪里了?”邵南通问。

子山说:“我去一家搬运公司临时干了几天活,赚点小钱。正好那里有地方睡觉,搬运这活时间不固定的,说忙就忙,说干就干,我就没回来了。还有一件事情要马上告诉你,我想从这里搬走,去搞收破烂。”

邵南通就说:“怎么又是搬运又是破烂的?你白领工作不找了?子山,不是我看不起收破烂,百业千业,业业要人干,收破烂有收破烂的人。你条件很好的,为什么一定要去做这个呢?慢慢找,找家公司或者工厂上班不是很好的吗?”

子山说:“老邵,你不知道,我心里有说不出口的话。”

邵南通催问:“什么说不出口的话?这和你找职业有什么关系?”

子山心里顿时沉重起来,就取了一支烟来吸着。停了一会,终于说:“老邵,我来这里后,你非常关心我,像我现在这样,能得到别人关心那是不得了的幸福。你一定想知道为什么,我就当是说说心里话吧,我曾经蹲过监狱,这就是我说不出口的话。”

邵南通心底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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