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问他还有哪一方?
那人说:“还有我们呀。”
众人哈哈哈大笑,骂他道:“去你的。”
阿娇见他们喝得不少,说到激动处,就有单只脚折了把脚板子前头搭在椅板上的,有站着轮番用手绾两边袖子的,有两个干脆就把上衣剥了甩到膀后去。
阿娇想,登瀛坊房子原来是危险房子,还是待拆房子!那子山平时住里面,天哪,那不是很危险吗?这伙人大约就是住那的,这子山还没来电话,急死我了,不如我去问问他们认不认得子山。
阿娇就站了起来向他们走去。那些人正说在兴头上,一个就跳上椅子半蹲在上面,向着正走近的阿娇,口里叫奇:“这女的好看,敢情是有事?”看着阿娇,眼睛就发直。众人都一齐转来眼神。阿娇漂亮,大约是习惯了陌生男人的眼神,迎了那些如剌的目光便问:“林子山也住登瀛坊,有人认识吗?”大家便摇头说:“登瀛坊里住有近千人,什么林子山,没听说过。”
阿娇刚转身,那跳蹲在椅子上的年轻小伙眼尖,逮到店门外一家伙走过。便对阿娇叫了声:“你等一下。”就从椅子上飞跳下来,几步趋至门口,“梆子头,梆子头,这里有人打听人,找什么山,你给说说。”不等梆子头回答,这人又奔跳回来了,“去问问梆子头吧,登瀛坊是他的老根据地。”
门口正是梆子头站着。梆子头收破旧刚刚回来,身后拖着板车,板车上堆着一车的破旧物品。梆子头见她说是找林子山的,再一看阿娇的模样,心想这可能就是子山的女朋友了。梆子头慌神说:“呀啊,这真是的,你怎么不叫子山亲自接你呢?我告诉你,你问对人了,子山是我正宗的邻居哩。”
“是吗!”阿娇算是放心了,想这子山一会见他真要生一生他的气。阿娇心里盘算着如何气他,其实连子山回没回来是不是在家都不清楚。
梆子头前头带路,阿娇在他车子边上随着。阿娇问:“叫你的那人认识你呀?”
梆子头说:“啊,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儿。”
阿娇就笑起来说:“那他不叫你叔叔吗?怎么叫梆子头?梆子头难道是你名字吗?”
梆子头说:“哎啊,乡下时候被人这么叫,叫惯了,都叫到城里来了。我本来姓孙叫大胜,胜利的胜,不是孙悟空齐天大圣那个圣。”
“是吗?”阿娇说着,觉得梆子头有趣,“你吃饭了没有?车上还拉这么些东西,没有回收掉啊?”
“回收是明天的事了,今天太迟了,回收不了了,得拉回去。”梆子头顿了顿说,“饭家中吃,老婆在家呢。”
便聊到登瀛坊的话,阿娇说,房子拆了你们住哪儿?梆子头这才知道这事,当下就有些慌张。他说:“我家里破旧东西太多了,老婆带着孩子又要回老家,明天就要送她走,车票贵已经都买好了的。她这一走,呀啊,谁来帮忙收拾搬家呀!再说,我一个人既要找新的房子,又要收旧货,这这这——”
阿娇看他一下子这等焦虑,就说:“要不退了票?”
梆子头说:“你不知道这些搞房产的龟儿孙,也可能说搬就搬,也可能一拖拖上半年。老婆家有事,哪里等得起?算了算了,还是让她明天走吧。”
阿娇笑道:“子山会帮你的,你放心吧。听子山说,子山还有个一起住的小年轻人?叫什么?和子山合得来吗?”
梆子头说:“你真细心,这么关心子山。他们两个哪,非常要好,比过一对兄弟呢。那小弟叫贾阿络,我们都叫他阿络子,一会你就见到他了。对了,你怎么称呼?”
阿娇说:“叫我阿娇好了。”
梆子头就笑了:“你们南方人爱叫阿什么阿什么的,我们北方人少这么叫的。”
二个说笑中到了门房,进入门房后,先过一段前堂外廊,抬头看时,那廊顶很高,空旷暗黑,看不真切上面的雕饰。前堂外廊过去,前方是天井,一个天井比过一个篮球场,上面堆着杂物,停有十多辆板车。梆子头将车子就推进去,下天井时噼啪作响,阿娇赶紧上去帮他拽车后头,不让倾斜倒去。天井四围各家都在各忙自家的事,有人往这边看了看,也有招呼梆子头的。梆子头有抬头去看的,有不抬头的,一一回应着话。
车子放在天井上,车未停稳,梆子头就叫:“阿络子,子山回来了没有?津娘,我回来了。”回了头向阿娇解释,津娘是他的老婆名字。
梆子山一指左手边两个房间:“看,就是这两间。一间我的,一间子山的。”上了天井,那津娘已经站到门外来了。只听阿络子屋里传来的声音:“林哥还没回来。”门并没开。
阿娇心想,这是怎么回事,还没回来?见津娘站那儿,便向她笑笑。津娘迷惑的眼神看她,也笑了一下。拉了拉刚上天井的梆子头说,她是谁呀?长得这么好看。梆子头说,是子山的女朋友,进屋说吧。阿娇就随他们进屋。孩子在屋里睡觉,梆子头去洗脸,津娘问这问那的,样子十分亲热。梆子头匆匆洗过脸,对阿娇说,你先坐坐。就转到阿络子门外,喊阿络子名字,说子山女朋友来了。
那阿络子在屋内刚洗澡毕,听是林哥的女朋友来了,匆忙穿上衣服了,又把屋内乱糟糟的衣裳鞋子一股脑推在一边,一时把门打开。
“在哪里呢?”阿络子推门门外没人,进了梆子头的屋内。夫妻在收拾桌面准备吃饭,一个脸盘圆满的女子坐在那里,和他们说着话呐。当下阿骆子说,子山还没有回来,电话打了没有?
阿娇只得说:“他不让我打电话。”
梆子头就怒子山不懂得奉承女朋友:“有那么忙吗?这才是第一天上班嘛!”
夫妻便坐了吃饭,津娘把孩子怀在怀中自己吃也嚼与孩子吃,梆子头是饿极了,吃出很响的声音。他说,阿络子,我们这地方怕是住不长久了。便把方才阿娇听外面人说的话转述与他听了。阿络子问:“是哪家公司要买登瀛坊的?”阿娇想了想说:“我模模糊糊听是什么恒宇泰。”
“恒宇泰?”阿络子觉得名字熟悉,忽然明白了,“这是一家地产公司,和我现在工作的公司是同一母公司的子公司。我在的公司叫亿仁贸易,母公司叫恒亿总公司。恒宇泰和亿仁就是恒亿总公司的两家子公司。”
“你是绕口令吧?”津娘叫苦不迭,“我是明天要回家的人,这次带孩子回老家避避暑气,我不回家时三年住下来没什么事,现在好不容易回家了就说这里要拆迁了,真是折腾死人了。梆子头,这次搬家,我看你这身瘦骨头怎么把这家拖出去!”
梆子头说:“你倒怨上我了?我屁也不是的人,哪里知道拆迁的事?票都买了你还能不回去吗?”
阿络子笑说:“我扛两张桌子,林哥抱两个电器,大家来回几趟就完了,有什么好怕的?嫂子只管放心好了。”
梆子头说:“列子书上说愚公还能移一座山哩,搬家那是死的东西,多来几趟东西是少了不是多了。要说麻烦麻烦的是找房子。”
从阿娇八点多进来这里,聊到他两个吃完饭,又等到十一点钟多,那子山还是没有出现,电话也没有来。阿娇想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呢?又是气又是担心又是委屈,忽然两颗清泪落下,说今晚不回去了,等他一夜也要等回来。大家见她这样,只好临时变通,让阿娇和津娘一起过去房间休息,阿络子过来梆子头这边睡觉。这里方安排清楚,到了十二点打来电话,阿娇和阿络子的电话子山全打了,说明事情非常特殊,晚上一定是不能回来了。子山既然来了电话,大家也就放心了,何况这都半夜了,有什么话只得明天再说。阿娇躺在子山的床上,迷迷糊糊一夜不曾安稳,早上起来时,阿络子已上班去,那梆子头今天要送津娘和孩儿上车,也早不见了。看时间过了九点半,手机上是子山的两条信息,一条是七点零一分发的,上面写“忙完事就找你”。另一条八点三十六分发的,写着“在去公司的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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