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成中也曾和林子山呆过一个狱房,也曾取笑过林子山,自打子山主动求学静坐后,对子山竟刮目相看了。毕成中和牛太古二人也是因为打了架,不过只进了半年的监狱。毕成中有个温暖的小家,老婆小名惠儿。惠儿看到现如今各地建房立宅成风,米粮价小,滩河里的沙子倒是越来越值钱了,就建议毕成中去闽江河里挖细沙。毕成中听老婆话,开辆拖拉机去滩河上作业。谁知他们到的那点,却是早有人圈定了的,一家几口靠它吃饭的地方,双方就冲撞上了。惠儿说:“你们是济癫和尚咯?拿个布袋子一挥,一山上的东西就是你们的了?”那一方人家没有理会过来。惠儿又说:“人家韩国人还和日本人争公海呢。”那一方人家听明白了,讥笑说:“镇上也有个大公园呢,怎不见你们去那里争去呀!”惠儿也讥他们:“公猿不生仔,是母猿就好了,我们也是会去的。”那一方人家又没有理会过来,不懂女人的幽默感,却去取了铁棒敲了车头灯。毕成中顿时大怒,顺势夺了那棒子一路追他。正好牛太古赶到,牛太古是毕成中从小玩大的伙伴,比毕成中小了好几岁。他嫌毕成中手脚不够麻利,半空中接了那棒子,将那人的一根肋骨砸碎了。毕成中和牛太古,就这样一同进了监狱。
这三个年轻人,以毕成中为年长,却以徐恩凡为龙头。出了狱后,日常无事,再加镇上人多有偏眼看待的,便无一日不聚在一起。天天说些没天没理的话,坏事是不做了,但钱又挣不回来,只得去踢地上的土块,消磨着时光。
谁知那土块擦拭中粉尘刺进了明照的肉质里,血不断地涌出,前面不觉得疼痛,现在神经慢慢理解,竟敏感起来,觉到痛了。血流不止,这形象去了监狱也失和尚雅观。当下徐恩凡就不失时机地说出自己想念林子山,倒愿意代劳和尚的,只是不懂静坐,不知道明照面见子山时要作哪些方面的特别交代。明照沉吟半晌,也只得依他主意了。便告诉徐恩凡,见了林子山只消说二句话。一是初学静坐不可胡乱闭目,只可将意念守在丹田或是脚底下,不可去守丹田以上,更不能守胸和头部。二是等林子山出狱后带他上石岩寺,他必面对面亲手教他,并不让他失望的。
徐恩凡好奇地问,为何不能守那两个地方?明照笑道,亏你是打架出身,气沉丹田,脚底生根,你没听过这话吗?大家笑了一通。徐恩凡就夹书册子去监狱了,这边毕成中和牛太古二人陪明照返回镇上,找了家医疗室把伤口清理干净,敷上了一张药。才从医室出来,一个人在镇街上走着,一妇女打对面而来,也认住了明照,明照却不认识。妇女说,你是明照师傅,镇北一户人家是我亲戚,屋堂里就贴着你的字。明照问,什么字?妇女说,今年发着来年恨,来年还是掏大粪。明照写过无数的字幅,不记得了。妇女说,那人现在一天到晚乐呵呵的,去年底发了,不掏大粪了。明照才想起,是有人给寺院送过一面锦旗的,还带来一万元的缘金。妇女突然就嘤嘤的,竟啼哭了声来。明照手脚慌作一团问,怎么就哭了?妇人六十余岁,叫卜秋菊,正是前面路遇的徐恩凡的母亲。而徐恩凡这时候正代劳明照,往江流监狱探望林子山。
卜秋菊气咻咻说,我那是什么儿子?蹲了一回监狱,竟比出狱前更会充好汉了,说打架那是小儿科,他要打就打天下。他把天下打下来,我作娘的能不是太后吗?照明笑道,他想去外面闯荡吧?卜秋菊说,这是他不自重,蹲了一回监狱人蹲坏了,我看他就是一只绿头苍蝇嘛。明照说,你是妇道人家,他是落魄儿子,你现在自然想不到他以后会成什么样子,或许走出了家门,就不是一只绿头苍蝇了,是一只龙,还是一只虎,谁能说得清楚?关键是他的心思在哪里,心理状态如何。你就说吧,要我做什么呢?卜秋菊就转气为笑说,也给他写几个字。次日果然一早踏进了石岩寺的山门,明照不假思索,用毛笔写下了十四个大字:“不知自己有过错,一定是个草包货。”
卜秋菊这一看倒惊住了,谁知那明照早又从桌屉间取了一本薄薄的书双手递于她了。卜秋菊一过眼目,原来是本讲静坐的书。明照说:“这张字幅,你只管拿去下山,儿子床上张贴了。他要不说话,甚至是喜欢了,我们拱手高兴,连那静坐书都不必看了。他要一手撕了,看过十本静坐书怕也是白看哩。”
妇人倒也知道这是釜底抽薪之意,怀着忐忑的心,又与明照交换过电话号,虽不能现在就断定这幅字借了佛光能不能给儿子带来什么作用,但在镇的这个寺里能得到明照墨宝,也算不虚此行了。二人当下聊过别的一些话,妇人依原路下山。
过了个十余天,那明照也准备下山去,原来他是要去闽榕市办事儿。一是寺里有点滴之事要走一趟市里的佛协会,另者,菊峰寺的本性师弟多时未见,想借此一番机会会一会面的。
心里又记挂着卜秋菊儿子的事,走至半道接到妇人的电话。妇人激动地告诉明照,儿子看了那条幅竟然能吃能睡,心情开朗,走动也多了。明照连呼阿弥陀佛,微微一笑说:“我去市里办事情,回来时必经过镇上,你也别笑我闲得慌,我还真想去看看这孩子的。”
一面收了电话,回首天边,乌云密布,一场暴雨说来就来。暴雨没影响明照的行程,坐在车里只顾一路闭目养神。到了市里佛协会把事交割清楚,随后上菊峰岭。菊峰岭群峰起伏,尽管老天下雨,岭上岭下仍然游人如鲫。从岭下到岭上,数条道路均狭窄如指,又极险峻。只有一条公路弯弯折折通着,却也只是到了岭的中腰而止。原来菊峰寺就在岭的中部,寺院藏得深,有若人体上的胳肢窝。当日,明照并不徒走,岭下停车场尽多旅游功能车,明照紧快乘了车子上岭了。
这一对佛学院一同毕业的师兄弟,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本性冒着雨在山门外恭恭敬敬迎他。安排他洗漱吃茶礼佛,当夜又留下寺里住了一晚。两个人一夜都在清聊闲谈,那明照到次日东方大白仍然神清气爽,并无半点睡意。明照捣一捣衲衣,雨倏乎停了,明照打理下山,要坐回江流镇的车子。明照到了车站,听人说昨天的暴雨把回去镇上的公路都冲垮了,这时候在抢修公路的。明照就在车站紧等慢等,等到下午仍然没有好的消息传来。明照知道本性没有一天不忙的,昨夜聊了一夜,此时就没有再上菊峰岭找本性了,便在附近旅馆住下,思忖过了今夜,明天道路肯定能修好通车。
一下午里,明照本来是等待道路修好,现在倒又变成了等待天黑下来。明照活了六十余岁,间有四十年吃闽江的水看闽江的水,就是从没有到过闽江的大口岸。旅馆住下后,看这天色还十分早,就想去闽江口领略一下那里的风景。这场暴雨下得急,闽江大小支流所过之处树断枝毁,于是江面翻腾,洪水很快漫向两岸,数不清的腐木杂草碎纸塑料布漂浮在黄汤上。今天雨停下,两岸便聚了些人在那里观看。明照到了江口边,看了这滔滔的江水,十分地震撼了,心里嘟哝起来:“这水是够壮阔的,却也够脏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江水将一册小书本荡到路面,书本停在他的脚边不远地方。这明照站了半天,忽然就看到,将它捡起。原来是一簿手抄物,记着些单方偏方药名药理。书簿单薄,多有破损,湿漉漉的不成样子。翻开几页看时,墨迹也模糊,不少地方不能辩认。文章也不成体统,东一句西一句的写着。明照一时好奇捏着手,又地上寻来一片塑料袋子,漂洗一下装了那簿手抄物,当下离开江岸。
翌日路已修好,一早打开电视,荧幕上接连滚播消息。明照即刻退了旅馆住房,寻车站而去。那册手抄物早都晾干,就裹在身上衲衣里。到了镇上,即与卜秋菊联系,寻镇南而来便到了他们家。丈夫老徐不在家中,卜秋菊与儿子徐恩凡在家欢天喜地接了明照。又特意将明照引到徐恩凡的卧室,那幅大字正正方方的就挂在床头的壁墙上,看得三人相互间意味深长地笑了。
和尚就这样痴聊一下午,直到老徐荷锄回家了,他也就谢过了留饭,望石岩寺疯笑了一路去。不想这一走,身上落下了一件东西,就落在徐恩凡的床上。徐恩凡一翻是本药理手抄物,急急与母亲说了。明照出门多时,脚步在镇街上轻快地移越,听了电话一笑而道:“这是从闽江边捡来的,你们留着作纪念罢,不用还我了。”
徐恩凡略略过了一遍,总共也就几十张的纸,不上一个时辰阅完。不过就是一本手抄涂鸦,学医人的好事,上面的方子是不是灵验,恩凡不是从医的人,自然无从晓得,只当有趣罢了,遂丢去一旁不再理它。
徐恩凡的家住的是旧时四合院残留下的几间破屋,而周围的房子差不多都灌了水泥。这些房有一家建得特别地宏伟壮观,关房屋面前就是一个球场大的游泳池。池边花团锦簇,花团锦簇中弯弯折折出一条带子路。带子路学那大城市居民小区的构想,全部用时尚漂亮的小石子铺张开去。这些东西在江流镇几乎是独一无二的。房子潮流,主人也时尚,主人意识到自家的特别和孤立,喜欢有人到花园来踩石子路。踩石子路风气是从城里人那里带来的,城里人缺少锻炼,体嫩脉弱,石子踩在脚下起到活血按摩的作用。乡下中本来是没有人玩这类鬼东西的,但如今是信息时代,信息时代有个特点,凡事都传得快,信息时代还有个特点,凡事都有人愿试敢试。房子是房子主人的,别人是不能在里面住的,但石子路是路,带了大路朝天的意思,虽是私人的东西,在乡下人眼里那就有着一半是大家的看法。主人也没有像城里人那样设什么围墙樊篱之类的玩意,所以既然这样那些左右邻居姑奶伯爷保姆小孩,闲着没事时就全到石子路上玩耍,主人高兴,大家也乐翻天,三分意放在练脚上,七分心放在热闹上。
内中有个老货,时常无事到私家花园看看,一来二往也和别人一样迷上了踩石子路,以后天天来天天练。绾了裤脚走了几天,便觉不够过瘾。老人早年累苦,留下一双硬脚板,那些石子多是圆形的,于他走来如履平地,根本达不到活络血脉的目的。老人不免就执拗起来,离开圆石头,专找硌脚的尖石子。正好靠近花圃的地方就有尖石子,他就在上面傲然而行。不想几天过去,老人却出现恶心的现象。徐恩凡忽地想起那簿小抄本,急忙拿来翻看,上面有句话跳进眼里:血脉穴位击之太过,出现恶心,不用药,停击则止。就把这段话说与老人听了。老人将信将疑,便停了去踩石子路,果然没几天症状缓解,又变成一个活脱脱的人了。徐恩凡暗暗吃惊,这手抄虽是几十页的东西,原来有些妙用,既不是凡品那就是珍物。恩凡把这本珍物再细地,竟烂熟在胸,藏了它在床榻的柜子底下,并不轻易示人。
老人对恩凡谢不释口,却问他,那东西是什么宝贝?恩凡如实相告,是石岩寺和尚送的。老人说,就是那个说你是草包货的和尚?恩凡说,这事你也知道?老人反问道,小镇才多大?恩凡听了这话,更觉得这镇不能再呆了,坚定了原先的决心,这镇是离定了。箭不可不发,只是何时松手的话了。
这一日,徐恩凡坐自家门口出奇的沉默,父亲一把旱烟筒挂在壁间有了几十年,他从来就没去动过,却去取了来吸,很被旱烟味呛了几口。又枯坐看那耀眼的太阳,许久后,上镇南田里圈游,还是踢地上的土块,游罢回来再去逛街。街逛罢,便去寻毕成中,正好牛太古也在他家。
这两个自出了监狱后,就一直呆在镇上。牛太古本事不大,吃的是父母给的老本,整日街上荡悠,无所事事。毕成中在街上摆些小摊点,一面也照顾着自己的几亩农田,夫妻二人勤勤恳恳,日子也只是将就。
老婆惠儿下了厨房,女人烧菜,丈夫就去买酒,买了酒回来,那边的菜也出了两盘出来,又取了些瓜子来嗑,四个一面喝酒一面闲聊。牛太古常在街巷上走,见多了镇上许多的事,一桩一桩讲给大家听。无非是镇北邛家发富了,镇东辜家年前就娶了比他女儿还小上十多岁的新老婆,现在又在外面置下一个大宅养起了一个年数更小的小妖儿,那镇西也有个甄家,家中小女儿在闽榕市夜总会坐台,日进斗金,惹得一些没老婆的汉子一味去奉承她家老父,要娶那女儿来。牛太古街上新闻讲过,便讲笑话,那脸喝得涨涨红红,忽地又扯上了人情世故亲友关系中的一些尴尴尬尬的事。说,今天的社会是钱说了算话,当年什么姐呀妹呀的这些兔孙子,现如今全躲着老子。说道,那一天我去乡下看见一个离了婚的妇女,虽然人家是拖了个小油瓶,却也长得十分带劲,就想与她交往,第一天还谈得好好的,这第二天就变脸了。老子第二天本来是想送条金项链给她,这金项链还是从我一个亲戚阿姨脖子上硬借硬扯来的,本来想等到以后有钱时候再另外打上一条还给阿姨。谁知道女人第二天就变化了,我不死心,想问原因,你们猜猜她怎么回的?她通过别人托话给我,说你坐过牢我不怕,别说坏了人家一根肋骨,就是杀了人,我也不怕,我就是怕你没钱。
众人听了沉默了好一阵子,那惠儿就应道:“这女人也太露骨了吧!这是她原原本本的话?”
成中笑道:“太古的话要打折扣,但意思我还是听出来了,一句话,就是你没钱别想娶回女人。”
太古的脸皮抽了风似的,一仰脖子把整瓶酒倒入口里,随手将瓶子滚向桌面,瓶子叮叮咚咚的响。坐在对面的徐恩凡冷着脸,没去压它。瓶子滚到桌边,斜斜地打了一个直挺,咣当一声掉到地下。
成中就举了酒饮起来,酒很快变成了满腹的牢骚。他说:“现在满街都是两条腿的白眼狼!”便也讲了一桩鸡毛蒜皮事,说他那天去串亲戚的门,那亲戚明明家中有酒放在厨柜里,偏说啊呀成中,我刚才回家走得急,路上忘记买酒了,今天就将就吃点饭,下次过来,我们好好吃几杯。
成中说完这话就笑笑:“我也不是非吃那两口酒,只是这亲戚是很亲的亲戚,而且又是好久不见的,按以前嘛,见面是一定要吃酒的。我现在是什么人我清楚,许多亲戚让我吃酒我都推了不吃,见见面办完事,自己知趣,就走开了。谁知道就这个亲戚,最亲的反而没有好脸面的。”
惠儿起来身子,去地上收拾酒瓶碎片。毕成中和牛太古一来二往,起劲地大发叨唠。
这时恩凡冷笑一声,指着他二人的鼻子说:“没一个是种,叽叽歪歪的,女人都不如你们。”随即微微闭了双目,把腿盘在椅上。
太古听到这里,心里呸着,嘴巴却没动。成中赶紧噤了口,喝着酒时,就把眼直往徐恩凡身上去瞅,瞅了半天,憋足了气说:“大哥越来越像林子山了。”
恩凡便把眼睁了睁说:“林子山年底就要出来了。”
成中不无讽剌地应道:“是呀,就要出来了。出来后还不是和我们一样?没有工作,没人瞧得起。”
恩凡说:“你们知不知道?我妈正到处给我找工作呢。”
惠儿说:“那好呀,找到了没有?”
恩凡说:“有个工厂答应收我,我不想去。”
太古则说:“大哥有志气。”
惠儿觉得恩凡的心像漂浮的酒糟,一会沉底一会泛上来,有些捉摸他不定。但男人有男人的想法,搞不定恩凡另有去处也未可知。便说:“太古话是不正经,但想想,你们这几个男人在镇上这么让人孬看,去去外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眼下大家都难着,恩凡你妈这么死力为你寻工作,你不去了是对不起你妈哪。”
恩凡说:“我妈找也是白找。但也不白找,我现在有新的想法了。”
大家慌忙问什么想法?
恩凡微笑着几乎看不见笑。他说:“我想把工作让给林子山,人家能给我这个犯罪的人留职业,大半是同情我们。能同情我也就能同情林子山,大家身份一样,我去和林子山去是一样的。另外我想,不管怎样,不管林子山有没有职业,他一出来总得有地方睡觉吧。他是年底出来,我和我妈说一说,就接他到家里住一段日子吧。”
大家这才明白了,恩凡是因为林子山不是镇上人,镇上没人认识他,身份是出狱人,但只要工厂厂长不说出去,那他活得和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工厂干活虽然苦了点,也强似一出来和大家一样,流落街头没人管理。
酒席上聊的闲话,谁知几天后话就传到了卜秋菊的耳朵里。当下恨声道:“你好大的气魄!现如今满街人寻工作,老娘腿都跑断了,你就不去了?你就让工作了?就当是让工作,也轮不上一个外省人,成中和太古也是你的朋友,虽不是自小玩大的,却也是两根肋骨插过刀的呀!”
恩凡不免争了几句,惹得母亲又是垂泪又是跺脚,老徐拂袖,躲到床上掀了被子睡大觉去了,又哪里睡得进去?事情暂时浮悬着,母亲面子大,工厂倒在等她的回话。
面子虽大,但老人思想不通,纵然儿子一万个不情愿,这让工作的事怎么轮也轮不上除他二人之外的哪一个呀!时令进入深秋,晨晚寒凉陡增,镇街上到处都缩着冷脖子。立冬那天,毕成中和老婆提着土家鸡来徐家,那牛太古在半路上见了于是一同前来。屋里一时就热闹起来,大家少不得热议林子山,还有徐恩凡让工作的事。卜秋菊仍然挂泪骂儿子,骂骂咧咧中并且还希望大家尤其是成中女人能够帮她一把,好好劝说一劝说恩凡的。没想惠儿倒与老人装疯卖傻起来,她说:“阿姨哪,这江流监狱是有围墙的监狱,我们这镇是没有围墙的监狱。要说改造谁不需要改造?我这个狱外的人也需要改造,只是我没有轮到进入围墙穿上囚衣罢了。他们这几个,一走出门口,街上总有大把的眼睛针一样剌在后背。恩凡这也是无奈,如果能好生好活的,谁又想离开自己的家呀?不管是恩凡想去外面,还是以后毕成中或者牛太古想去外面,这和林子山留在镇上,图的是一个道理:清静。再又说了,这菜都炒到一锅了,谁还去分什么葱和蒜?不错,林子山是外省人,那又能怎么样!”
惠儿的话是偏袒了恩凡一帮人,卜秋菊就默不作声了。一晃年关在近,一日,太古来家提醒恩凡,说林子山出狱大约就在后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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