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保全遭了网蒙,被人绑起来。张五月和张六成走到保全近前,嘻皮笑脸地说:“我道何保全是多大的一个汉子,今天一见,竟是年轻少年。我是早就想抓你,好为我侄子报仇,也不能让我侄子白白叫你三叔杀了。今个儿,你灯蛾扑火自来投,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哇。”何保全怒眉横目地大骂:“你们卑鄙小人,这样捉我算什么本领,你们和张八茂一个德性,臭味相投,都是作恶多端、心狠手辣的杀人魔头。你们不得好死,总有一天会得报应的。你们别高兴的太早了,稍一得势就得意忘形猖狂起来。”张五月被骂得恼羞成怒,大喝道:“你们给我将这小子捆得紧紧的,可不要看他年少,他有飞毛腿的功夫,快把他押进那间耳房之内。四个人轮流看守着,如再让他逃走,你们也休想活命。”对保全说:“看你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去吧!”于是,四个家丁,将保全推进耳房内,牢牢锁了起来。
焦廷玉救何保花回到杂技团,见到刘计辰,说:“团长,我救保花回来了,就是从张家大院救的。”刘计辰见了,高兴地说:“好哇,很好,压在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来了。”焦廷玉说:“今天傍晚,看门的家丁说没见轿子车入内,全是一肚子谎言。看来,他们劫保花是早有预谋的。我们虽是救了保花,可保全却被张家用网蒙住生擒了。”刘计辰听了大惊,问:“保全落入他人之手了?哦,我全明白了,他们劫保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原来是用保花做诱饵,本意是捉保全的,这下可糟了。”焦廷玉听了,非常着急,说:“那咱们马上得救保全出来呀,救得晚了,恐怕他会遭灭顶之灾,后果将不堪设想呀。”刘计辰说:“救保全,那得掂量一下,我何不想去救他,只是爱莫能助啊。如果全团出动,可就是近怕鬼远怕水,豪家大院的水深水浅,有无机关,我们全然不知。一旦贸然而去,只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这样吧,派人速速去武业馆一趟,报告苏师父知道,让他派几个高手过来协助咱们,较为妥善。”便叫来团里的贺天亮。贺天亮问:“团长,叫我何事?”刘计辰说:“你和焦廷玉骑马奔太原武业馆一趟,随身带上防身家伙。我在此等候你们平安归来,天不早了,快去睡会儿,随后你们就走。”于是,便各自睡去了。
拂晓之时,焦廷玉、贺天亮二人起程,一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于次日下午,便来到太原武业馆。见了苏连泰,打礼问候之后,焦廷玉说:“我们杂技团,那日在安乐庙会上演出时,张家大院的人从槐树林里掳走了何保花。我和保全前去搭救,保全不幸被早已埋伏的蒙网罩身擒住。刘团长想出动全团的兄弟去相救,怕有所闪失,故派我们前来报信,请师父找武艺高强的人过去,协助搭救保全。”苏连泰听了,暗吃一惊,说:“保全在张家大院被人家捉住了?糟了,那大院就是张八茂的老家,这下可糟了。他们劫保花是假,意在捉保全是真。保全被张家捉住,那可是凶多吉少。他们一心想要为张八茂的儿子报仇,如是救得晚了,恐怕保全有性命之忧。”高阴阳说:“张家大院是张八茂的老家,虽然他在太原作恶多端,可在咱们那里的三里五乡倒没做过什么大毒大恶的事情来。”贾思道说:“虽无大恶,也有小恶、中恶。张八茂那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如今,他家又捉保全又捉保花的,到底想干什么啊?”
苏连泰听众人各执一词,说:“你们先别吵吵,先让我冷静地想想。”想了一时,便说:“想起来了,他们捉何保全定是张八茂派人回过张家庄,向他们通过这边儿的信,张家大院才捉住了何保全,想报仇雪恨。既然他们有人去那联系过,就能说明张八茂想做什么。我看张八茂失了鳌府,败走赤峰岭,心也不安,他现在已成了惊弓之鸟,即使在山里也是惶惶不可终日。他肯定会想,有朝一日再失去了赤峰岭,向哪里去逃,只好打老家的主意。丢了山寨就回老家,狡兔三窟,就是这个道理。如果张八茂真是这么想,那我们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让他出乎意料,先去打他的老窝,暂且放下赤峰岭不打,留着让老贼走麦城。对,就这么办,不管他有没有这样想法,我们也得先打他的老窝去,打虎打痛处,打蛇打七寸,张家庄就是他的痛处,回头咱再来打他们的赤峰岭。”
苏连泰决定要打张家庄,便吩咐众弟子,说:“何大顺、三顺、王景瑞、焦廷猛、白雪楼、白万山,你六人骑马和焦廷玉、贺天亮一同回去,和刘计辰商议,打他张家大院,记住,切莫乱杀无辜;其余人等留在武业馆。张八茂他们现在正惊魂未定,量他们也不敢前来滋事,你们以为如何?”众人说:“好,师父安排的好。”即都下去了。
次日,天还未亮,何大顺一行八骑,从太原城出发,直奔冀州地界。马上加鞭,风尘仆仆,于当天后半夜赶到正定安乐村,先找刘计辰商议如何打张家大院如何搭救何保全之计。刘计辰说:“张家大院,墙高院深,我们白日先到他家附近上演杂技,让何保花在百尺竿头将院内看个清楚。等她下高杆来,一一说给我们,我们就按着她看的说的画一张回忆图,让大伙都从图上了解院内的情况,如遇到什么不可测的情况,好有个思想准备。再一个,我们不妨到深夜时候去打,一免伤了无辜百姓,你们说行吗?”何大顺说:“刘团长想的很周全。”贺天亮说:“我们演出时,给当地百姓多说些暗示之语,让他们也好回避,免遭误伤。”王景瑞说:“白天,我们都乔装改扮,混在观众之中,小心被他家的人认出来。”
再说张五月和张六成两兄弟,将何保全擒绑,押在耳房内,一连两天,没让吃饭、喝水。何保全渴得难忍,用双手使劲摇动窗户的铁棍,大叫着:“狗日的们,放老子出去,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乌龟王八蛋,你们凭什么劫我的妹妹,你们不安好心。”就这样一直喊骂了两天两夜,喊得嗓子沙哑,还是大骂:“给我水喝,不给水喝,你就不是人揍的。”张六成对张五月说:“保全这小杂种,没瞧出还挺有骨气的,他一直骂了两天两夜,就给他一口水喝吧。”张五月听了,勃然大怒,说:“让他起劲地骂吧,休想给他水喝。他是我们的仇人,我还恨不得喝了他的血,你休发慈悲。”六成说:“那你想怎么办他,杀了他?”张五月说:“也是,咱们的午生是他叔杀的,咱们的人是他大伯杀的,此仇也应该算在他的大伯和他叔的头上。这小子虽没有杀人,可也不能让他活。不然,我们怎能咽下这口恶气呢。可是如果在咱们院里将他杀死,院内人杂,一旦传扬出去,你我就成了人家的仇人,倒不如…..”张六成说:“你的意思是想借别人的手杀了他?我们也能金蝉脱壳,推了杀人的责任。”张五月说:“还是你心有灵犀一点通,就得来借刀杀人。”六成问:“这等杀人之事,你说借谁?谁有这等杀人的胆呢?咱们的胆又不能借,那还有谁敢呢?”张五月说:“大有人在,咱们不能借胆,钱还不能借吗?苏家庄上的苏庄子,他就能借。他是个见钱眼开、有钱就丧良心之辈,外人给他送号苏孬子。这人是个土地经纪,他常给我家收买土地,无论官家还是财主,都找他用钱办事,他在这一带说话是管用的。我们不妨出些钱给他,让他将何保全除掉算了。”张六成说:“你说的是我们去出钱买凶?”张五月说:“神仙还不怕钱扎手呢,何况是人哪。要不,我们出大钱给他,有钱能使鬼推磨。”张六成听罢,开怀大笑,说:“妙,妙,妙,真是妙计。我们有的是钱,我这就取钱,马上到苏家庄上找苏孬子去。”二人正密议时,六成忽见窗外似乎有个人影一晃,急忙出门去看,却看不见一个人,又回屋来。五月问:“出什么事了?”六成说:“没什么,刚才我看见窗纸上好像有个人影晃了一下,出去看了看,却瞅不见一个人。”五月说:“你怕什么啊,不要那么神经兮兮的了,你尽管去办就是了。”
苏庄子接了张六成纹银二百两,喜不自胜,看着一箱白花花的银子,笑逐颜开地说:“呀,呀,呀,这么多的银子呀,足够我一辈子受用了。张六爷呀,不管是不是昧心的钱,只要是你吩咐的事,没有我苏庄子办不了的,你就静候佳音吧。”张六成一本正经地说:“银子我可是出了,你可不能说是我们让你干的。”苏庄子说:“你放心吧,我傻呀,连是我干的都不能让他们知道。”张六成起身说:“那我就拜托了。”说罢,便去了。
苏庄子收了昧心钱,即去找巡警警长。警长问:“苏庄子来了,是那阵风将你吹来的?”苏庄子说:“我来你们这里,你不欢迎吗?不然我这就走。”警长说:“可别,可别,你不常来这里,我们的钱袋里就空了,我是说你夜猫子进宅没事不来,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你来定是有事,有事就说,我们还等着沾光呢。”苏庄子喜形于色,说:“今天我来是给你们送好处的。”说着,取出一百两银子放在桌上,说:“看见了不,你猜我给你们这些银子是要你们局子干什么的吗?我村北庄上有一个叫何保全的,他有飞毛腿的功夫,可是偏不行正道,整天价纠集赌徒相赌,他仗着自己有功夫,人人奈何他不得,赌得许多人倾家荡产,有的为此上吊自杀,伤及性命;还有的赌徒因输光了钱大行盗窃,甚至路劫杀人。那些被害之家属纷纷给我钱,让我用这些钱来求你们局子将他灭掉,免得家家户户鸡飞狗跳的不得安宁。你们收下这笔钱后,务必要让何保全从此销声灭迹。”警长思忖了一下儿,说:“何保全啊?这个人,我们领教过,是有些贼鬼溜滑、嚣张无礼。他那等飞行本领,一眨眼就没影了,我们捉他谈何容易?”苏庄子说:“来呀,把何保全带进来。”说罢,就见四个家丁将何保全推了进来,浑身五花大绑。苏庄子对警长说:“今日我好不容易将他擒下,就交予你们,剩下来的事就看你们了。你们局子如若不照我说的办,可是一样,从今以后,你局子里无论有什么难事,就休想找我苏庄子了。”说罢,扬长而去。
警长见何保全被绑而来,吩咐众警,说:“你们找些麻袋都装满沙子,将何保全押到本局大院,按在院中,往他身上压沙袋。咱们虽不是知府衙门,没有斩人的权利,可咱们却有这个办法,看他那飞毛腿还能不能飞。往他身上尽管给我压。”于是,众警将何保全推到院中按下,一个劲儿地向他身上加压沙袋。何保全见巡警向他身上猛压沙袋,沙哑着嗓子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狗东西,听信恶贼谗言,与他们相勾结,好坏不分。张家大院是害人的贼窝,你们是恶贼的一群黑狗子。你们这些黑狗子心狠手辣,杀人不用刀的恶魔,我到了阴曹地府,也要回来找你们算账。”一伙巡警向他身上连连压了十多个沙袋,又因何保全三昼夜水米未进。不时,就见他双眼鼓突、口吐白沫。
眼看何保全性命危在旦夕,忽见警长带着文书和一个人匆匆赶来。警长急巴巴地喊着:“停,你们快停,快把沙袋撤下来。”众警听了,诧异地问:“长官,怎又不让加沙袋了?”警长训斥道:“加什么加,没听见嘛。我让你们快把沙袋撤下来,快!”众警听了,莫名其妙,但又怕再受训斥,七手八脚,急忙搬去了压在何保全身上的全部沙袋。
警长走近何保全被压发软的身体,蹲下来,用手放在何保全的鼻子前,试了一下呼吸,便让两个巡警将保全的身体翻正,亲自掐捏保全的人中。保全慢慢缓出一口气,苏醒过来。警长自是得意,对保全说:“小伙子,今天算你走运,遇上了大救星,我这就饶你一命不死,放你回家。但是你要切记,一年之内,不许你在正定地面出头露面。否则,再让我们抓到你,可就没有今天这么幸运了。”保全挣扎着坐起身来,说:“那我就谢谢长官的饶命之恩了。”警长说:“你可别谢我,你看这是谁,要谢,你就谢他,他才是你的救命恩人。”保全支撑起身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义兄苏天宝,惊讶地说:“天宝哥,你是……”苏天宝连忙上前来,搀扶住何保全,说:“保全,什么也别说了,快随我回家去。”于是,苏天宝打躬谢过警长,扶着保全出了警局大门,上了苏玉镯和何二顺赶的马车。
在回家的路上,保全问:“爹爹,亏你们来的及时,不然我就没命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二顺说:“保全,今天万幸啊!你天宝哥在张家庄有个未婚妻,她的叔叔在张家大院是做饭的,她叔叔知道你们结交把兄弟这事情。昨天她叔无意走到张五月屋子跟前,隔窗听见了张家密谋害你的话,就急忙寻到天宝家里,向你大伯和天宝哥细说了内情。天宝让你大伯赶上马车,慌忙带着我来了局子。还得说天宝是新考上的秀才,向那长官说了你的冤情。那长官听了天宝的侃侃之言,惧怕天宝是有学问的人,一旦出了人命事,承担不起,反丢了警长的职位,就急忙出来,让他们撤了压你的沙袋。你天宝哥可是应了人家的,不许你一年之内,在咱这地界上抛头露面,你可要替你天宝哥忠守信义呀。”保全听了,感激的热泪盈眶,说:“天宝哥,你尽管放心,我一年内不会出现在正定地面,绝不会夹住你的脚。”苏玉镯说:“路上不是咱们说话的地儿,有多少事儿,咱留着回去再说吧。”说罢,扬鞭喝号“嘚儿,嘚儿”急打马催车去了。这真是:
言多被听遭暗算,语失竟把灾祸引。
小人见利能昧心,使鬼推磨害奇人。
这一日,杂技团在张家庄的大街上扎了场子,直到下午,杂技演出开始,洋鼓敲响,号角齐奏,敲奏到后半晌才隆重开场。先是演了个变戏法:碗下变球、吃洋针、吞长剑、咽大花、变扑克,再是演出舞动雌雄剑、倒仰衔牡丹、旋铁盘、转花伞;又演出狗钻花圈、猴子骑车、狗熊蹬板、狮子滚绣球、戏耍斑斓虎;随后演健身操、玩单杠、双杠、高低杠、人骑单轮车、满载众人舞观音、单人走钢筋、变人变兔变活人,武术表演动气功。日将平西演跑马,马上马下驮众人,而后演空中飞人。最后是何保花跳步上场,一个出场亮相,便赢得满场喝彩欢声雷动。观众只见何保花轻步迅捷攀上百尺竿头,又在百尺竿头娇身滚翻,表演精湛惊险。百尺竿下有三人表演着惊心动魄的动作,欲坠欲接之态,并一边打锣一边喊。场里观众抬头见保花一个个惊险动作,人人为之提心吊胆,都屏住呼吸暗里称绝。
观众见保花的表演如此精妙,便哗然交头接耳说起来。这个说:“听说这姑娘还是咱们这一带的人呢,可能是北庄上的。”那个说:“咱这里出了个奇人,我都觉得很光彩。”又一个说:“你没听说吗,前两天三月二十七庙会上演出时,在光天化日之下,她竟然被人家抢走了。”那个问:“是什么人抢的?抢哪里去了?”这个说:“就是张家大院干的好事儿。”那个说:“不准吧,被人抢了,今个儿怎又在这高杆上演起来了呀?”这个说:“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是人家哥哥半夜三更时去了张家大院,将妹妹救出来的。”那个说:“如救不出来,那就怪可惜的,救出来那就好了。”这个说:“好个啥,虽然她是被救了出来,可她哥又被人家绑了起来。”那个说:“真是的,凭什么抢了人家,又绑人家哥哥呀;人家既没偷他的,也没摸他的。”这个说:“凭厉害呗!别看张家那豪门大户的,什么恶事都能做个出来,纯粹是欺侮人的。”那个说:“老天长着眼哩,那张家早晚得遭报应。”
这时,何保花在百尺竿头居高临下,将张家大院里已经看得清清楚楚,门、墙、楼舍俱都历历在目。只听何保花在空中每做一个动作,就喊一声:“西北刮来一阵风,吹着院里大灯笼。照得满楼红又亮,忽的又见一地平。”百尺竿下的人也敲锣“当当当”喊一句:“今夜西风大”“当当当”“乡亲要记下。”“当当当”“千万别出门”“当当当”“免得吓着哇。”场中看客听了这些喊话,都觉得喊话有意思,言外有音,话里有话,甚是莫名其妙,便七嘴八舌地交头接耳起来。这个人问另个人说:“你们听听,敲锣的和在高杆上的人是在说什么呀?”那个说:“是黑话吧,天下买卖一百单八行,各行都有各行的行家话,咱们不是干这行的,岂能听得懂呢?”这个说:“不对吧,我总感觉不对头,心里有一种不祥之兆,不会要出什么事吧?听话听真儿,锣鼓听音儿,他们喊的这些话是有言外之意的,是说给众人听的吧。你没听见说今夜千万别出门吗?对,肯定今儿黑价有戏要唱了。咱们今个儿黑价可得将门紧闭,千万别出门呀!”这就是:
竿头探清深宅情,观众听出话外音。
联手想救亲人归,岂知义士无处寻。
日沉西山,夜幕上来,杂技团结束了演出,收了场子,将诸物装车离开了张家庄。过了两个多时辰,且说张家大院,更夫敲锣三下,喊着:“半夜三更,熄灯防火,平安无事了。”又听“当当当”更鼓三下。这时,早已埋伏在墙外的何大顺、三顺、王景瑞、焦廷猛、白雪楼、白万山、焦廷玉和杂技团的数人等得已是不耐烦了,见打着灯笼的更夫走过,何大顺将手一挥,说:“进去,记住!尽量不要伤及无辜。”于是,众等一个个纵身上墙,迅捷翻进大院。院里的两只大狼狗听见动静狂叫着扑了上来。焦廷玉见狼狗咬势凶猛,即刻扬手打出两只飞镖,狼狗应声倒下,惨叫两声而亡。守门的听见狗叫,睁开朦胧睡眼,提灯笼出屋来想巡视巡视,伸双臂打了个舒展,尚未清醒,就被王景瑞和白万山从背后点了穴道,扑身倒地。府里的狗听见狼狗惨叫,便是一狗咬影百狗咬声,“汪汪汪”一片狗叫,整个村的狗也跟着乱叫起来,犬声鼎沸,划破了平日里静静的深夜。
何大顺众人直向院里冲去,悬挂在二门楼下的两个大红灯笼通明,借灯笼见门楼的大门紧闭,两扇门四行金色铆钉,各扇有个衔铁环的兽头。大顺以手用铁环试敲了两下,说:“这门扇的铁板很厚,如果硬砸,肯定砸不开。”又见门楼两边的围墙高有丈数,便告诉大伙儿:“这墙太高,和鳌府的墙高差不多,我们再跳墙入内恐怕有些难度。”白雪楼见了勃然大怒,说:“这墙和鳌府的高墙有何两样,像小城墙似的,可惜今儿个高阴阳先生没来,就少了他的邪门法气。而今之计,只有硬砸这铁大门了。”说罢,用大铁棍三下两下就杵通了门的下弦板,插进去一叫力,“嗨”的一声,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铁门下弦和门橙斜开一道大缝,震得整个门楼晃了几晃。压在铁门框上的砖墙倾刻塌落,铁门扇轴脱了槽,门扇下露出了一个大缝。白雪楼见有了大缝,说:“这下就好了,看我的。”于是摸下腰,双手抠住铁门扇底端,运了运气,猛用虎力,大喝一声“开”,就见大铁门“当”的一声响,便豁然大开。
此时,深院内两层楼房上下的人们正酣然睡在梦中,忽听铁门撞击声的巨响,猛然惊醒,个个被吓得心惊胆颤,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声响。近门楼的平房内,睡着几个做厨子的伙夫,听见巨响之声,即着衣出门来看,正遇何大顺持刀冲来。何大顺上前一把抓住,举刀要砍,见是个苍发老者。老者一见大惊,忙说:“壮士,你先别急于杀人,我几个尽是给财主家做饭的下人,与你们近日无冤,素日无仇,我们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即便要杀,也得有个善恶之分吧。我们没被主家折磨而死,反被你们所杀,天理何在?”大顺一听,尽是些受苦受难之人,于心不忍,便收刀问道:“要我不杀你们也不难,但你们需得说出这家主事人的名来,他们住在那一间屋里?”厨夫回答说:“这家的主事之人,是兄弟俩,大的叫张五月,二的叫张六成,膝下各有四子四媳,还有几个孙子孙女。前面的两层楼区内,住的都是他家的人,两个主人住在最里面的那几间,楼区外面的这些平房内,住的都是给他家做工的下人。”大顺听了,见他是个忠厚之人,就说:“我们今晚找的是这家主人,和他们家里的人。你们既都是平民百姓,给他家当工受苦的,劳你快去告知平房里的所有人,让他们尽都紧关屋门,不得出来,以免身遭不幸,落得无辜之苦。我们只是来找他家报仇雪恨的,与你们无所相干,去吧。”那厨夫听罢,急忙串平房各间相告,说:“今晚大伙千万别出来,把门关紧,主家要出大事了。”然后匆匆回屋,闭门不出。
何大顺见厨夫进屋闭门,随即拦住众人,说:“今夜大伙动起手来,见了紧闭房门的平房,切不可闯进杀人,这些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而里面的二层楼内都是贼子的家里人。大伙进了深宅楼区,不可杀女人和孩子,走!”于是,众人发声喊,便争先恐后冲进了二层楼区的月亮门,边冲边喊:“乡亲们,我们今夜是找张家的人来报仇的,你们千万都别出来,与你们无关,你们都把门紧闭,千万别出来啊——”众人进了二层楼区,见了成年人就杀,白雪楼、焦廷猛、何大顺、刘计辰、贺天亮几人在一层底楼踹门闯屋,寻人抓逃,斧劈刀砍;王景瑞、焦廷玉、何三顺、白万山奔上二楼个个劈门冲室,楼道床上,杈穿刀砍,好一阵杀,惊喊嚎叫,声声不断。
张五月正睡期间,二更时分,在梦中忽见一个巨火球迎面落在他的怀中,大吃一惊,“呀”的一声,被吓醒了。夫人被他的惊叫声惊醒,忙问:“老爷,你怎地了?大呼小叫的,吓我一跳。”张五月说:“没事的,原来是南柯一梦,却怪吓人的。”夫人问:“你做的什么噩梦,不妨说说。”五月说:“只是做梦罢了。今儿傍晚时,我就听见一只猫头鹰在咱院外的大树上叫个不停,气得我本想找**去打它,只是因新近事多,懒得和那鸟一般见识。看是不,就是在我刚睡着不多时,那凶鸟就给我引来噩梦一场,梦见一个好大的火球向我落来,真够吓人的。”夫人说:“那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就别胡思乱想了,睡吧,睡吧。”于是,二人便又入睡。隔了一时,熟睡中的张五月被铁门砸地的巨响再次惊醒,即刻起身,边紧上衣扣儿边出门,耳中就听见惨叫声不断,且就在近前,顿感惊恐不安。
他刚迈步跨出门来,见张六成也惊慌失措地出门过来,慌慌张张地说:“大哥,坏事了,像是许多匪徒闯进咱家杀人来了。”张五月一听,大吃一惊,说:“定是有人救何保全来了。”话音刚落,忽见何大顺手持一把血淋淋的钢刀迎面奔来,焦廷猛双手提着滴血的利斧紧随于后。灯笼下,就见二人凶狠狠、气冲冲大声断喝:“你们是谁?如说实话,暂且饶尔不死。”张五月、张六成见他们如凶神恶煞的索命鬼一般,早被吓得三魂六魄俱飞天外,慌忙跪地求饶。张五月说:“两位大爷且饶命,且莫杀我们,我就是这里的大当家的,我叫张五月,他是我弟弟二当家的张六成。你们要钱、要物、要姑娘,尽开尊口,有话好商量。”何大顺一听,就火撞顶门,厉声问道:“金钱,美女,我都不要,只要一个人,你如实讲来,此人就是被你们用网捉住的何保全,你们把他关在哪里了?”张六成战战兢兢地说:“这位大爷,听我细讲,我们这大院为了防盗,夜夜都在进门处设着大网。谁知保全竟是那夜晚误进了蒙网,就被我们捆绑了起来。”张五月忙说:“我们将保全绑押在耳房之中,因他平时好赌,警局早就在四处寻拿他,谁知次日警局不知如何得了消息,从我家就把他提走了。既是巡警要他,那我们也不敢不给他们。你们要找他,还得到警局里去找。”此时,焦廷玉、何三顺也杀了过来,听了此言,廷玉愤怒地说:“他在满口胡言,信口雌黄。那日他们劫走了保花,就是早有预谋,故意让我们来救保花,设下埋伏,用网捉的保全。定是他们害死了保全,才推说真相的。”何三顺听了,即生满腔怒火,说:“大哥,休信他们的谎话连篇,看他二人罪大恶极,心狠手辣,和张八茂不相上下,都是一个模子里造出来的恶魔,还跟他们啰嗦什么。”说罢,持杈刺进了张五月的胸膛。焦廷玉也举刀砍断了张六成的咽喉,两人溅血如注,双双毙命。焦廷猛进得屋去,砍死了张五月、张六成二人的太太。
一场厮杀过后,何大顺清点死尸,共杀举家十男二女,一十二人,深深地出了一口大气,愤恨地说:“大伙儿取过油和柴来,烧掉这家罪恶累累的大院楼房。”于是,众人愤然举火便烧了张家大院。何大顺、三顺数兄弟叫来平房内的众雇工,让他们尽数取走张家的财物,各自散去,又把张家活着的少男少女一律驱出大院。
何大顺与众兄弟举火焚烧了张家大院,看着熊熊的冲天大火,一直烧得房倒屋塌,只是没曾寻见何保全,想依照张五月所说,去巡警局找何保全。白雪楼连忙阻止,说:“警局是有火枪的地方,如果见我们尽是拿枪持刀的人,万一冲突起来,多为不利。况且咱多是外地的人,强龙压不住地头蛇,倒不如你们先回去,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我留下来,去局里打听保全的真实下落,然后再找你们计议行事方可。”大顺听了称是,便与众人去了。这正是:
暗室竟作蹊跷事,举家遭劫实可哀。
正是一报还一报,神道先知本应该。
何大顺带众人回到了武业馆。隔一日,白雪楼回来向苏连泰禀报,说:“保全被警局提去,是张家使了大钱,让局子在院里用沙袋压的险些丢了性命。幸亏他有一个义兄叫苏天宝及时赶到局子,给警长说了好话,将保全救出。现今保全在老君寺庙里,藏身避难。”苏连泰听了,感慨地说:“保全险些做了阎王殿里的冤枉鬼。如今他安然无恙,我们就放心了,这也是苍天有眼呀。我们血洗了张家大院,断了恶贼张八茂的归路,这是一个最大的收获。几天来,大家都很辛苦,先去休息几日。等我将打赤峰寨之事报与知府大人,再做计议。”又说:“贾先生,你先和我带上几人,去到鳌府之内,将藏宝库的财物尽数清点注册。”贾思道说:“对,理应立册。”于是,便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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