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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1 / 1)

烈烈的北风在呼号。纵然是四月春天,北国的寒风依然凛冽,若九幽恶魔呼啸地掠过茫茫草原,将稚嫩的绿草紧紧压伏在地表。可一旦劲风掠过,无边的草浪又豁然直起,静静等待着下一波袭来的狂风。

发布劲风不断呼号,那充斥了整个苍穹的呼啸之声湮没了天地间生灵的痛楚呻吟。无数的烽烟在苍茫大地上四处燃起,不尽的兵火将茵茵绿野烧灼着赤炼地狱,连西天的红霞也仿佛是鲜血染成的。

发布至少,在我的眼前,整个天地间,万般失色,只剩下血红一片!

发布那是乌桓人火油焚寨的烈火!那时兵刃入体喷射出来的鲜血!那是苍生挣扎求存的悲痛和无奈!

发布这已是三万乌桓骑兵围攻我们大营的第七天。

发布七天前的清晨,三万乌桓骑兵黑压压地出现在营北高地,首次冲击大营却在漫山遍野的陷马洞前铩羽而归,当时全营上下欢声雷动,好似我们已经赢了这一仗。可当日近中天,几次小规模试探均在大营的森严戒备前无功而返,乌桓人终于打消了一战而下我军的妄念,从白山逶迤而来的上千辆牛车、数十万头的羊群分布在营北十多里的草场上,原本挥刀持弓的乌桓战士们放下了手中武器,拉开帐幕、举起石锤,夯住起住宿的穹庐。一顶顶穹庐被搭建起来,轻咩缓哞的牛羊也在草原上自由散牧着,遥遥听着那悠长的牧歌,远远望去那袅袅炊烟,让人几疑这并非兵凶战危的沙场,却是平和安详的乐土。

发布可看到乌桓人安营放牧,护乌桓大营中的四千将士们都心中一沉,我也轻嘘一口气,有了决一死战的觉悟。看来这次乌桓大人难楼是铁了心要拔掉我们这根眼中钉了。

发布幽北草原苍莽千里,多是一马平川、最适合游牧骑兵呼啸围杀的猎场,每当秋高马肥之际,草原骑兵都会趁着呼号的北风,从绵亘百多里的白山老家出发,南下劫掠汉地。首当其冲的渔阳、代、上谷三郡,数渔阳郡最为平安,苍莽的燕山山脉自上谷郡西起,至右北平郡终,东西横贯整个渔阳郡北,让乌桓人的战马难以逾越半步;而毗邻并州的代郡,其北疆边城蜿蜒绵亘着两百余里的燕长城,又有高柳、马城等大邑重镇,兵革犀利、武备精良,对不擅攻坚的乌桓人来说也不是上好选择。

发布唯一剩下的就是一马平川、既无高墙大城、又无山河险固的上谷郡了。从代郡西来的燕长城绵亘至上谷西北角而止,燕山山脉却又自上谷东北角而西去,两道屏障间相隔的七十多里的豁口皆是牧草丰茂的平原,北宽南窄,恰似井束之口,当地父老因而俗称其为井口原,自古以来就胡汉争杀的紧要隘口,胡骑若通过井口原,那繁华富庶的幽州腹地就将成为他们劫掠烧杀的猎场,汉军若把握此隘口,进可兵锋扫荡大漠南北,退可以固守自保。自光武中兴以来,朝庭边兵犀利,乌桓鲜卑或臣或遁,这井口原连同北方的草场一直把握在汉家手中,边民繁衍生息,朝廷派官置县,民间也建坞成壁,孝顺皇帝年间最兴旺时井口原北两县十三坞,竟聚集边民九千三百户、丁七万千四百口,牛马数十万,护乌桓营军帐也一直设在井口原西北三十里的宁县。

发布可世事无常,兴衰难料,兴盛一时的幽北自冲质年间起就逐步衰败下来,先是跋扈将军梁冀擅起边事,引得乌桓鲜卑诸胡联合入侵,战事不断;孝桓年间朝廷纲纪败坏,幽州地界两千石贪墨枉法十有七八,以至民不聊生、兵备弛坏,北胡时常南下抄掠,边民牛羊多被掳走,于是北疆之地更是日渐零落下来,到当今雒阳那位即位时,井口原以北的边民已不足三万人。

发布高墙这边衰落下去,大漠之上却兴盛起来。若问幽并之地的军民将士,近二十年来最出名的人物,只怕十有七八不是雒阳庙堂上的兖兖诸公,而是漠北的鲜卑大人檀石槐。

发布作为鲜卑大人,朝廷自然不会去宣扬敌酋的生平事迹,于是关于檀石槐的各种传说事迹,缘边州郡都是各有各的版本,汉民多惊惶恐惧把他说成是吃人妖魔,依附汉地的胡人多酸溜溜地夸几句、损几句,可跨马提刀的胡汉军士们却多神色凝重地咬咬牙,方不甘心地赞上一句:“好汉子!好敌手”

发布当年我也曾问过规叔,他老人家慈眸细睐,沉吟半晌方才评价:“勇健有智略,吾朝之大患矣!”当时我可是倒吸一口冷气,极少能听规叔如此赞许一人,就连那肆虐雍凉并三州二十载、除当朝段太尉外无人能制的烧当羌首领鄁也不过当一句“勇健羌种,无谋贼徒耳。”

发布可私下看过规叔保存下的关于檀石槐的节略,年少气盛的我也不能不口服心服。马贼出身的檀石槐,十九岁聚集部落自成首领,此后联弱灭强、滚雪球般地膨胀着自己的势力,三十二岁即统一鲜卑诸部,有部众百万、控弦二十万,乃立庭于并北四百里外酉仇水畔弹汙山上,号“天王”,南抄汉地、北拒丁零,东却夫余,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草原乌桓、屠格诸胡皆臣服,惟南匈奴躲于并凉河套之地,却也不敢北向撩拨。

发布就是如此强劲的一个对手,汉地边郡戍卒凭籍高墙坚城浴血抵抗尚且吃力,今上却因中官王甫的建议,竟在草原上草茂马肥的秋天贸然发兵征伐之!这也就是六年前,护乌桓校尉夏育等三路大军兵败漠北那仗,其结果是幽并之地三大主力屯兵的护乌桓营兵、使匈奴中郎将兵、度辽营兵精锐尽丧,军力空虚的缘边州郡被趁胜追击的鲜卑骑兵大肆抄掠,连护乌桓大营军门所在的宁县县城也被烧成了白地,若不是檀石槐突然暴病身亡,鲜卑贵戚互相争位内讧,只要一想到三十万胡骑南下肆虐的景象,就连青冀河南的官吏也忐忑难安。

发布鲜卑人退回漠北自相残杀去了,幽并州郡刚刚松了口气,可从鲜卑人羽翼下挣脱出的乌桓人却自行南下寇抄,上谷郡北井口原一带更是他们南下的咽喉要地,边民所建的十九座坞壁尽数沦陷,一万三千多人被掳。而原本震慑乌桓人的护乌桓营兵刚刚全军覆没,匆忙间组建的新军无力抵挡,只能放弃宁县故地,南撤三十里退到广宁县城外重建军门。广宁县城乃是位于井口原走廊的南端最窄处,东西宽不过十五里,原先是西汉的屯兵障垒,城壁坚厚,乃扼守胡骑南下咽喉的要害所在,护乌桓营在县城西北角一里外建营,深沟高垒,与广宁城遥相呼应、互为犄角,仗着弩车劲箭,方才堪堪将乌桓人的兵锋挡住。虽然仍有小股胡骑绕过城垒袭入上谷郡南部,但大队胡骑终担心后路被汉军阻塞,不敢在拔除这一城一垒前贸然南下,时日迁延冬雪来临,方才不甘心地撤兵北归。

发布是役以后,每年秋草丰茂之季,尝到劫掠甜头的乌桓人总会或三五千骑、或八九千骑南下剽掠,一部分围攻牵制广宁城、一部分绕道南下劫掠,此谓之“打秋风”。开头一两年乌桓人还收获颇丰,也吸引了更多的部族出兵参加劫掠,可随着井口原北的汉民大量南逃入塞,护乌桓营军力的逐渐恢复,南下剽掠的便宜是越来越难占了,稍不留神还会被护乌桓营的凶兵悍将们狠狠咬上一口,只有冒险绕过护乌桓营南下上谷腹地才能有个好收成。匹马只弓的乌桓骑兵一日夜可以疾驰两百余里,仗着轻骑如风,绕道南下时极难将他们堵住,可当从富庶的汉地小包大车满载而归时,再雄健的烈马也只能跟着牛车的步伐缓慢前进,再英勇的战士也舍不得远离牛车中的妇女财货,在饶过护乌桓营和广宁城附近时,丧失骑兵高机动性的乌桓人在汉军精骑的突击下死伤惨重,只有十之一二的幸运儿可以侥幸带着财货逃回塞外。

发布南方汉地的富庶耀花了乌桓人的眼,南下劫掠是草原上迅速富裕起来的不二捷径,明知道是九死一生的凶险之行,可那十之一二的幸运儿驾着汉人的车马、载着汉地的财帛、搂着汉人的女子在草原上风光而过,却烧灼着一颗颗草原男儿的雄心。于是,一批批的乌桓骑兵南下用刀与火抢来女子财帛,又一批批地倒在了通往草原家乡的路上。井口原南端的狭长走廊,洒满了被劫掠的汉家子女的眼泪,也浸满了身为劫掠者的乌桓人的鲜血,我就曾带队袭杀过近百股这类乌桓骑兵,看着昔日强劲的对手只会在牛车附近来回打旋、放箭抵御,却没了舍弃财货上前交马冲杀的血气,我不禁心中暗暗悲哀。

发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发布我也只能下令用蹶弩远远射杀他们,一个个凶悍似狼的劲敌就这么不甘地倒在射程可达三百步的强弩劲矢之下,翻倒的牛车上倾覆的财物浸在他们的泊泊血中。

发布再美好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值得吗?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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