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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两个孩子,两种遭遇(1 / 2)



拉斯蒂涅侯爵根本就不曾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他离去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打道去了大藏省宪兵局,手中握着一份曾经在本书中说过的密札,显然是被梅兰蒂夫人激怒了。他走进宪兵局,将密札递给一位秘书,简略地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于是第二天清晨,宪兵们气势汹汹地来拜访梅兰蒂夫人。

梅兰蒂夫人一看到宪兵的深灰黑色青线服装,顿时脸色变得煞白:

“天哪,难道那个家伙,那个家伙竟然真的……”

她站立不稳,跌坐在客厅的一张椅子上。“夫人,”一位军官走上前,客气地对她说,她失去了力气,宛如垂死一般地抬起头来,用一双无神而惊恐的眼看着军官:“我们奉命来逮捕吕伊纳·狄·夏莱公子,夫人。请将他交给我们。”

这句话让梅兰蒂夫人一下子抬起头来。

“吕伊纳?不是来逮捕我的么?”她嚷道。

随即她的脸上恢复了生气,好像是死囚突然听到大赦。忽然她想起了这道逮捕令的意义,又微微显得犹疑不决:“天哪,那位侯爵,真是没有人情到了极点。他竟然要把自己的儿子……儿子……送进岗泰底狱。我可怜的小宝贝!”

她奔向内室,推开纱门,走进那间富丽堂皇且宽大的卧房,一眼看到正蹲在地板上饶有兴致地捣鼓着一些七七八八古里古怪的玩意儿的小魔王。

“小宝贝,快过来!”夫人急忙喊道,看也不看地上那摊宛如流浪杂货商摆的地铺一样的玩意儿。那个小孩抬起头来,他的确是个漂亮的孩子。金黄的头发,蜷曲着微微趟下来,在雪白的脸颊上映衬得格外鲜艳;水灵灵而狡黠的眼睛,高挺显得骄傲的鼻梁,配上嫩红的嘴唇,搭成一幅完美的组合放在脸庞上,面上微微显出一股惊讶的意味:“梅兰蒂阿姨,怎么了?”他的声音就宛如黄鹂一般的清脆好听。

“唉,出大麻烦了。你那顽固老爹要把你抓起来。”史泰隆夫人叹气地说,看到吕伊纳一副笑嘻嘻毫不相关的样子,有些急:“哎,你可别以为还是什么,他派了宪兵来,要把你抓到岗泰底狱去呢!”

这下吕伊纳挺直了身子,放下手中的玩意儿,目瞪口呆起来了。他一向自恃深受周边人宠爱而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要蹲监。

“阿姨,你可要救救我。”他慌张地摇晃着夫人的裙角哀求道:“我要是被抛到那个监狱里,那就要闷死啦。”

夫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宪兵都来到家门口了,我有什么办法?”

“那,那您帮我向父亲求求情啊,”吕伊纳更慌了。夫人只是摇头:“我就是昨晚和他吵了一架才让他发了狠,我说话能有什么用?小宝贝,你现在只好先委屈一下,你父亲也只是想煞煞你的性子。阿姨也会想办法用关系尽快将你给救出来的。”

吕伊纳拉着夫人的裙子只是哀求,眼泪汪汪地不肯挪动脚步。外面军官的声音传来了:“梅兰蒂夫人,还没好吗?”梅兰蒂着了忙,连忙推吕伊纳:“唉呀你就先进去一会儿,没事的。放心,阿姨一定会保你。前面那些军官叔叔好凶的,再不去他们就要打进来了。”连推带哄地要带他出去。吕伊纳没有办法,只好松开手,随着梅兰蒂夫人朝外走去。一走一停,还不时回过头来看。

就这么着,吕伊纳·狄·夏莱,不,真名应该是吕伊纳·狄·德·夏莱·拉斯蒂涅,比法修·德·布里克纳仅仅迟了两天被送进了岗泰底狱。当然,他的待遇比法修要好得多了,被送进了以往“贵宾席”所在地,岗泰底狱三楼的42号单人牢房——然而这对于喜爱热闹的吕伊纳来说恐怕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

就在法修遭受着严刑拷打的一个月,吕伊纳则无所事事地在监牢里发呆,每天在窗前数星星看云彩——忘了说了,他的房间是靠着岗泰底狱的外壁的。这间囚室其室内环境,比起地下监牢那阴森的景象来就如同天堂了。墙壁上刷着白漆,底部涂蓝彩,显得干净清洁。房内有一张软褥床,上面叠着毯子。一张书桌,桌下外侧还堆着一大堆书,显然是为了让犯人解闷用的。

然而对吕伊纳而言,书籍是起不到解闷的作用的,虽然他对书并不如一般调皮鬼那么排斥。他曾经试过逃跑,然而那窗子上的铁栏就不是自己能弄得断的。而牢门也只在每天送饭来的时候才开那么一次,想跑很难。至于躲在门后伏击之类的就不用想了,一个小孩子,没有武器,能干什么?再说,就算逃出牢门,从第三层楼到地上还有好远呢。而且还要越过那条宽阔的绕城河。一想到这里,吕伊纳就分外怀念自己那堆爱不释手的小玩意儿——身处现在这个环境中,它们是多么有用啊!

然而吕伊纳确信父亲只是一时气愤而已,将他最多关上一星期罢了,所以最初并不着急。然而,随着一星期过去,他的心开始动摇。觉得父亲的火似乎有点儿太大了。两个星期过去,他开始焦躁不安,觉得父亲的态度过于反常。不过此时他的性格难以想象地体现了坚韧和耐心的一面,所以他依然保持等待。

“大概再过一星期就好了。父亲不会那么忍心的。”他对自己说。

然而,一星期又过去了,依然没有出现他盼望的侯爵衣冠楚楚地走进牢房来和儿子感人拥抱的场面。

这时才他真的恐慌起来:他开始对侯爵的决心抱有疑惧。难道他不仅仅是想狠狠惩治自己一下而已吗?难道他想要的是在牢里一举摘掉自己那在他眼中恶劣的性格吗?难道他想把自己关上个两三年,就像历史上马塞林红衣主教对待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那样?吕伊纳皱着眉,咬一下下唇,不时站起来跑到牢门前张望,一听到什么动静耳朵就竖起来。然而这没用,他的等待依然落空,总是落空。

“见鬼!”第四周过去了,他的耐心也到了极限——不过这已经很值得称赞了。一个小孩子,在恶名卓著的岗泰底狱呆了四周!很多当初来“挑战极限”的贵族们都忍耐不到这个时限呢。“我受够了!我不能再这么呆下去了。”他大力捶打着门,叫喊起来:“有人吗?有人在吗?我要见这儿的看守!谁也好,来个人吧。”尖锐的叫声在空荡的走廊中回荡。

监狱里低低地嘈闹起来。看来这位监狱长很有手段,犯人们都不敢大声喧哗而低声讨论。实际上,三楼并不都是“贵宾席”,反而大半都关押着普通犯人,毕竟好奇心过盛的贵族们数量还不至于泛滥成灾。不一会儿一个看守就跑来了。这么大的骚动岗泰底狱里并不常见。

“我是吕伊纳·狄·德·夏莱·拉斯蒂涅,我想问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那看守明白怎么回事。一个有着贵族姓氏的囚犯,往往有着离奇的入狱原因。何况眼前这牢室正是所谓的“贵宾席”。

“我们还没有接到你可以出狱的消息。”他客气地说道。

“那么,请放了我吧。是我父亲把我送进这里来的,我觉得在这呆上四星期已经够了。我回去后会向我父亲道歉,他不会怪你们的。而且,”他停顿了一下:“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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