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夏如菲笑了笑:“新被褥也是我领回来的哦?”
“是啊,所以今天我替你去卖了早点。”
“对啊,好象是不欠我什么了”夏如菲坏着脸苦笑道:“好本事啊,原来不用你自己动手,新被罩床单就会自己乖乖地套上去,铺开来,你真行,教我好不好?”
“你……”苏遥气得转身要走。
夏如菲忙拉住她:“别生气吗,再说,饭卡是你捡到的,宰他一顿也算不得什么,高达同学,对不对。”
“啊……对啊”,高达听了半天戏,终于等到自己的台词:“原来是……你,真谢谢你……”
“饭卡又不是你的,用你来谢……”苏遥不耐烦道。
“可”,高达道:“却被我弄丢了……唉……我丢三落四的毛病总是……你……”
“好了,别人请过你了,我来坐陪”夏如菲简洁道。
“好啊,让你陪吃,陪喝,陪聊天”苏遥气道。
“好啊,我情愿作我们遥遥的私人三陪……”夏如菲逗完苏遥,对面红耳赤的高达说:“时间?地点?”
“什么‘时间,地点’?”
“当然是你请客的时间,地点啊?”
“啊,对了,今天……不如就在六……啊……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不如你……你们来定吧……”高达本来想找一个食堂,忽然发现夏如菲眼有些异样,急忙改口。
“也好,”夏如菲爽快的答应,“听说芙蓉居换了厨子,不如去吃吃看,好不好。”
“好”高达没请过客,但却明白请客时一定要爽快。
“好,就中午吧,十二点半,芙蓉居门口见,不见不散”说完,夏如菲拉起苏遥就走,忽然记起高达记性不好,于是有回头笑道:“……记得带钱哦”
###############
高数课后是英语课,因为高达和夏如菲不在一个班中,所以并不一起上课。
整节英语课,高达的双耳都处于,高速宽频低阻的原始信号通道自由连接状态——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半分滞后。而大脑更是处于无限广度和深度的冥想工作域。
无可否认,夏如菲是少见的美女,美到本不应该出现在理工类大学校园内。在这个男生数量是女生五倍,美女平均年龄小于五岁的环境中,出现如此的一个娇娃,就好像在恐龙横行的侏罗纪公园里,偶尔落下一只天鹅,必然引发沼泽中,无数青蛙和癞蛤蟆无休止地狂叫猛吼。。
于是开学以后,在夏如菲身边飞来飞去的各类彩凤,就成了校内第九大景观,唉,高达终于弄明白了,什么是“爱情”之残酷,可以预见,那些心中堵满红线,锈满金箭,被“生死相与”和“海枯石烂”洗脑,抱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明明心无灵犀,偏要求凰双fei的凤们,会死得多么难看。
相反,高达没有野心,却很有自知之明,明白以他的条件,就算他喜欢偷蜜,也没有人会当他是蜜蜂蝴蝶,只会沦落到狗熊一流,何必自讨没趣呢,更何况摘下他厚重而油腻的眼镜,西施和无盐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传说中大一新“校花”——夏如菲,从来不在食堂用中餐和晚餐。于是谣言四起,有说夏如菲是腰缠万贯的千金小姐,决不会在没有品位的食堂用餐;也有说夏如菲美若天仙,预约请客的时间表已经排到了毕业后;更有含妒且愤者宣称,每天中午,晚上都会有一辆白色黑牌照宝时洁跑车将她接走,而且亲眼看见同车人平均年龄在六十岁以上……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高达唯一相信的是:除了早餐,夏如菲确实很少在食堂吃饭。不过,他认为其原因是:夏如菲不想让自己成为几百号人自助的开胃甜点,更不想在用餐时,被十几只“苍蝇”、“蚊虫”无休止地骚扰。高达不得不承认,那天中午在食堂的邂逅是多么幸运,不过高达不是花痴,不会用缘分来解释概率,在数学上,小概率事件并非不会发生。
“还好这是一个理工科高等学府,否则……”高达胡思乱想:“一定会谣传说,夏如菲是一个修炼避谷,不食人间烟火的下凡仙女。”当然,高达再胆大,再没有自知之明,也决不会将自己定义成牛郎董永一类,所以他决定只是看,远远地,默默地,偷偷地看,看一眼就好,在每天早晨。
两遍铃声,便是高达整整一节英语课所聆听的全部。
#######################
之后半个小时里,高达难得地梳了头,剃了胡子,拿肥皂将因油腻而浑浊的眼镜片洗了两遍,并上银行取了钱。他一口气取了整整一千块,打定主意,宁可今后三个月天天吃泡面,也决不出丑。
刚刚十二点,高达已经坐在了芙蓉居里。热腾腾的饭菜,萦绕在高达四周,挑逗着他的食欲。高达并非来自大城市,父母收入也有限,虽然不用象工读生一样,必须打工才能上学,却也必须省吃简用。一个月来,他并没有觉得食堂饭菜有什么不好,但此刻,在这个充盈着菜香和人气的饭馆里,不由他不食指大动。
食堂是半福利性质的机构,所以虽然饭菜单调而乏味,却价格便宜。在鼓励消费的今天,大学食堂自然无法满足先富起来那一部分人,及其子女们高水准的胃口,于是,便有了校园内随处可见的饭馆,规模或大或小,档次不同,价位也各异,菜色口味天南地北,经营状况也良莠参差,这才是真正体现了市场经济唯一规律,优生劣汰不二法则的竞技场。
芙蓉居是其中之一,人挺多,满热闹。细心查看才了解,原来“芙蓉居”招牌虽然未易,却是刚刚换了老板,并在装修后重新开张,而且,今天正好是“开业酬宾,八折优惠”最后一天,高达心中暗自庆幸。
女生自然有权姗姗来迟,好在高达也不怕等,只是等到两位女士翩然而至时,高达已经吞下了质量可观的口水。
“还没点菜”夏如菲推着苏遥坐了下来。
“我……我不会,还是……”
夏如菲也没客气,翻开菜谱,三两下打发了侍者。
“申昊中还没出现?”夏如菲问
“没有”高达如实回答。
“真可惜,没人和你分帐”,夏如菲轻松地玩笑道,高达却似真的从她眼中读出了失望……。
用餐和聊天,本是很轻松惬意的事,夏如菲确实如此,让人感觉不到陌生和做作,而苏遥则很缄默,半天插不上一句话,看来九成心思只在祭祀自己五脏府上。而高达则十分紧张,为了不闹笑话,至少不要结巴,谨慎地应对,哪儿还顾得上吃饭。
这时,不知是谁的移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而音乐竟然是“义勇军进行曲”,雄壮而嘹亮的国歌被细小的电话铃声演绎得异常古怪,好似一只打鼓的蚊子,在不大的饭厅里钻来钻去,更可笑的是,竟然半天无人搭理,弥漫的曲调好似被遗弃的宠物,固执而委屈地叫着自己的主人,引发了饭馆里所有人明目张胆的窃笑。
夏如菲皱着眉头,推了推苏遥:“声音好近啊,是不是你换了铃声。”
苏遥摇摇头,也侧耳听来。的确就在身边,夏如菲锁着眉,拿出自己手机来检查但也证实不是。
“是不是你手机啊?”夏如菲问高达,她感到声音似乎来自于高达那个大大的书包,于是用手指了指。
“不是啊……我……我没有……”高达本想说自己没有手机,却猛然记起,开学报到时,申昊中曾交给他一个手机,要他随身带着,好联系,于是高达把那个手机小心翼翼地藏在书包里。可从那以后,申昊中从未联系过他,手机也就没响过,于是早不知被高达遗忘到了太平洋哪个角落,更加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铃声了。
方才被夏如菲一问,高达才猛然心有灵犀地想起,几乎是跳着打开书包,挖宝似得狂翻起来,更加引得四周笑声赫赫,连夏如菲也不由为之脸红。
好不容易找到电话,正庆幸着对方还没挂断,高达猛然发现自己不会接听,只好忙手忙脚地向夏如菲求助。夏如菲接过手机,轻轻按下接听键,微笑着,高举着手臂,将手机送到高达耳前。
高达没空去受宠若惊,急急接过电话。
“喂?”
“哈!”
“啊?”
“哦!”
“恩!”
发出五个音节后,高达又求助般地把电话交到夏如菲手里。
夏如菲皱着眉按下完毕键,苏遥到是难得笑了出来。
“申昊中?”夏如菲猜。
高达点点头。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苏遥看着夏如菲道。
慌张过后,高达稍稍平静,琢磨着苏遥的话,觉得异常好笑。从吃饭开始到现在,他和夏如菲问问答答中,有那一句和申昊中无关?这电话那里是什么碰巧,简直是被咒出来得,也不知道申昊中在电话那边打了多少个喷嚏……
“他说了什么?”夏如菲侥有兴趣地问。
“他说,他等一会还会来电话,”高达忠实地回忆着:“他还说,等一会儿不管他说什么,听不懂也没关系,但不要说话,听完就行。”
“这是什么意思”,夏如菲一脸问号。
“不知道”,高达作个一个丈二金刚的表情。
片刻沉默……高达乘机爬了两口饭。
五分钟后,电话铃如约而至。高达方才忘记了请教接听手机的方法,只能再次扭捏地将手机交给夏如菲。
夏如菲接过手机,按下按键,出人意料地将手机送到了自己耳畔,然后冲着高达惊疑的表情嫣然一笑,用最快的速度让他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就这样,夏如菲以一个极为舒服而美丽的姿势,安静地聆听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夏如菲放下电话,用另一只手归拢着飘散的长发。
“他?……”,望着眼前秀发飘逸,高达忽然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直到夏如菲将之盘起,高达恍惚觉得她盘束的不是秀发,而是自己燥乱的心神。
“nothing!”,夏如菲道。
“什么?”高达一愣。
“你又问什么?”
“我……噢!”高达反应过来:“申昊中电话中说了什么?”
“nothing!”夏如菲笑着摇了摇头:“他什么也没有说!”
“是……这样!”,高达傻笑了一下,挠挠头:“真奇怪!不是吗?”
“是啊……”,夏如菲拈着筷子,低头挑起了碗中最后一朵西兰花,轻轻放在嘴中,一边慢慢地咀嚼,一边凝神窗外,道:“确实很奇怪!”
半晌后,夏如菲优雅地打了个哈欠,笑了笑:“好像时间不早了,谢谢你,我们要回去了,如果申昊中出现,请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我有事想请教他……另外,你确定你带钱了?……”
“可是你还没吃主食呢?”高达问。
“我不饿……”,夏如菲笑着:“再说,这里有一个饭桶也就够了!”
“你说谁!”苏遥冷然问。
夏如菲歪着头向外走去,同时用手指指了指天地,又指了指自己和苏遥。
望着夏如菲和苏遥笑骂着步出饭馆,高达不由感到若有所失,怅惘之余,听到了来自肠胃的抗议声,于是又要了一大碗米饭,就着剩菜,狼吞虎咽起来。
###############
回到宿舍,夏如菲翻上了床。
“苏遥!”,夏如菲一把拦住拿着书,正往外走的苏遥:“你想不想知道申昊中刚才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nothing……”苏遥连头也没抬,淡然道。
“我是在骗他,其实……”
苏遥抬起头来,不耐烦道:“Imean……it‘snothingtodowithme,ok?‘,说完,抢在夏如菲抡起枕头砸在自己头顶之前,遛出了宿舍。
“记得点名给我答到!”夏如菲高声嘱咐完,一把推上宿舍门,她习惯午睡,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没有人,窗帘也阻隔了窗外的明媚和喧嚣,宿舍中异常安静,但一个声音却固执地萦绕在夏如菲耳边,挥之不去!
“舅舅,我是昊中啊……老舅,娘舅,你在听么……听得见我说话么?你那里好吵啊,怎么了,股市蹦盘了?公司倒闭了?还是黑社会来追债啊……”想到这里,夏如菲竟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说正事要紧……什么事,你还在问我什么事,为了你的狗屁活动,大太阳底下我跑了整整跑了一上午,要车没车,要饭没饭,还要听你说风凉话,有种你来坐一天公共汽车试试看,保证你两周不想去桑拿……什么,打车,你不怕我爹告你谋杀啊,上一次我差点被人撕了票,还不就是在打车的时候。”夏如菲停了停,似乎回忆中缺失了些什么……是了!她记得听到这里,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孩轻叫声,声音中满是关切。
“……什么……报销……你不要搞错,好,我手头正好有五千块鲜花费发票,……什么?不合法,报不了!舅舅给外甥钱犯了什么法,你当我不知道你们林大会计作帐的手段……好了,言归正传,总算功夫不负苦心人……什么……你脑子傻掉了……不缺人了,你再说一遍……人够了,柳部长的妹夫的表姨的外孙女……你玩我?没有?……撵她走……撵不动?什么,改明天?……明天我就到美国了……什么,发传单?你当我是要饭的?怎么能这么委屈人家……什么,我饶了你?好!我的鲜花费可涨价了,准备好钱,别怪我事先没打招呼……”
…………
其实,对夏如菲而言,“申昊中”这个名字早已经如雷贯耳,尽管开学未久,但女生们都对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敢于一贯逃课,身份不明的影子同学大有兴趣。更八卦的是,在传言中,他有多中身份,有人说他是达官子弟,说他貌比潘安,美若宋玉;还有说他其酷无比,好象黑社会老大,出入都有马仔提包;甚至流传说他是个流氓惯犯,吃喝嫖赌毒,无所不好……
夏如菲本不愿道听途说,却被这些传言撩起了兴趣。方才和高达一串问答,发现这个睡在申昊中上铺,天天替他答到,交作业,管物品的“大总管”高达,竟然也对他知之甚少,而申昊中更是如传言中一般神龙见首不见尾,非但不来上课,简直行踪飘渺,使得夏如菲的好奇心不断膨胀。
“申昊中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夏如菲一遍遍地猜测,又一遍遍否定。
要说申昊中是官僚子弟,夏如菲信,不然也很难解释为何如此一个人也能考入重点大学;但要说申昊中是黑社会大佬——夏如菲笑着摇头——黑社会花钱来上大学做什么,混帮派要文凭么?黑社会里紧缺工程师么?但说到“吃喝嫖赌,五毒俱全”夏如菲无法判断传言是真是伪,毕竟,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生活圈中并不常见,“有幸见一个,也算是长了阅历……”,夏如菲想。
“刚才那个电话”,夏如菲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得到初步结论:“毫无疑问是装假,就算他真有如此一个舅舅,他也不会毫无理由地打错,更何况是事先还来通知,但……”
夏如菲想:“……他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什么人在他身边?他为什么要当着别人的面说谎?他在说给谁听?他想让别人听出什么?……他是个怎样的人?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骗人?目的是什么?……难道他真是……”
夏如菲心中很乱,“这件事本和我无关,我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他是好人又如何,他是坏人又如何?虽然很难判断系楼里堆积如山,写着申昊中姓名,却又无人领取的邮件中是否有毒品,炸弹,或者淫秽盗版光盘,但可以肯定,里面没有一张是法院传票;尽管前些日子,一个女孩为了寻找考勤纪录是全勤,却无影无踪的申昊中,在系学生办公室里哭闹了三天,还呜咽地在电话中用沪语哭诉:“没有爸爸了……找不到他怎么办”之类的话,但……夏如菲想:那个电话又不是打给公安局……
“哈!”,夏如菲被自己胡思乱想逗笑了,她困惑于自己为何要替从未谋面的申昊中开脱,如果那些算作开脱的话。
“好郁闷啊,为什么听完电话就觉得心情不好?”夏如菲朦朦胧胧地似乎有些预感——难道是——“他们串通了在哄我玩,故作神秘,装神弄鬼。”
“可恶!别让我发现这是事实……”夏如菲不禁失笑,觉得自己想象力太丰富了,太敏感,也太无理取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呢?自己是外人,什么也不了解,却想凭借一个玩笑似的电话来推测一个陌生人!这是好奇心么,未免太强了一些,真是无可就药。”
初步人物塑造失败之后,夏如菲觉得好累,于是困倦病毒般蔓延,快速瓦解了全身神经的布防,睡意乘虚而入,不久,夏如菲甜甜睡去。——“不管怎么样,他是一个骗子!”,这是夏如菲入睡前,脑电波最后一次挣扎的成果。
;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