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病用小钳帮她把蜂刺拔掉,又用吸管把她脖子上的蜂毒吸掉,然而苏盈儿中毒已深,毒汁已跑到皮肉里面去,如不立刻配置解药,她依然有性命之忧。
小屋里面储备的药材挺齐全的,但张无病还是没有把握可以调剂解药。他煎了一服药,发现苏盈儿的额头如被火烧,连忙喂她喝药。苏盈儿身中蜂毒从而导致走火入魔,此刻身子已是十分虚弱。张无病就坐在床边,不敢走开。一边守护苏盈儿,一边观察那几只死了的黑蜂,希望可以找出解毒的办法。
月亮渐渐西移,他就这样目不交睫地为苏盈儿守候了一夜。苏盈儿早上醒来,第一时间发现自己还活着,然后她才看见那个眼眶深深,还在翻医书的乡下大夫。知他为守护自己整夜未睡,好生感动,又想起昨夜自己竟然想杀他,也不由得心中一阵歉意。正想慰问两句,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翁嗡嗡嗡”的群响。张无病脸色一边,跑到窗边一看,又连忙把窗子紧紧地关上,惊道:“黑蜂,好多的黑蜂!”
“是吗?”苏盈儿听那声音似乎确实又成千上万的蜜蜂铺天盖地而来,心中一突,怎么无端端来了这么多的黑蜂?这个地方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极度隐秘,不可能有人能够找到这里。难道真是一群突然来袭的野蜂群?那蜂鸣之声越来越响,想必离小屋已经越来越近,甚至密布在小屋周围,张无病把外衣脱下,撕成布条去堵住门缝窗隙等所有黑蜂可以进来的入口。
然而,还是两三只黑蜂挤了进来。张无病除下布鞋,拿在手中,“啪啪啪”的一阵乱响,虽然手忙脚乱,动作笨拙,但那几只黑蜂还是给他拍扁了。
“谁?谁在里面打死我的宝贝蜂儿?”一个怪异的声音从蜂鸣之中传来,苏盈儿心想:“果然是人驯养的毒蜂!”于是,用尽丹田中的一丝内力,叫道:“前辈是何方神圣?为何要为难我们?”张无病连道:“是啊,你乱放毒蜂,知不知道会害死人的?”
那人笑道:“嘻嘻,原来里面是一对小情人啊!”张无病和苏盈儿听到“一对小情人”,都不由得脸上一红。张无病连忙解释,道:“不,不,不是,我们是在这里……”他忽然想到,之所以来到这个地方,是因为苏盈儿要自己专心练剑,可自己拒绝练剑,那么到底是在这里干什么呢?他一时竟也说不清楚。
那人笑道:“我知道了,你们是躲在这里洞房花烛,你们是离家私奔的!”苏盈儿听他越说越难听,不由得淬了一口,骂道:“无耻可恶之徒!”那人冷笑道:“无耻?可恶?姑娘打死我的蜂儿就不可恶?”张无病道:“不就是几只蜜蜂吗?有什么希奇?”
那人怒道:“你们瞧不起我的蜂儿,他们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我身上本来一共有一万八千四百七十三只蜂儿,昨日我感到身上少了三只,特地来找。刚才我听声音又有三只蜂儿被打死,想来昨日三只就是被你们打死的了!”张无病大叫:“你的蜜蜂有毒,还害了苏姑娘,你还恶人先告状!”那人也叫道:“我的蜂儿乖乖的,又没招惹你们。若不是你们想打它们,它们又怎么会害你们?快说,你们打算怎样赔我的蜂儿?”
苏盈儿听那人说话夹缠不清,忙叫张无病点起火把驱蜂。那人的内力似乎很是深厚,迷响之中也听得清里面人的低语,叫道:“别,别用火烧我的蜂儿,我的蜂儿怕火!蜂儿,蜂儿,快回来!”那阵密密的蜂鸣渐渐减弱,似乎已飞离小屋。苏盈儿叫张无病扶着她,两人微微揭开窗页,往外面一窥,两人不由得大吓一跳。
只见屋外五丈远的地方站着一人,那人全身爬满密密麻麻的黑蜂,不停地蠕动游走,看不到他身上的任何肌肤,周围还嗡嗡地飞舞着大大小小的黑蜂。苏盈儿忽然想起他说“蜂儿在他身上”这才恍然大悟,难道他竟然是用自己的身体来养蜂?她曾听义父讲起江湖中的奇人异士,可也不曾见过这般模样的人,心下顿有几分可怖。这黑蜂固然剧毒无比,但一个人身上附着这无数的蜂虫,如何可以在人前行走?这样一想,那这怪人可能只是一个逃遁山野的莽人,并非什么寻找张无病的江湖中人了。心下稍宽,叫道:“是的,你的蜂儿是我不小心打死的。蜂死不能复生,你要我如何陪你?”
那蜂人忽地“呜呜”痛哭道:“你知不知道,你打死的这几只蜂儿才出生不久,就这样死了,多么可怜、悲惨啊!”哭声凄厉,竟是越来越伤心。苏张二人见他苦笑随意,性情古怪,不禁面面相觑。那蜂人忽然跳起,一堆黑蜂蓦地离身,飞在半空,复又归位,他叫道:“你们打死我的蜂儿,我要你们以后跟着我,天天陪我玩!”
张无病心想那怪人身上有那么多会蛰人的毒蜂,如何可以和他在一起,马上便道:“不行,不行!我们怕你的毒蜂,不敢交你这个朋友。”那人怒道:“那你们打死我的蜂儿,就是不肯赔偿了!蜂儿,蜂儿,去蛰死他们!”忽然手舞足蹈,满天黑蜂“嗡嗡”作响,飘飘忽忽地飞过来。
张无病吓得连忙把窗子拉上。苏盈儿见怪张无病刚才快语得罪了那怪人,情知不妙,大叫:“前辈,你的蜂儿何其珍贵?倘若这会儿,又让这小子用火把烧死几只,岂不可惜?”那怪人显然有点投鼠忌器,道:“那你想怎样?”
苏盈儿道:“交朋友可以,除非前辈能够驱走身上这些黑蜂。”她觉得这怪人心智稚嫩,似乎可以化敌为友,更何况此刻自己功力全失,根本就不是对手。那怪人闻言大叫:“驱走?能够驱走的话,我还会等到今天吗?”忽然又是嚎啕大哭,“这么多年了,我就只有这些蜂儿为伴,好寂寞。我不过是想找几个人聊聊天,怎么都这么难?”
苏张二人一突,原来这怪人毒蜂附体,也是身不由己,不禁起了几分同情之心。张无病道:“聊天当然不成问题,可你的蜂儿让人害怕,我们怎能近得了你?”那怪人连声叫道:“可以的,可以的!只要你们身上像我这样布满蜂儿就可以了!”苏张二人全身一震,原来他想自己二人变成跟他一样的蜂人!想起终日被群峰爬身、刺蛰的那股滋味,二人均是不寒而栗。
张无病叫道:“不行!绝对不行!我们绝对不做蜂人!”那怪人怒道:“当蜂人有什么不好?你用你的身体做他们的巢穴,他们就会依恋你,把宝贵的毒汁输入你的体内,这样你就百毒不侵,还助你增长功力,有什么不好?”二人听这般说法,更觉恐怖,心想这样岂不成了非人非鬼的怪物了?
那怪人“嗷嗷”大叫:“你们不想做蜂人,我就一把火烧了你们的小屋,让你们做烧猪!”说罢,随着一阵蜂鸣,那怪人似乎真的跑到屋旁,意欲有所动作。
情急之下,苏盈儿也想不到什么对策,忽然大叫:“你会武功吗?”那人一愕,忽道:“你是想和我比武吗?我已经几十年没有和别人过招了,不知是否还记得那些招式。不过你我听你们的气息知道,你们一个压根儿丁点武功也不会,一个内伤严重显然已经走火入魔,凭什么跟我过招?”
苏盈儿也只是一时快语,没想到光听二人声息,就知道二人的根底,可见内功之深厚,确实非同凡响。自己便是没受内伤,也断断不如他,至于那乡下大夫就更不用指望了。这会儿无计可施,只有硬着头皮说道:“武功是天生就会?还不是学来的!这小子现在虽然不会武功,可学一下不就会了么?”
那怪人愕然,忽地笑道:“你是要让他现在学武功来对负我?嘻嘻,我虽然几十年不曾练武,可依稀还记得练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在这片刻之间他能学到什么?”张无病突然之间听苏盈儿又要让自己习武,那自然是自己万分不愿的事情,连道:“苏姑娘,这、这如何使得?”苏盈儿低声道:“张大夫,我并不是要强迫你习武。此刻你我性命悬于那怪人之手,不这样做如何可以打发他?你总不成看着我被毒蜂蛰死不理吧?若然侥幸脱此大难,你尽可再将我教你的这些剑招统统忘记。武功既在短世间可以学,也可用长时间忘却的啊!”
张无病对武功技击畏如蛇蝎,若在平时他自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去碰,但此刻关乎苏盈儿的性命安危,他就觉得不能不管。同时,心里也认同武功既能强记亦可忘却之说,虽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苏盈儿大喜,冲屋外喊道:“前辈,你是答应不答应?”
那怪人显然被激怒,大声叫道:“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子!好,我答应你,我总不信你一时三刻可以把这小子变成可以打败我的一等一的高手,你想怎么比?快说!”苏盈儿想了一会,笑道:“单打独斗,这小子再练上一百年也不是你的对手……”
那怪人叉腰喊道:“这个当然!”
苏盈儿接着道:“所以我们必须订立比斗的规矩……”
那怪人急道:“什么规矩都随你!”
苏盈儿笑了一笑,道:“你给我两个时辰,我教他一套打穴剑法。”
那怪人道:“行啊!”
“但即使他又把这套剑法练上一百年,也休想打得着前辈的穴道,只因前辈与他相比,真如泰山之于鸿毛,皓月之于萤火,有着天渊之别。”
那怪人对苏盈儿的恭维十分受用,不停呵呵地笑。
“我的规矩是,由我划定一个圈子,你们在圈中比斗十招……”
那怪人笑道:“就知道你这女娃子狡猾,没问题,都依你!你的圈子再小再窄,我也不会给他那乱七八糟的剑法打着的。”
苏盈儿笑道:“前辈误会了,我不是要他打你的穴,我是要他打你的蜂儿!只要他打中你的一只蜂儿,便算他赢!”那怪人愣了一下,立刻发现上当,要知他身上的黑蜂数以万计,随着身体飞舞,行踪飘忽,在固定窄小圈子里,就是寻常人拿着木棒也有可能扫落几只,更何况是经过指点的练剑人?
一时之间,那怪人也不知如何应答。苏盈儿趁机讽刺,道:“算了,算了!早知前辈是如此不守信用,我又何苦多费唇舌?来吧,放你的蜂儿来蛰死我们吧!”那怪人果然受不了苏盈儿的激将之计,马上勃然大怒,叫道:“好,就依你的,给你两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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