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甜的东西，伊恩顿时兴奋起来，潘德伦的三个手下也围上来“美女美女”地叫着……你们这些家伙居然被一点点糖块收买了！潘德伦悲愤地想。当他把怨念的目光投向自己的竞争对手时，却发现对方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这个休息室。
卫凌风的目光透过防护玻璃，定格在不远处的雨鹰号上，几条机械臂在给它加装逃生通道一样的东西，还有几个机器人在做辅助工作……在他们的脚下，白色的云团在蔚蓝的玄星大气层上缓缓滑行，安静得仿佛没有任何杂音。
休息室里的年轻人还在打打闹闹开玩笑，门突然刷啦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位身材高挑火爆的御姐——A－0009号舰“翼龙”的舰长玛雅。她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伊恩的脑袋摁进了自己波涛汹涌的胸脯里。
“我的小美人，让姐姐看看谁又欺负你了～”
“没有啦——”伊恩被憋得满脸通红，拼命挣扎。
“还说没有，这不是被人揍的又是——”
“玛雅姐，椰子糖。”
最后还是梅子帮伊恩解围，看在年轻后辈的面子上，玛雅终于松开了爱因人乱糟糟的粉红色头发，接过梅子递过来的糖块。伊恩抽了抽鼻子，逃命一般躲到卫凌风身后去了，玛雅也不和同事们讲什么客套，大大咧咧地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剥开糖纸，将糖块往嘴里一丢。
“嗯！好吃！”
“大姐头，这次可辛苦你了。”潘德伦端着果汁屁颠颠地跑了过去，“最近还好？”
“好得很，差点儿没把命丢掉。”说罢，玛雅恶狠狠地瞪起卫凌风，“托你那个好哥哥的福，他们在演习的时候差点儿把我的船当敌船揍了——亏我还在他手底下当过三年兵！”
于是把火气撒到我头上来了？卫凌风耸耸肩膀。卫凌云的人缘不比弟弟好多少，得罪的人更是不计其数。玛雅端过潘德伦的果汁，嗞溜溜地喝着，休息室的自动门又开了，走进来一个干瘦的小老头，身后跟着几个学生。
“这实验别的公司求着我做我都不肯，你们高老板倒好，一口一个没时间。”
一上来，连客套话都不讲，直接把老板高巍喷了一顿。瞬风快递的员工们意识到这老头就是老板所说的国防大学教授，不是说要好好配合他的工作么？怎么脾气这么臭……
“这次实验你们了解多少？”老头直截了当地问。
“不是飞船之间连接通道的实验么……”潘德伦说。作为苍鹰号的舰长，他的专业知识和飞行经验不比卫凌风差。
“屁！什么通道实验！这次测试的是AI！AI懂吗？就是控制两艘甚至更多艘飞船协调飞行的软件！没了它，硬件造得再好也不顶用！”
所有人鸦雀无声，潘德伦目瞪口呆，玛雅无奈地扶起鬓角，至于老头的学生们——也许是早就对师傅的臭脾气习以为常，一个个无所谓的表情。不过老头说要测试AI……测试飞行控制软件的确是复杂而重要的工作，卫凌风想起雨鹰和同类型飞船的AI，他对于这方面的专业知识仅仅是熟悉而已，面对AI那一行行错综复杂的底层源代码只能头大。
“看来只能在这里给你们补习一下专业知识了，省得到时候拖我的后腿。”说罢，老头在休息室中央投射出一大堆三维图像和表格，“飞船的三要素是什么？”
“速度——或者说机动、火力还有防护。”玛雅懒洋洋地回答，“汪教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所有民用飞船都是防护和机动性占优势不是么？”
“你说的那是战舰，不过也差不多了。”说罢，老头从三维表格中调出一张三个圆圈互相嵌套的视图，“机动、火力和防护，只有在中间的才是亲儿子。”
潘德伦扑哧一声笑了
“笑什么笑！我研究了一辈子战舰，不是亲儿子又是什么？！还有你——”老头直指卫凌风，“下次见到你哥给我告诉他，我设计的战舰是亲儿子！不是用了就扔的破抹布！”
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跟我哥有仇啊……卫凌风无奈地想，可是在眼下的场合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头的补习课还在继续，从飞船的构造，动力和火力系统，终于扯到了这次实验的重点——
由一条或数条通道将多艘飞船连接，方便人员往来的同时也节约了飞船的动力。不过通道材料的事情好解决，如何协调多艘飞船按照同一速度高速飞行并且顺利穿越宇宙中的“通道”可是个大问题。AI是这次实验的重头戏，军用版的已经测试通过，民用版本的测试找到了瞬风快递。说到这里老头把所有怨念都指向了高老板——抠门，抠门，还是抠门。
反正只要他按时给我发工资就行。卫凌风想。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船员们：莫格斯在偷偷打盹儿，伊恩在向老头的一个女学生抛媚眼，梅子在玩通讯终端里的网络游戏，好像是机器人大战之类的。老头又讲了几分钟，所有人收拾东西，开始登船。
在这个位于尚都正上方的太空城，瞬风快递有专属的仓库和码头，占了太空城一块不小的地方。当卫凌风和船员们登上雨鹰号时飞船的新操作系统已经安装完毕，老头的一个学生跟着他们登船，打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开始收集数据。
“A－0009号，翼龙启动。”耳机里传来玛雅的声音。
“A－0013号，雨鹰启动。”
“A－0014号，苍鹰启动——妈的，操作界面怎么全换了。”
“潘德伦，闭上你的臭嘴。”
在玛雅的威逼下，潘德伦嘟哝了几句，声音终于从通讯系统里消失了。得到指令，另外两艘飞船发动机同时点火。
“保持发动机输出功率——‘走廊’项目实验组离港，目标，3号小行星带，坐标：H－8－89－63－125。”
“收到。”
“收到。”
“‘走廊’1号2号状态稳定，可以出发。”
“明白。”
渐渐地，庞大的太空城被三艘飞船甩在了身后，卫凌风看着眼前的各种图表界面——果然是军用改民用的东西，有些程序模块根本没有删掉，比如火控系统什么的……老头的学生一副焦急的表情，看上去现在收集到的数据很不理想。
“能不能再快一些？”他问。
“这得听你师傅的指挥。”说罢，卫凌风打开另一张操作界面，“这是什么？”
“电磁装甲——说白了所有鹰级飞船全是军用改民用，只不过去掉武器模块而已。AI是你们公司自己开发的，现在改回来也很方便。”
“所以这等于把军用AI原封不动地安在民用飞船上不是么……”一直没有说话的莫格斯痛苦地扶起额头，“别忘了发动机可不一样……”
“没关系，关于发动机的控制程序我们已经修改过了，绝对没问题。”大学生自信满满地说，“我们汪教授可是军工界的元老，就连国家领导人都——”
“所以说……你们根本就没考虑过民用飞船发动机的指标参数吧……”
“还有操作系统界面。”
“还有星图。”
“还有通讯系统。”
“喂喂，你们找我抱怨什么！”
“我们只是抱怨本来熟悉的交互界面现在找不到了。”卫凌风冷冷地说，“我知道今天只是第一次实验，希望下次的时候你们能改进一下。”
“说的好！”耳机里再次传来潘德伦的嚷嚷，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飞行速度本来在中间的给挪到左下角去了，发动机转速和总里程表整个颠倒，还有——”
“我们改还不行么！”终于，老头忍不住嚷嚷起来，“今天的任务是测试AI的联机协调性！等这个做好了剩下的随你们改！”
“是不是军方那边的走廊实验也不怎么理想？”一直没开口的玛雅大姐头突然问。
“没错，AI对所有飞船的协调还存在一些误差。”说到这个，老头子倒是很直接，“‘走廊’项目是为军方的货运飞船准备的，但是马上要开始全军年度演习，人家没有时间陪我们折腾。”
“我就说嘛……”大姐头呵呵笑了两声，“虽然通过了军方验收可是存在误差就没法安全通过‘通道’，这个我理解——每艘飞船都一样从流水线上下来，可是每艘飞船在最细小的细节上是绝对不一样的：发动机的转速，电流传输波动，甚至数据传输都存在极小的误差。”
潘德伦立刻拍马屁：“大姐头您真神！”
“神个屁！汪教授就坐在我旁边，他带的仪器把我们这三艘飞船的毛病全扫出来了！卫凌风，你小子下次再敢甩别人的飞船小心发动机过热解体啊！”
“怎么了？”卫凌风问。
“明明是和苍鹰号同一批次出厂的飞船，雨鹰号的两台发动机平均寿命只剩25553小时。你要是死了，你哥那个冷面杀神飞把高老板拆了不可。”
“我现在只飞国内行线，遇不到萨瓦人。”
说罢，卫凌风去检查飞行路径图，顺带熟悉一下新系统的操作界面；伊恩和潘德伦倒是你一言我一语在通讯频道里聊得愉快；汪老头和学生们用另外一个频道，一边传输飞行数据一边交流讲解。10小时后，三艘飞船抵达了指定空域，老头的学生报告说连接走廊没有问题，一切正常。
“可以打开试一试。”
老头同意了，几分钟之后位于驾驶室左侧的逃生门开启，大姐头玛雅第一个钻进来。
“我带了点儿蛋糕——这通道可真够窄的。”
“那是因为使用了逃生门。”说罢，大学生往身后指了指，“如果能用飞船后面的逃生门就好了。”
“首先不是要测试AI嘛。”说罢，玛雅将一包蛋糕往卫凌风的方向一丢，因为飞船内的重力很小，蛋糕稳稳地飘到了卫凌风面前。
“吃点儿东西，马上就开始测试了。”
“哦。”卫凌风抓过蛋糕，头也不抬地回话——他的目光还在刚刚发现的几个图表和参数上——也许是军用删割版的AI，有很多控制界面是民用飞船里没有的：发动机粒子循环频率修正，雷达脉冲重复频率，敌我识别系统……又聊了一会儿玛雅沿着“走廊”回去了，老头的学生忙着修改程序，饭也顾不上吃。
“马上改好了，等我一下……”
又是几分钟过去，距离测试开始的时间不到半小时的时候大学生终于将军用版的AI改造成了民用版，操作界面也换了回来。飞船系统重新安装后卫凌风试了一下，操作界面的确是以前的老样子，可是在检索栏中输入敌我识别系统和激光波束雷达，还是能弹出相对应的窗口。
临时修改的，没办法，凑合用吧。
光在宇宙中的传播速度是每秒30万米，而天琴人最先进的飞船速度可以达到每秒钟17万米左右——军用飞船的速度比这个还要快，详细参数一直保密没有对外公布。按照宇宙公约的约定速度达到光速一半以上的即可被称为亚光速，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进步亚光速的记录也在不断刷新，可是在这个宇宙中，没有任何物体可以快过光速——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铁律。
“‘走廊’项目民用版第一次测试开始。”耳机里传来老头异常郑重严肃的话音，“所有飞船报告单个发动机输出功率。”
“翼龙号，233350.9648，233350.9645。”
“雨鹰号，233350.9632，233350.9644。”
“苍鹰号，233350.9651，233350.9650。”
“所有飞船发动机调整输出功率，尽量和翼龙号保持一致，误差不超过0.0003。”
“明白。”卫凌风回答。
“这太难了。”莫格斯偷偷嘟哝一句。
“有个发动机输出功率控制校正，在主输出表下面了。”大学生提醒轮机长，“刚刚改的。”
“谢谢。”
发动机修正完毕，老头再次下令：“所有飞船启动AI控制。飞行路径：H－8－89－63－125至H－12－672－45－59，注意躲避小行星带碎石。”
“翼龙号明白。”
“雨鹰号明白。”
“苍鹰号明白。”
梅子借助AI飞快地在星际导航图中测绘出飞行路径，三艘飞船在一起加速，卫凌风甚至能感受到雨鹰号上方的翼龙号传来的轻微震动。速度表的读数很快飙升至14.79655万米/秒，AI监测计算着三艘飞船的各项实时数据，又是几分钟过去，速度上升到15.00874万米/秒，再提高一些，就是可以顺利通行于“通道”的速度。
宇宙各国对于穿越通道的方法无外乎两种：开启防护罩，或者加速至亚光速。前者耗费飞船的大量能量，后者飞船发动机如果不给力就等于找死。萨瓦人选择了防护罩，天琴人选择加速。
并且，飞船的速度越来越快。
由于历史上的缘故，天琴人对于飞船速度的追求近乎于痴迷，甚至每隔三年在络星举办规模庞大的国际飞船竞速大赛，重金奖励优胜者。这项比赛卫凌风参加过两次，最好成绩仅仅是杀进前十名。
氦3发动机运行依然平稳，三艘飞船的速度一起向前飙升，当快要接近16万米/秒的时候AI似乎传来一声报警，很快就过去了。
“舰长，1号发动机显示过热。”莫格斯报告。
“我这里没问题。”大学生只顾看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
“发动机转速是没问题，可是温度一直在往上升。”
卫凌风啧了一声，调出发动机监控图，很快他就发现了症结所在——粒子循环系统运行过快，控制程序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同样地，老头那边也发现了情况。
“李朔，AI你是怎么改的！”
“不是您说要改么……”李朔有些语无伦次，“您说改我就改了……”
“我是让你改操作界面你改发动机系统干什么！停下！统统给我停下！”
也就在老头嚷嚷的同时，雨鹰号的AI开始报警，大学生手忙脚乱地修改程序可是1号发动机内循环过快的粒子根本慢不下来。另外两艘飞船也慢慢停了，当雨鹰号的AI控制系统重新启动的时候，1号发动机已经彻底停机，无论大学生怎么折腾就是没有动静。
“你个榆木脑袋！”老教授在频道里破口大骂，“好好的实验都被你毁了。”
“不是他的责任。”卫凌风回放着1号发动机停机之前的各项数据，“离港之前发动机没有检修，星际尘埃混到了粒子循环系统里面。按雨鹰号发动机原本的运行速度不会产生过热堵塞现象，但是AI版本更改之后……”
“那么你们高老板就是笨蛋。”老头不满地嘟哝，“这是你们的责任，看着办。”
“拆开发动机，把杂尘清理出来。”
“就在这里拆？”
“78099公里处有一个小行星，我们去那里把发动机拆开清理一下。”
“那好吧。”老教授说，“可是实验不能停——这样，你们在小行星等我，到达坐标后我们在返回的途中接你们。”
“明白。”
砰地一声，“走廊”与船身分离，恢复自由的雨鹰号由剩下的一台发动机驱动，向小行星的方向飞去。看着窗外翼龙号和苍鹰号渐渐远去卫凌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汪老头糟糕透顶的臭脾气真有些让他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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