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你们在纶星港被人莫名其妙地塞了个箱子而根本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这已经是问第几遍了？看着面前两个安全部的人，卫凌风无奈地想。自打他们从出口飞出来后就被一大堆舰船包围，然后送到了军方管制下的太空港。
接下来，所有船员被安全部的人分别带走，测谎，各种各样的问题不厌其烦问了一遍又一遍。卫凌风甚至觉得他们才是比沈绯还苦逼的人——除了退休的老太太，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其他生物像他们一样啰嗦么？
至于箱子里的公主陛下——不知被带到哪里去了，好在下船之前梅子给她找了一身衣服。
“箱子在装船之前进行过扫描，AI显示是矿石。”卫凌风实话实说，“现在看来那是箱子的内衬伪装出来的。”
“收货人和收货地址也是假的这个你们查了没有？”安全部的人晃了晃手中的小卡片——从卫凌风身上搜出来的。
“本来打算查，可是萨瓦人要求强行登船检查。”
“为什么不让他们检查。”
“根据《星际航行法公约》第二十五条规定，一国执法机构若对另一国飞行器进行检查，必须事先通知飞行器所属国的外交部门进行协调。当时我们没有收到我国驻纶星领事馆的任何通报。”
“据你的飞行记录显示你曾指挥A－0013号货运飞船多次甩掉萨瓦人的拦截。”
“我们必须保证客户的货物安全送达。”卫凌风面无表情地说。
“哪怕是违禁物品？”
你们这是拿我当罪犯？卫凌风多少有些气愤，可是在安全部门的眼中他又是个不得不提防的对象——他的公民ID显示的颜色是黄色，而在备注中，他又不是残疾人。
红色是罪犯，橙色是刑满释放人员，黄色除了残疾人外还有就是当局需要特别注意的人，比如间谍什么的；外籍工作人员是绿色，比如伊恩和莫格斯，本国一般公民是蓝色，政要VIP是紫色。
拥有紫色ID的人卫凌风只认识一个，他的主治医生：沐兰。
想到那个老女人卫凌风多少有些叹气：只要一回来她就会死乞白赖把他往自己的实验室拖，做各种检查。我的身体明明已经没事了……就在卫凌风低头思索的时候，审讯室的门刷啦一声开了。
“卫凌风，你哥哥找你。”
“我可以走了么？”卫凌风回头，看着哥哥的副官。
“不知道，你们这次闯得祸太大。”
卫凌风跟在副官身后离开了审讯室，长长的空港走廊外，他的雨鹰号就停泊在不远的地方，浅银灰色的流线舰体犹如一只高雅的天鹅，从驾驶舱透出的光亮看，它进入了休眠状态。
“真是一艘好舰，不是么？”
卫凌风停下脚步，他的亲生哥哥卫凌云站在窗边，一身深蓝色军服，背着双手，表情多少有些寂寞。
“你的心思全放在了它身上，我都有些嫉妒了。”
“我……只是喜欢飞行……”
副官一声不吭地退下，让这对平日里不怎么常见的兄弟单独相处。卫凌云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转身，将自己的移动终端往弟弟面前一放。
“你自己看看吧。”
卫凌风没有说话——帕夏公主的影像投射在他面前：晚间新闻，公主向天琴，斯瓦克和爱因三国同时提出政治避难申请。
她还穿着梅子给她的衣服，看上去挺合身。
“这是……”
“这就是你们甩掉萨瓦人之后带回来的**烦。”卫凌云手一滑，关掉新闻，“依我们现在的力量，和萨瓦人硬碰硬等于找死。”
“那把她送回去不得了。”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卫凌云叹了一口气，看着弟弟天蓝色的双眼，又把目光移向别处，“安全部那边我来说，你回家，好好休息去吧。”
“沐兰那个老女人会跑过来折腾我。”
“你老老实实听她的话按时吃药不就行了。”卫凌云上前一步，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她也是为了你好。”
他不敢去直视弟弟的眼睛。
“哥……你说……我身体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卫凌风感觉肩膀上的手瞬间僵硬了一下。
“我还得去国防部开会……你……回家，好好休息……”
说罢，卫凌云转身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卫凌风还是将目光望向不远处的雨鹰号。
下一次的星际飞行，会是在什么时候呢？想必公司总部也已经吵成一团，抠门成性的老板一定想把他开除了吧！
领航员梅子的家在檀都郊外。
撘乘轨道列车至檀都上方的太空港，然后乘坐轨道电梯——梅子更喜欢驾驶单人飞艇从空港飞回家，可是她的公民ID处于暂时监控状态。
还是算了。
作为天琴人的母星，玄星上每个大城市都有延伸至近地静止轨道的太空港，由四通八达的轨道连接，有的太空港口已经发展为大型的太空城。除了玄星，整个天琴星域内还有另外两颗行星有人居住——络星和海星，只是这两颗行星的体积比玄星小了好几倍。
搭上太空电梯之前，AI对梅子戒指里的公民ID芯片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登机口闸门。少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明明是无辜的，却身不由己被卷进了一场麻烦之中。
不过无论如何，她依然相信舰长的判断。
如果在纶星的时候，卫凌风哪怕有一点点犹豫，萨瓦人登船搜出公主之后他们这些船员还能活着回来么？在硅基人眼中一切碳基生命都是低等的，杀掉几个船员比碾死几只蚂蚁还容易。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
想到这里，梅子如释重负般靠在了座椅靠背上。轨道电梯的窗外，蔚蓝色的星球在不断接近，接近……这是所有天琴人的家，也是他们出发，探索宇宙深空的起点。
家，总是用来回去的。
当梅子的双脚踏上檀都的土地时，整个城市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时间已临近黄昏。因为把自己的便装留给了那个萨瓦公主，梅子只得穿着紧身的太空服往家走，一路上路人们纷纷对她投以吃惊的目光——这姑娘刚刚从天上飞回来？挺酷啊！
甩了甩齐耳短发上的雨水，梅子拐入一条小巷，走入熟悉的老店。
“老板，来碗竹笋鱼干面还有酸梅汤。”
“呦，是梅子啊。”小店的老板娘对梅子很熟悉了，“刚飞回来？”
“嗯。”
梅子把头盔放在木制的饭桌上，对面电视墙的新闻还在滚动播报公主申请政治避难的大新闻。她还穿着我的衣服呢，梅子想。老板娘将酸梅汤和面端了上来，梅子用ID芯片里的工资付了钱。
“这年头，就没有一个太平国家么？”老板娘算着帐，愤愤不平地说，这时又有两个客人进来，她连忙招呼。
“真是个大新闻啊。”其中一人看着新闻说。
“好好的公主不当，跑出来干什么。”
“谁知道——老板娘，来两瓶薄荷酒。”
“我刚刚还说呢，这年头就没有一个太平国家。”
老板娘一弯腰，从柜台下面拎出两瓶酒。梅子只顾着吃面，也没有在乎他们聊什么，直到其中一个人喊他。
“哎，小姑娘，你天天在天上飞的，能不能碰上那些萨瓦人啊？”
“我不想碰到他们。”
说罢，梅子起身，拎起头盔就走。
檀都城靠近大海，而梅子的家就在海边。她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家里还有一只狗和一只小猫。在她走在家门前的小路上的时候狗就听见她的脚步，兴奋地叫着，紧接着一只狸花猫从屋檐上窜了下来。
“梅子，你回来了。”爷爷听到动静打开门，“吃了没有？”
“在城里吃过了。”
“你回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公司出了点问题，移动终端被收走了。”梅子撒了个谎——她的移动终端还在国安部门那里。
“哦，旅途累不累啊？”
“还行。”梅子抱着猫，走上楼梯，“奶奶呢？”
“邻居家生小孩，她去帮忙了。”说罢，爷爷拿着一包点心塞到她手里，“别人送的椰子糖，知道你喜欢吃就留了一点。”
“哦。”
终于回到自己的卧室，梅子如释重负般往闯上一趟，怀里的狸花猫发出一声抗议，喵地一声从她的怀里窜了出来。卧室的窗户没关，夜晚的海风吹来熟悉的气息，梅子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摁了一下藏在领口的按钮，紧身的宇航服瞬间充气，她可以很方便地脱下。
闯下那么大的祸，公司会不会把雨鹰号上的所有人开除了？看着袖子上公司的标志，梅子默默地想。她才18岁，仅仅当了两年领航员。
不知道伊恩和莫格斯是怎么想的……想到这里梅子郁闷地把宇航服往脸上一盖——算了，再怎么胡思乱想也没用，还是好好睡觉要。
狸花猫拖着尾巴转了一圈，呼噜噜地在少女身边躺下了。
第二天中午，梅子收到了自己的移动通讯终端，公司的通知已经发了过来：雨鹰号全体人员24小时之后到公司总部开会——这24小时的休息时间大半被梅子用来睡懒觉，以至于爷爷把她喊起来的时候，距离开会时间还剩两个小时。
好在檀都和尚都开通了城际高速列车，让位于玄星两端的都市之间只有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当梅子赶到位于尚都的公司总部时雨鹰号的所有人都到齐了，此外还有其他几条舰的舰长和工作人员。
“今天召集大家来开会是为了这样一件事。”老板高巍还是那副老样子——咖啡色墨镜，嘴唇上两撇油光滑亮的小胡子，“国防大学有一项军转民的技术想在咱们这儿做实验，希望大家能配合一下。”
“给钱不？”第一个出头问话的是A－0014号“苍鹰”的舰长，潘德伦。
“我们倒贴钱还差不多。”高老板冷笑一声，插起双手往老板椅后面一靠，“为了这事儿我还得把9号舰专门从络星调回来——亏大发喽！”
编号10以内的飞船属于超大型货运飞船，公司的看家宝贝——能让老板去调动9号舰看来这次实验非同小可。梅子揉了揉眼角，去看卫凌风，可是舰长面无表情，仿佛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总是这么冷淡，对此梅子已经习惯了。
“这次实验的资料都已经发你们的通讯终端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还有，负责的教授姓汪，大家对他尊重一些，毕竟上面已经给我打招呼了，不能扫人家的兴不是？”
“明白。”员工们齐声回答。
“好吧，现在散会，雨鹰号的人留下。”
苍鹰号的人陆陆续续退了出去，会议室内除老板之外只剩下雨鹰号的四个人。高巍叹了一口气，摁了一下按钮，在会议室中央投射出前几天热播的新闻。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跟我们没关系。”卫凌风说，“就算在纶星3号港的不是我们，换成其他快递公司他们依然会把公主强行送上船。”
“你说的没错。”高巍点点头，“你的判断是正确的。如果让萨瓦人登船检查，别说你和你的船员，就连雨鹰号也保不住。”
“老板，到底是我们重要还是钱重要啊。”伊恩嘟着嘴说，这时梅子注意到他眼角下方有一片紫色的淤青。
“都重要，尤其是你。”高老板指着伊恩的鼻子，“你们国家的运输公司想要你回去不是么？”
“我才不回去呢！”
“其实我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高巍敲了敲面前的办公桌，“雨鹰号停飞了。”
卫凌风不由得一愣：“什么？”
“改飞国内航线——你们在外面闯的祸太多。”
“我们没有闯祸。”莫格斯站出来替卫凌风说话，“只是……甩掉过几次硅基人……”
“自从你们四个驾驶这条飞船以来，一共83次。”作为老板，高巍对于雨鹰号的“英雄事迹”是一清二楚，“这还不算其他国家的——好了，你们也下去把，和潘德伦他们一起去空港，玛雅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搞了半天老板是不让你们飞国际航行啊——”潘德伦拖着长腔，装模作样地拍着卫凌风的肩膀，“国内就国内，说不定你还能碰上你哥呢！”
“在国内飞没意思。”卫凌风厌恶地推开潘德伦的手掌，“伊恩，你眼角怎么了？”
“这个啊……”伊恩指着眼角下的淤青，讪笑着说，“喝酒，不小心摔的……”
“咦？你们爱因人也喜欢喝酒？”
不等潘德伦继续大呼小叫，梅子强行插了进来：
“你们谁吃椰子糖？”
“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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