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临,气候渐暖,司徒静仪的猫开始脱毛,这几日,司徒静仪把猫交给尹婆婆照料。
“有刺客。”某人喊道,禁卫兵们随即拿起火把来去巡视,司徒府内突然间火光通明。
这已经是第几次有人夜闯司徒府了?尹婆婆抱起金丝猫和下人们在院子里好奇地寻视了一眼。没想到这只猫竟然被往来卫兵们那晃动着的火把给吓着了,从尹婆婆怀里脱手而出,到处乱窜,最后竟没了踪影,尹婆婆赶紧追出去。
明月的光辉照亮司徒府的后院,繁花开得正艳,晚风徐来,馨香醉人,惬意舒心,管理后花园的老禁卫兵靠着一根柱子就打起盹来,脑袋上下磕点正似与周公下棋。
她从未见过春天,也没有见过这些美丽的花草,在她的故乡,没有四季,只有四季如一的荒凉。当她来到这个国家后,这里的风景让她惊异,她一直都以为这个世界残酷的只剩下一片荒凉,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即使残酷却又十分美丽,可惜她已经没有一颗去欣赏的心,纵然世间有万千的风景,她拥有的也只是她内心里的荒凉。
绮里烟沙穿过庭院,与其说她穿过庭院,倒不如说她飘过了庭院,她的身形比鬼魅还轻,也比鬼魅还快,轻快到好似一阵风,刮过哨岗边老禁卫兵的耳鬓,却让他以为是自己轻快的鼻息。
穿过庭院,她来到密密麻麻的花丛前。花丛锦簇,一棵挨着一棵,不留一丝土壤的间隙。绮里烟沙的脚尖轻点在花草的枝叶上,她在花丛间时而飞起时而落下,如一只在月光中上下起舞蹁跹飞动的蝴蝶,却远比这世间任何一只蝴蝶都要美丽轻灵。
终于,她栖落在了花丛迹地的中央。眼前是一片巨大的黄沙池,一汪被各种花草树木众星拱月般环绕着的沙池。在沙池里,生长着一株怪异的红色植物。
每夜,她都会路过这片花园。每次,她都不免向这片沙池看去几眼。而每看一眼,她心中的疼痛和仇恨就多出几分。绮里烟沙仔细端详着沙池中央的植物,忍不住抓起了脚跟前的一把黄沙。
她凝视指尖的流沙,细数起时间的沙粒,岁月随风而逝飘散遗落在茫茫的沙海里,她的心中满是疮痍。
记忆中,那片大沙漠里,月光下的沙粒闪烁着光芒,像璀璨银河里数不清的星星。她曾以为他便是那无尽银河里最明亮的北辰星,在她的每一个黑夜里,他都会伴随着她走过每一寸的光阴,却没想过,那颗星星最终也会坠落而去,风沙掩尽他的痕迹,她便只能在梦境里寻觅着他的身影。
沙漠是荒凉的,荒凉的只剩下漫漫的黄沙,而比黄沙更为荒凉的却是那片沙漠里的流风,黄沙漫漫然有边际,流风起落却无止境。远方是她唯一的希望,希望如她留下的一串串的足迹,沙粒制造了荒凉却无法阻挡她内心里的希望,待她看尽那片沙漠里的每一颗沙粒,最后,竟是风声把荒凉散播进了她内心曾经充满希冀的土地。荒风吹过沙丘,所有的足迹都消失在清冷的月光下,是风让她明白、变得清醒,没有来路没有归途,她站在沙漠边界的戈壁滩上,希望破灭得不留痕迹,从此她的心伴随着风声荒凉的毫无生机。
拨开时光表面覆盖着的那一层层黄沙后,记忆仍旧清晰无比。手指微微颤抖,绮里烟沙紧攥起手中沙,指甲切进了手掌心,此刻,那颗荒凉的心脏隐隐跳动,为的竟是一句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的儿时记忆里他唤她名字的声音——烟儿。
沙池中央的植物名作赤金苁蓉。赤金苁蓉能让人死而复生,这当然只是一种传说,听过这个传说的人,世间不会超过一百个,而了解这个传说的人,则更是少之又少。了解它的人都以为它生长在某片大海里,可是千百年来,人们找遍了所有的海洋,也没有看到过它的踪影。纵然别人都以为它只是一种传说而已,绮里烟沙却知道,赤金苁蓉究竟生长在哪里。
她不仅知道赤金苁蓉源自于藏星海、是个什么模样,还知道藏星海并不是一片海而是一片大沙漠。赤金苁蓉原来生长一片叫做藏星海的沙漠里,当然这个秘密司徒府的主人也是知道的,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是她绮里烟沙的仇人。
“有刺客……”远处传来巡逻卫兵们的呼喊。
绮里烟沙纵身一跃,瞬间便跳到了离沙池边缘几丈远外的假山下,利用假山石作掩体,静观巡夜卫兵们匆忙赶来的身影。
巡夜者们路过哨岗,唤醒花园里正打盹的老卫兵,瞥过花丛,瞥过花丛中的假山,又匆匆远去。
卫兵们正追逐着夜空里的几道青黑色暗影,王府内变得喧闹异常。绮里烟沙望向那些巡逻者们奔去的方向。明月下,那几道青黑色的身影划过夜空,跃过司徒府的高墙,遁去了青墙外的黑暗里。
又是这些刺客。绮里烟沙来到青鳞城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从她混进司徒王府,她也曾看到过刺客们夜袭司徒府的情形,然而行刺者们最后都会死在青鳞城的监牢里并被抛尸荒野或拿去喂狗。
这几天的行刺者有所不同,他们不但没有死,还更加频繁的出没司徒王府。并且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之前的刺客穿的都是夜行衣,而这几日的刺客无一例外穿着的却是一身青黑色长袍。
可是,穿长袍的刺客们同样失败了,因为他们还是没能够杀死这座王府的主人,这座青鳞城的主人——司徒跋。
这些青衣人是什么人,绮里烟沙也想知道。不管这些人是什么人,司徒跋只能死在她的手里,绮里烟沙是绝不会让任何人在她下手之前先杀掉司徒跋的。趁着行刺者还没走远,她尚且可以追出去探个究竟。但是她怎样才能离开司徒王府又不让人怀疑呢?
司徒府的大门就在眼前,禁卫兵们晃着火把列队来去,绮里烟沙却不能明目张胆地跨出这扇大门。忽然,有只金丝猫从众人眼皮底下一闪而过,竟于那扇半开着的门缝钻了出去。
“抓住大小姐的猫。”尹婆婆喊道。
“老人家快回去,外面危险。”守门的司人们赶紧关上那扇门:“已经过了出府的时间,按规定,您不能出去。”
尹婆婆是司徒跋的乳娘,司徒静仪自小也是由尹婆婆照管的,司徒静仪与尹婆婆名为主仆,却情同婆孙,大小姐时常把尹婆婆唤作干奶奶。他们要是把尹婆婆放出去,老人在司徒府外出现什么状况,那后果就得由他们这些守门人担着了。近来,连司徒王府里都出现这般凶险的刺客,门外必然更不安全。
尹婆婆听后坐在地上嚷嚷道:“找不到猫,我该怎么向小姐交代。”
一边是大小姐的猫,一边是大小姐的干奶奶,门司们左右为难,自己又不能擅离职守去替老婆婆寻猫。
绮里烟沙心生一计,遂走上前去,扶起尹婆婆。
“都已经过了出府的时间,按理说,这门是不能打开的,可是你们却让大小姐的猫从门里面跑出去,说来这责任你们也有一半。”绮里烟沙道。
“你这新来的丫头怎么如此的死脑经扣人句眼,我们开门,因为要追击刺客。”门司说道。这句话刚说出口,门司们自己也觉得不妥,追击刺客并不是他们守门人的责任,而是禁卫兵的职责。他们是因为禁卫兵的要求才开了门,但是除了禁卫兵他们也有义务不让任何其他的人包括一只金丝猫跑出府去。
“这样,我去替婆婆寻猫,大小姐怪罪下来,你们就说是我绮里烟沙放走了她的猫。”绮里烟沙说道。
门司们想了想,在大小姐眼里,那只猫确是比他们的命还要珍贵,禁卫兵是老爷的下属亲信,大小姐不能怪罪于吓走了猫的禁卫们,也不太可能会怪罪于她的干奶奶,但是完全能将丢了猫的责任推卸到他们这些守门的下人身上,大小姐向来蛮横,倘若她发起火来跟眼前这位姑娘一样无理取闹,那自己不就冤枉了。既然有人替他们揽去责任,他们自然乐意,于是便为绮里烟沙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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