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僻静的街巷,一条石砌的堤岸突然横亘在眼前,原来前面就是流花江了,流花江将青鳞城分割成了两半,最后流向青鳞海,绮里烟沙看到堤岸前的流花江,明月照着江水,水面波光粼粼,微风里,一条美丽的游船画舫在远处泛出迷蒙的灯光。
这就是刺客们的撤返方向,她确信不会错,眼前没有其他路径,那些刺客必定是走水路渡去了流花江的对岸。但是她看向周围,堤岸边没有船只,她不得不放弃追踪。
“虽然有司徒府的地图,但司徒府内守卫森严,要想杀掉司徒跋,还需时日。”青衣人道:“多次试探,司徒府内禁卫军的布局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
“过多的刺探,只会让司徒府的守卫更加森严,不能再引起司徒跋的警觉了。”鬼奴道。
“刚刚收到谢霖川的消息,晏离已到关外。明日,谢霖川再不能将他击杀,晏离肯定会进入青鳞城。”鬼奴皱起眉头,说。
“我去禀报公子。”鬼奴接着说道:“这几日,等候公子的指示,你们暂且按兵不动。”
江心的画舫上放下了一条小船,小船慢慢向江岸边划来。
划船的人披着一件黑色披风。绮里烟沙闪进阴影之中,看着那人把小船停靠在堤岸边的桥洞下。
待那人离开后,绮里烟沙走近堤岸。她偷偷解下那条船,拿起船桨,准备渡江。
忽然,她停止摇船,摸起船桨,船上有四副木桨,那人明明只需要一副船桨,为什么又多携带这三副?
她又摸了摸另外三副船桨,这些船桨竟然全是湿的,那人只用了一副船桨,为什么另外三副船桨也是湿的?
这说明,几个人从堤岸乘船去了江心的画舫,为了减少时间一起划桨,而不久后,那穿披风的人又乘着这只船从江心的画舫返回了堤岸。
一般情况下,沿江的堤岸是禁止停船的,人们只会把船停在渡口和码头,除非有人私下捕鱼,可是初春二月并不是适合打渔的时节。那么便是有人精心在这堤岸边为刺客们准备了一条船。
绮里烟沙所在的这条船也是经过精心准备的,备置这条船的也许就是那穿黑色披风的人,这人却也将船停在堤岸边。
同样是一条被人精心准备的船,船同样停泊在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同样是几个人一起划船,划船的人同样匆忙赶时间,这未免太过巧合。
如果那些刺客没有去往流花江的对岸,那么他们必定去了那条画舫,甚至,刺客们去画舫的可能性比到流花江对岸的可能性还要高。因为一条游动的画舫具有很大的灵活性,他们可以随时在江面上转移据点,既利于行动又便于隐藏。这也可能是刺客们难以被青鳞城内的军队发现并缉拿归案的原因。
绮里烟沙作进一步设想,刺客们很可能就躲藏在那条画舫中,但画舫绝不会是刺客们的大本营。如果自己是刺客,为了防止某次行动后被敌人追踪,她必定会四处转移自己的行踪,但无论她去哪里,都不会轻易的回到策源地,那条画舫也许只是一个暂时的根据点。
如果,那画舫是他们的据点,绮里烟沙断不可贸然接近。直觉告诉她,跟着那穿黑色披风的人她必会有所发现。
再过几天便是海潮节了,海潮节乃是青鳞人最重要的节日。街市里张灯结彩,琳琅满目的商品前,人们流连忘返,耳朵里莫不是一片欢声笑语。
绮里烟沙停下脚步,她站在来去匆匆的人流里。她的眼中没有花灯,没有人群,也没有街道。她的眼中只有一丝星光,而透过这丝清冷的星光,人们看到的却是星光背后的夜幕虚空,谁也不知道她的目光落在哪里。
她的目光穿透了人群,落在一个穿着披风的人的身上。她挪动脚步,连老鼠也难以挤进去的人群里,她竟然行走自如步履生风,她的内心必然是孤独的,因为只有习惯了孤独的人,才会对自己的脚步如此的专心致志。
绮里烟沙看那人走进了一幢高楼,她抬头瞧见那高楼的门楣上悬挂着的匾额,匾额上写着三个字:雅云阁。
“谢霖川失败了,大概明日亥时晏离就会入关。”鬼奴脱下披风,露出里面青黑色的长袍,看了一眼坐在雁平沙旁边的陌生男子,道。
雁平沙端起酒杯,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静静地望向窗外,窗外灯火万家,月朗星稀。月光洒在他的脸上,那道如画的眉,似夜风般绵延修长,浮沉间,仿佛勾带着一抹思绪过往。他把酒慢慢地洒在夜空里,酒水随风而逝,他淡淡地说道:“如此良辰美景,这杯酒不妨敬这天地。”
“春宵一刻值千金,良辰美景,可惜没有佳人相伴。”男子说道:“听说新来的舞姬不错,我也该去寻找我的佳人子了,告辞。”
雅云阁里,酒绿灯红,舞台中央,女子们夜夜曼舞笙歌,台下觥筹交错人群欢呼。绮里烟沙坐在角落里的空桌子旁,却已换做了一身男儿装。
不知何时,浓妆艳抹的女子们已围坐到她身旁,她们将酒杯推到绮里烟沙的面前,绮里烟沙神情漠然。“公子就喝一杯嘛!”女子们戏笑着,连番劝解,最后竟把半杯酒婉转地灌进了绮里烟沙的嘴里。
绮里烟沙顿时觉得喉咙刺痛,咳嗽间,吐出酒水,全身火热。
“吆,瞧这公子的模样,长得还算俊俏,气度轩昂,竟然不会喝酒。”女子们满脸不屑地戏谑道,在她们眼里,书生最是装模作样,应付这些书生,就要恬不知耻。
一位青衣女子迎了上来,瞧着满脸通红的绮里烟沙,笑道:“公子要是觉得热,不如,把这衣服脱了吧!”那女子话还没说完,手却已经伸进了绮里烟沙的衣襟里。
绮里烟沙心头一怔,却已是反应不及,急忙用手扼住那女子的手腕,并扣在女子的脉门上。
女子突然止笑,眉头一锁,暗自惊道,这“公子”竟然是个女的!
其他女子见到这种情形只觉得好生奇怪,便向那青衣女子问道:“杫萝,怎么了?”
青衣女子抽回自己的手,轻揉起手腕,埋怨道:“公子,你弄疼我了。哎呀,不好玩,我要练舞去了。”
说完,青衣女子转身离去。“这人真不识趣!”众女子们说完也都即刻散去。
绮里烟沙倒是惊奇,明明锁住了她的脉门,她还能拨开她的手,这位青衣女子内力深厚竟是个学过武道的人。
人群里,刚刚那一幕已被司徒府的二公子司徒昊看在了眼底。
道路延伸,如一根根细长的丝线,在每一条街角的尽头,那迂回的拐角巷便是这些丝线扭缠成的结点,突兀而神秘。雁平沙站在雅云阁的高楼上,透过木窗,正盯着这些数不清的街道。
“公子,如果晏离进入了青鳞城,该怎么办?”鬼奴道。
“城中北区,最繁华处是哪里?”雁平沙漫不经心的说。
“是夜市。”鬼奴道。
“公子的意思是,晏离会经过北区夜市,利用往来人群的遮掩进入司徒府?”鬼奴又立刻反应说。
雁平沙道:“必须在他进入夜市前,将他拦下。”
“我这就去派人,在夜市的周围设下埋伏,明日必要捉住那老鬼。”鬼奴道。
雁平沙扬起一只手,瞬间打断鬼奴的话,说道:“不必,这次,我亲自前往。你回去,有事再向我禀报。”
夜微凉,桌上的那鼎紫金炉,飘出些缕幽香,雁平沙遥看着窗外的月光,一丝青烟倒映在酒杯里,他饮下了杯中酒。青烟散在微风里,虚幻迷离的,好似一个人轻渺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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